來自天官的紫翠天青與鐵釉

《天官書》是漢代大學者司馬遷巨擘《史記》八篇書的第五篇，專門記載天文學知識、天象、天文事件與星占等。古代中國將浩瀚星空分為三垣二十八宿，中國稱為星官，西方則稱為星座，《天官書》可說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完整的文字記錄與星座體系了。

由蔡永宜、蔡永志兄弟于1973年創(chuàng)立的“天官窯”，盡管與星象全然無關，但所燒出的炫麗釉色，卻都能與璀璨的星空或不斷變幻的天象相媲美，而兩人創(chuàng)作對釉色的頓悟，靈感也全都來自浩瀚星空。

兄弟倆于上世紀80年代開始創(chuàng)作茶器，1985年后幾乎每周都要買票進入故宮兩次，不斷觀摩宋代瓷器與歷代名畫，連續(xù)多年而從未間斷。經由宋瓷深厚的歷史軌跡，重建歷史氛圍去揣想推敲，更藉由真跡去忖度臨摹，認為總有一天“有為者亦若是”。

幽靜雅潔的紫翠天青

三年后某個臺風前夕，蔡永宜說他正踏進臺北車站月臺候車，不經意望向天空，剎那間發(fā)現真正的“雨過天青云破處”，也就是后周世宗柴榮認為最美的瓷器釉色，或宋徽宗最鐘愛的汝窯天青色，從此豁然開朗。不僅能胸有成竹地詮釋天青，融入哲學與詩的意境，更進一步突破燒窯技術，研發(fā)出各種失傳的釉色，并在1991年首次舉辦創(chuàng)作個展時，兄弟倆將頓悟所出結集成書，名為《瓷賦》?！洞少x》涵蓋他倆對古代各色名釉及還原火的研究，在當時造成甚大反響。

宋代五大名窯之一的鉤窯，釉彩千變萬化，人稱“入窯一色，出窯干彩”，紅藍交錯，變幻莫測。蔡永宜也特別強調出窯的表現，以純熟的泥與火掌控功力，將青瓷底呈現月白、天藍、天青、水藍、水綠、翠綠等，加上銅紅釉的玫瑰、海棠、丁香等不同變化，燒成的作品可說已接近“高山云霧霞一朵，煙光凌空星滿天；峽谷飛瀑兔絲縷，夕陽紫翠忽成嵐”的境界了。

燈光下細看蔡永宜的近作，顯然已經走出傳統陶瓷的范疇，進入現代創(chuàng)作的領域，其飽滿的釉色除了豐富的層次，還有包含開片、垂淚、垂珠、堆釉、苔斑、蚯蚓走泥紋、菟絲子紋等各種特殊變化。尤其結合汝窯紫口鐵足特征，與鈞釉特有橘皮效果的窯變茶器，甚至1400℃還原火溫成就的越州窯“千峰翠”等，都相當程度地注入了現代的造型與理念，讓作品意境跨越時空，令人拍案叫絕。

蔡永宜說21世紀伊始，就逐漸回歸生活美學，作品以茶具為主，并將古代玉器、青銅器等的造型元素吸收轉化，以現代的手法呈現出來。在釉色與燒成上，專注于青瓷更深層的表現，從汝窯的研制到傳說中柴窯的冥思探索，最后導出“口沿帶煙，青中帶灰”，且偶而還會出現黃銅帶斑，極為古樸美麗的“煙熏青瓷”風格，在“雨過天青云破處”的幽靜雅潔中略帶深沉的憂郁，形成了蔡永宜獨特的青瓷風格。

蔡永宜的作品曾入選臺北國際陶瓷博覽會文建會邀請展，并曾在臺灣省手工業(yè)研究所、臺北縣立文化中心、雅逸藝術中心、田園藝術陶坊等地舉辦個展。2008年及2010年，兄弟倆還共同舉辦陶藝雙人展，展現兩兄弟在中國古典瓷器上設計風格與面向的不同。

將潑墨寫意融入鐵釉茶器

蔡永志獨創(chuàng)的鐵釉茶器，源于早年在故宮發(fā)現吉州窯以木葉貼花成就的“木葉天目”，驚艷之余，他也希望能以自己擅長的水墨呈現同樣的質感。經過不斷研究與嘗試，才大膽采用氧化鐵調成鐵汁作畫，從落筆為定到緩緩滲透，產生極其微妙的筆墨變化，不僅在牙白釉上呈現暈染的效果，還能因為鐵汁的濃淡綻放單色多變的繽紛，例如淡彩還原成蓊綠，濃些則呈黃色，再濃就成為咖啡或黛玉，最后再淋上釉以高溫燒成，應歸類為全新的釉下彩繪了。

細看他的鐵釉作品，不僅融入中國繪畫的潑墨寫意技法，用一支柔軟的筆生動地將花卉、鳥獸蟲魚、山水風景等自然景物描繪在瓷器上，還一氣呵成地注入優(yōu)美的詩詞與書法，為臺灣現代瓷器開創(chuàng)了獨樹一幟的技法。他說水墨意境講究墨分五彩、重神韻逸氣，以墨為主要原料，再因清水的多寡而引為焦墨、濃墨、重墨、淡墨、清墨等，畫出黑、白、灰等不同濃淡與層次，產生特有的“墨韻”，而形成水墨為主的一種繪畫形式。以同樣方式作為鐵繪的筆意、墨韻及神氣，除了要達到水墨畫中呈現的效果，還得受限于入窯燒制時火溫與燒窯氛圍不同而呈現出全然不同的結果。

蔡永志說，除了鐵汁濃淡控制不易，出窯后的效果也往往出乎意料，若非燒窯技術熟練精湛，加上經年累月的豐富經驗，鐵汁畫面及整個布局往往會因窯溫過高、失控產生過度蒸發(fā)，或暈染過度而模糊毀損，因此非經不斷的燒窯試煉不可。

蔡永志的粉彩也頗為可觀，水墨意境揮灑在堅滑的瓷器上堪稱無懈可擊，他常自嘲是“十年磨一劍”，憑借多年在故宮的專注觀摩，而大量汲取歷代瓷器青花、斗彩、法瑯彩繪的精華：從明代宣德年間的青花入手，至成化斗彩，到清朝康、雍、干三代官窯，再與宣紙水墨表現技法與意境相互驗證。

蔡永志說他近年多以青瓷的“天青釉”為主軸，融合陶瓷彩繪與色澤造型的各種技法，強調瓷器的多樣性，試圖展現出春天溫柔婉約的風情。由青花、粉彩等彩繪，至研究出定白、青瓷、銅紅等具窯變特點的單色釉瓷，在釉色的光彩中，重現古典璀璨的光華，更成就了今天強烈的個人風格特色。

蔡永志近年則多以臺灣本土素材創(chuàng)作，包括臺灣特有的植蟲鳥獸，如五色鳥、櫻花鉤吻鮭、含羞草等，強調神韻，表達個人內在的情感與詩境?；ㄆ恐嗅莘鹩猩钸h的高山隱藏其中，杯盤中呈現大自然的生態(tài)，粉彩、斗彩、粉定牙白鐵繪作品，透過簡潔優(yōu)雅的器形，運用陶瓷彩繪的各種技法，呈現彩瓷的多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