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中天：藝術基金出路何在

2011年，藝術基金狂飆突進，一時間風起云涌，模式不一，然而一兩年后，殊途同歸，都悄沒聲息地不了了之。近兩年，又遇藝術市場低迷，大家都不怎么談“藝術基金”了，因為短暫盈利、暴利的夢想被掐滅了，藝術基金何去何從讓人很是茫然。短暫的春天后留下的爛攤子，在大眾心里仍然還余存掃過的那陣冷風，從狂熱到狂跌，種種不健康的弊端也顯露無遺。

即便如此，在地產暴利時代結束、股市又幾近跌到熊市的宏觀形勢下，藝術基金作為一種金融資本介入藝術品的新的投資理財方式，仍然得到不少投資人與收藏家的追捧。然而，正如市場信心需要重建一樣，要在一個諾大的森林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藝術基金必然需要一個健康、科學、合理的運行機制。

重建健康、有序的市場環(huán)境迫在眉睫

“早在2011年藝術基金很火熱的時候，我就預測到了藝術基金必然沒有好的結果?！敝袊慕凰鶇f(xié)會籌備組召集人、華章東信文化投資集團董事、總經理彭中天先生在開場白中便一語道破主題，直擊藝術基金的生存現(xiàn)狀與投資軟肋。他從事金融投資二十余年，深諳文化與金融的融合之道，藝術基金在經歷短暫的輝煌之后正在走向沒落是不爭的事實，也是市場生態(tài)發(fā)展的必然。

理由是什么？

彭中天先生對此如是解讀：藝術基金屬于“文化金融”的范疇，“文化金融”代表一個新的業(yè)態(tài)，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將“金融”、“文化”二者合并，而應探索出生態(tài)、形態(tài)、業(yè)態(tài)“三態(tài)”協(xié)調發(fā)展的新天地?，F(xiàn)在講“文化+”或者是“金融+”，“+”其實是一種覺醒，一種意識，這意味著“跨界”，讓金融與藝術結合，但這個“+”僅僅是一種意識。猶如男女雙方談戀愛，僅僅有這個想法，但要想有結果，有孩子，還得兩個人相乘，合二為一的融合。在2011年前后，操作藝術基金的是兩批人，一批是懂金融但不懂藝術的人，一批是懂藝術但不懂金融的人。藝術基金沒有“乘”的想法，而最終只是生硬地相加，各自有些意識，但沒有真正找到路徑，其結果失敗也是必然。這是彭中天先生預言背后的理由。

彭中天先生認為基金不是不能做，要做必須有三個方面的結合：

第一，藝術基金不能只是一個名詞，不能簡單地理解。藝術基金首先要與學術結合，沒有學術的指導，就像一支部隊沒有理想和靈魂，這是非常危險的。因為資金是有能量的，在沒有指導的情況下，會橫沖直撞，破壞整個生態(tài)，因此一定要基于學術的框架去做基金，才能賦予基金靈魂。

第二，基金要與市場相結合，即要找一個適合自己發(fā)生作用的平臺。現(xiàn)在的藝術基金違背了基金及市場的規(guī)則和原理。在基金采購方面，是用一大部分人的錢，集中交給幾個人管理。這是在考驗這幾個人的能力和信用，那么這部分資金必須是公開使用，公開采購，但是在我們國家，藝術并沒有公開市場，只有一個半公開市場，即拍賣。嚴格說拍賣不叫市場，市場是一個長期的行為，拍賣只是間斷性的。中國市場缺乏公開性，由此道德風險就太大。這些資金交給部分人后去采購，他們可以去藝術家家里買，可以隨意說這幅畫的價格，沒有辦法監(jiān)督，那么操作的人就可以吃回扣，所以根本沒法解決道德風險的問題?；鹪趺春褪袌鲂聵I(yè)態(tài)結合，怎么和公開市場結合，這是一個基金在未來非常需要改進的地方，從基金的募集、采購到管理都需要公開透明。

第三，基金要與產業(yè)相結合，資金方既要有文化的情懷，又要有用資本的力量改變行業(yè)陋習，改變產業(yè)生態(tài)，而不是隨波逐流或者推波助瀾。我們現(xiàn)在的產業(yè)生態(tài)是“有市無場”，是一個非常低端的交易市場，所謂的“場”應該是封閉的、公開的、透明的、有一定流動性、有定價機制的，這是中國缺乏的，只有集市貿易，很不規(guī)范。

另一個問題是產權問題長期被忽略，我們購買藝術品，買的是誰的？是真是假？誰來做第三方證明？藝術品市場應該是市場經濟的一部分，現(xiàn)在中國的藝術品市場貌似很大，號稱“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品交易市場”，卻是一個低級的、傳統(tǒng)的、古老的市場。這個市場不講產權，不講契約，不講法制，市場經濟恰好就是產權經濟、契約經濟、法制經濟。因此，基金必須非常規(guī)范，必須滿足這些條件，運用資金的力量，不是去做“炒家”而是要去改變這個生態(tài)環(huán)境，這樣的基金才能健康成長，才有可能產生可靠的大數(shù)據(jù)?，F(xiàn)在的市場沒有可靠的大數(shù)據(jù)，所以無從給投資者一個合理的解釋。做藝術基金的風險，首先在于價值判斷上，選擇傳統(tǒng)還是當代，純藝術還是工藝品，這就需要判斷，需要選擇一個價格洼地，這就需要承擔風險。藝術基金的進入時機、操作方式等都息息相關。

彭中天先生認為，當下，必須是金融、互聯(lián)網、文化和公開平臺相結合，首先互聯(lián)網可以快捷、低成本地獲取大數(shù)據(jù)，但大數(shù)據(jù)一定要在公開平臺采集才叫大數(shù)據(jù)。代表資本方的人應該是有產業(yè)情懷、有志于改變業(yè)態(tài)的人，他必須重新打造一個新模式，才可能帶來成長。沒有改變供求關系，沒有改變數(shù)據(jù)來源，沒有改變不規(guī)范的市場業(yè)態(tài)，沒有推動第三方機構來構建一個平臺，做基金只是集中一筆錢，買一批東西，價格漲上去后馬上賣掉，這就猶如平地蓋樓，這只是一個假結合，而不是真結合。真正做基金應該是建立一個大市場，是需要往下深挖，在生態(tài)上、選擇上、信用體系構建上做文章，這樣才能蓋高樓。這就需要資本去做，需要國家去做。倘若像暴發(fā)戶一樣拿著錢沖進藝術市場，找?guī)讉€專家來當顧問，只會哄抬物價，炒作完了就跑，把這個爛市場又丟給藝術界。所以現(xiàn)有的市場必須動一個大手術，否則資本的力量只會更加弱化這個生態(tài)，擾亂市場價格，去炒作、投機，物極必反，市場終究會因此而受創(chuàng)。

與文交所結合，是藝術基金的科學之路

“藝術基金要規(guī)范，這條道路還很漫長，但是我還是看到了希望。在我認為，基金跟文交所結合是必然，因為文交所是國家批準的、唯一的、公開的平臺，基金應該在文交所上通過掛牌實現(xiàn)交易。”彭中天先生說。

但在此之前，天津文交所的做法廣受弊病，事實上，人們并不知道文交所是做什么的，其價值何在，甚至不懂其定價體系。彭中天先生解釋道：“我看過很多批評文交所的，其理由是站不住腳的。一個新生事物的誕生，必然會有兩種聲音，也自然會有不足的一面，如同炸藥的誕生一樣，所以天津文交所并不能代表所有的文交所?！?/p>

彭中天先生認為，中國現(xiàn)在需要發(fā)現(xiàn)新財富，當企業(yè)股權、土地股權轉化為新財富之后，當我們的有限資源通過加工轉變?yōu)樨敻恢螅袊€需要持續(xù)發(fā)展，那么財富在哪里？文化就是最大的資源，但是文化轉換需要土壤、需要條件，文交所就是孵化這種新價值的平臺，在物質財富達到一個相對高的頂點時來變換精神財富，才能達到價值最大化。中國有這么多年的經濟發(fā)展，也有豐富的文化沉淀，是到了實現(xiàn)文化變現(xiàn)的時候了。文交所就可以給一件文化產品定價，定價需要通過百姓的參與，用民主的方法，用大數(shù)據(jù)來定價，沒有公開平臺就沒有大數(shù)據(jù)，沒有大數(shù)據(jù)就沒有定價，猶如一塊土地，五年后、十年后價格相差甚遠，地還是這塊地，但為什么價格會差異很大，就是因為土地有公開信息。

彭中天先生分析認為，回到天津文交所的問題上，當年天津文交所炒白庚年的畫比齊白石的畫價格還高，大家就認為不對，但是可以拿畫廊的價格和拍賣的價格去比較嗎？因為畫廊是一對一交易，一對一是兩個人之間的討價還價，一對多優(yōu)于一對一，集合競價，而做藝術基金是多對多，一張畫分為很多份，整賣和拆開來賣價格是不一樣的。如果反過來天津文交所做的不是白庚年的畫而是齊白石的畫，在價格上漲后媒體會稱“經過天津文交所的孵化，齊白石的畫成功上漲多少倍”，終于超過了畢加索，還原了中國畫的真正價值。正是因為大家不懂文交所的性質，才會導致輿論的偏見，其實恰恰天津文交所是在發(fā)現(xiàn)文化的價值，只是操之過急。

定價體系與版權問題

“諾大的中國藝術品市場，但卻沒有定價體系，例如元青花，漲了很多倍，但不是我們自己定價的，而是英國拍賣行的‘鬼谷子下山拍賣之后，元青花才開始漲起來，”中國有這么多的錢，這么大的市場，瓷器本身也是中國的，可是竟然由外國人來定價，這就很可笑。這對中國市場是極大的諷刺?！迸碇刑煜壬械椒浅o奈。

彭中天先生認為，中國的藝術品沒有版權意識是非常大的一個問題，國外是有版權的，例如米老鼠，可以用來做服裝、做兒童玩具，都會付版權費，這就是一張卡通畫而已，中國比這高檔的藝術品多得是，但是有哪張能有米老鼠的版權貴？米老鼠的版權費每年是幾千萬、上億，這就叫“文而化之”，是可以流動、可以衍生的。中國的畫家賣畫，物權和版權是分離的，中國人沒有版權意識，這方面中國必須向美國學習，當有了版權之后，整個業(yè)態(tài)就會被帶動起來。

彭中天先生介紹，國外的很多藝術基金的經驗是可以借鑒的，有許多跟學術結合得很緊密，藝術基金的時間不能短，需要一個發(fā)酵的過程，從歷史分析來看，很多藝術品的價值是上漲了的。梅建平教授采集了歐洲五十年的藝術品交易數(shù)據(jù)，證明藝術品的價值高于黃金、普洱等，只是需要時間?！坝B(yǎng)老基金投資藝術品我覺得做得很有意思，是學術來選擇一批藝術家，學術與藝術家深度合作，藝術家每年存一幅畫，買這個基金的人實際是在給自己準備養(yǎng)老的備用金”。彭中天先生坦言，國外和國內做藝術基金的生態(tài)和心態(tài)都不一樣，國外做藝術品是因為喜歡，國內的人浮躁，從操作者到投資者都匆匆忙忙。另外，國內的市場不講信用，國外的信用是多年來形成的，而國內各種制假、造假等充斥其中。同時國外一直是一個“私權”的世界，國內是公有制，不承認產權。所以生態(tài)不一樣沒法比較。

“做藝術基金必須要產權化、專業(yè)化、數(shù)據(jù)化、資產化、金融化、證券化，天津文交所是走得太急，連產權化都沒有就一步走到證券化。藝術基金的每一步都要改變業(yè)態(tài)，才能誕生新的財富，才能給民族帶來新的發(fā)展動力，才能以文化的力量去推動社會發(fā)展，這就找到了藝術的核心精神。所以選擇文交所與基金配合，是基金成長的必要條件，市場要從生態(tài)上、業(yè)態(tài)上、法制上進行創(chuàng)新?！迸碇刑煜壬f。

彭中天先生強調，由于當前藝術品市場不乏精品，藝術品價格低迷，大眾精神需求旺盛，市場資金充裕難覓出路，如果能夠按照一套創(chuàng)新且規(guī)范的方法運作藝術基金，現(xiàn)在恰逢其時，正是建倉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