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嵐
我像夜晚一樣黑著這是我認(rèn)識的夜晚:一條黑色的河流古老得,比人體里的血管還要青筋暴露。一次次我在它的拉傷處,幽居適合以水為鏡,鑿壁取光我的靈魂已變得和它一樣深像水草托舉的煙波,想到了愈遠(yuǎn)的村莊像礁巖聳立,每一處坐標(biāo)都有一張刀刻的臉像我脫下的鞋子,僅供晚間的葵花低頭沉思.山上的雪花何其潔白由不得風(fēng)一直追擊,石頭一直翻滾比一座豎琴更為安靜的,是這條河流死去的人,才是它的知己 對一株香樟樹的臆想它用體香迷住自己盡管有那么多愛慕的手,舉在半空它需要的是一份坦誠在進(jìn)入盛夏之際,沒有可供的井泉踩著叮當(dāng)?shù)那?,一路扶搖它把每一處的綠蔭,都當(dāng)成土地直接在上面播種烏鳴和雨水更多的時候,它是安靜的只管坐在年輪的中心,不受任何的神諭來遣使自己,成為一個異徒而糾纏的影子,都在廟堂之下晃動為了達(dá)到平衡,它力圖撥開一層又一層烏云以示柵欄的虛無
噢,維斯瓦娃去赫拉克利特河流看魚:花枝招展的,獨自囈語的,妙不可言的……游到我眼前的。維斯瓦娃說——“一條魚忙于捕魚,一條魚從一條魚的圍攻逃走?!北姸嗟聂~,回到赫拉克利特河流我是其中的一個,空閑時穿耳釘,戴手鐲樂意扮演小仙女,把人當(dāng)成魚扔進(jìn)洗禮中怪只怪,赫拉克利特河流不適合放逐,不適合一條魚愛上一條魚時患上重 疾,不治而亡。愛情的尸骨與一河嘩嘩的流水去向不明的地方一 定更遠(yuǎn),有鐘情的大海噢,維斯瓦娃幫我計算一下褪掉多少次鱗甲,才要得出這個結(jié)論
荷花池里的綠天鵝它們集體失蹤又集體回來在一座亮玻璃搭建的宮殿卷舌的春風(fēng),一次次打開缺口它們由此嬉水,進(jìn)入深層次的拔節(jié)累了,就伏在湖面上任其,閉目休憩任其,忘了自己的姓氏在一團(tuán)團(tuán)春泥化解的蹼下一只只綠天鵝,即將抱住更大的風(fēng)暴它們尚且年輕,羽毛經(jīng)得起發(fā)亮
關(guān)于蛙及其它蛙在另一個洞穴里熟睡陽光,空氣和水,它們的舒適度僅夠得上一只烤箱,為一群野鴨提供折返。這是地理上已規(guī)劃好的事情我所關(guān)心的還是那些蛙,以及它們的鼓怎樣經(jīng)過苦思冥想,來到我們身邊我們說新鮮的犁溝,要注滿雨水狐貍的尾巴觸到細(xì)枝,嫩芽諺語里的農(nóng)事,一年之計在于春而蛙依舊深藏不露。這日漸讓人遺忘的小東西當(dāng)我摸到地上的麥子與油菜花還在孤單地對望才知道裊裊弦音,正處于青黃不接
渴 慕姐姐,荷葉邊的裙子還在岸邊捉迷藏浪花一起一揚,我在這端,你在那端整整一個盛夏都清涼在手上我們寫家書,寫到深刻處就聽見鳥喉把江湖劃破秋色也好,皂白也好。我們是一對矛盾者總是辨不出星座上的雷聲,滾落何處偏僻的鄉(xiāng)下那么遠(yuǎn),那么遠(yuǎn)我們客居的地方,芳草長出一茬又一個茬胡子臉的男人還沒回來我們梳妝打扮,同時把自己想成一只飛翔的白鷺
經(jīng)幡之上它被颶風(fēng)卷入天空看見高山仰止,深邃,動蕩的藍(lán)……撕開六字真經(jīng)還有虛幻的云朵,分享的大海要的是忘卻——依偎的麻雀,熟透的麥子,掩飾的愛情要的是瞎掉眼睛,削去知覺,堵住呼吸不再抱著靈魂,獨自站在山巔唱廟堂之外的哀歌大不了撕爛一次自己,足夠的閃電和雷霆與神交匯的地方:石頭,王朝,過客薄涼已久負(fù)盛名。即使一百顆頭顱,一千次或者再次俯身,以失語的方式聆聽。人間的應(yīng)答,卑微不已
舊夢依稀堅持開放,開到五月的脊梁上喊出刺五加,婆婆納和看麥娘……有誰知道我愛上它們,如愛上那些本真長著石頭胎記的河流,爬滿藤蘿的吊橋比時間更難忘懷的,一座座引向生與死的山還在遙遠(yuǎn)的地方,敞開大門我不愿舊事重提,如不愿回到一些回憶中去觸碰那些柴門,刀鐮,點起火把的松香枝甚至飽受的饑饉,被斷炊的日子一次次打倒不要說生活的簡樸,是生活的原裝不要說感恩慈悲,源自一個人的內(nèi)心不要說我為此獨坐,成為一個緘默的人想起明月與泉井,如同想起青草間的露珠滿眶含淚……
蝙 蝠從口袋里掏出黃昏,掛在樹上這是蝙蝠想要的生活晝伏夜出——偶爾踩疼一場雨,弄響一陣風(fēng)沒人知道它真正所需相對弱視,饑饉。一絲閃電和流星都不足以構(gòu)成喂養(yǎng),撼動內(nèi)心蝙蝠依然在鼓瑟上,獨舞黑夜盡興的舞池,像無邊的陷阱蝙蝠嘶鳴著,翻飛著——冒著多大的危險,才將幕布拉開一群表達(dá)者:休憩,死亡上帝的手中,真理與收斂師從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