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梅
等待一場雪的到來與原野上的落葉松針相比我確實有點隆重一大早,就用思想生出形容它們的詞語大地,飛烏靜悄悄的仿佛就是醞釀一場雪景天空一點點變厚寂靜壓倒了一切這人間的抒情、獨白和傾吐讓枝條都垂下來就這樣靜靜地坐下來看雪花一片片一點點地飄落它那么矜持那么悄無聲息它飛翔的樣子多么迷人落地的聲音沒有驚擾到任何人
陽光和病痛小雪一過,天分外清明了此時,只能憑著窗欄看外面那些布局不一的房屋,比落日低一些烏兒都飛走了,屋內(nèi)暖的有些煩躁昨夜似有一場薄雪這跟你的疼痛沒有關系在你的眼里,四周的形態(tài)已經(jīng)無法拼接成風景命運給了你偌大的荒蕪你站在窗前,一眼就能看到一座山脈陽光剛剛照著你的臉你憂郁的眼神讓人驚嘆你埋怨這個漫長的冬天埋怨塵土、枯草和黑夜埋怨一些沒了訊息的人埋怨那些青草被秋風毀滅埋怨一只懦弱的斑鳩躲在無人的街巷低沉地哭泣……一群蟻族是怎樣進入你的骨頭里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你總是喊疼你在陰沉的天氣懷念沉積的往事包括遠行的列車,家鄉(xiāng)的土坡零亂的山崗,飛翔的大雁大片大片的陽光,散落在床鋪上書櫥里。你平靜地坐下來冬天顯得安靜了許多
燈火午后的風,讓冬天從流浪中回來漫卷著,天空盡是飛塵我如一個懷揣夜色的人又一次將行囊抱緊我怨恨那些質(zhì)疑、悲傷和沉淪我想要的天空總是很藍很清在秋天的木樨地,我親吻草尖把炎涼當成腳步,身如貴族我無法停下來,在美到窒息的稻田里取暖荒原中搖曳的樹,那么慈祥舊事一再被提起。我在夕陽下數(shù)著流年光陰,那尖利的松針扎進了骨頭溫暖總是那么短暫前行,后退都是末路我選擇燈火,是靠近落日,靠近安寧靠近月光,我的愛就有藏不住的遼闊
時間掩埋了一切時間從容,白云輕輕地浮過樹干能聽到父親蹣跚移動的腳步遠處,“賣棉花”的聲音由遠及近那么蒼老沙啞。一切都是去年的模樣天地一片古意,季節(jié)的深處都是陷阱在零度的冰層下,時光幽深有誰還躺在舊時的土炕上在西風四起的夜晚,用煙灰溫暖身體在兩顆樹木之間,聽懂父親的曲調(diào)時間很快就把苦難縮成一個個片段那難于計數(shù)的貧窮、饑餓和病痛都安身立命。在游弋的,坎坷的命運里毫無代價的接受上蒼賦予的山水用勤勞、忍耐、磨礪對應人世這一片土地,它們被桑麻、柳條所纏繞遠看更像一片廢墟那些漂浮著的葉子,已經(jīng)找不到自己的根它們只是隨風落下,再起來,再落下去掩埋了又一年的寂靜和荒涼
秋意涼河水告訴我的一場秋雨來的太急來的很重谷物順勢彎下來秸稈更像修竹挺拔如初我一如蓬草還長在山坡上不明秋意將涼河水漫過我的竹籃仿佛打拍著半生的空洞我從春天出走于秋天回到青草當中豌豆花如月亮的女兒不懂人世間的殘殺欺瞞我垂下來藏在更深的石縫中怕秋風如砒霜一樣劃過頭頂怕落葉憔悴的告別怕清點收獲時我一如出發(fā)時清貧狼藉淺灘上的鷺鷥有點發(fā)抖河水泠泠,我細碎的葉子暗綠趁還柔軟的身子我努力靦腆地站在田間地頭不遠處,一叢叢蒹葭已是蒼茫
佛前海棠花佛說,你是前世的羞愧今夜沒人能懂在你的身旁,我已化成最深的海水將水草緊緊依偎佛??!這深情的俯瞰這絢爛的花開成傷口我不能拒絕,這情致,這至極的美這岸芷的沙洲這冷你可懂哦!也許你懂,你是主宰你是宿命你是神明海棠花開在愛的邊緣,開成一世的恨開出血來這疼痛,這香里的毒汁在今夜將凌波而來擊響鼓樂,吹懂笙簫這清風落影將我擊的粉碎佛?。∵@情致漫幻這云坐成一朵蓮花和海棠相持我讀著,饕餮著,任波瀾起伏直到沉默
秋 雨感謝秋雨讓人清涼的夜晚寂靜從容干凈地將世界捧在頭頂這需要多少年的修為像一顆樹站成高潔的姿態(tài)這些年的隱忍,孤獨和往事都趁著暮色涌來如潮水漫卷窗外,還是煙雨多少人奔走在自己的山河中歸鄉(xiāng)那么遙遠一些完成的和未完成的生命的經(jīng)歷將秋天炫成萬水千山遠方,那些走過的和將要走的也許一生都無法抵達那帶著生命的符咒把鋒利磨光,用韌性走過生死將夏花洗濯的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