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慰云上的奶奶：“文壇超女”單指寫傳奇

波瀾

2014年12月上旬，陳媛受邀到北京簽售新作《云上的奶奶》，并走進多所高校作勵志演講，所到之處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事實上，這是一個自幼遭人嘲笑的腦癱兒，還差點被媽媽遺棄……是奶奶的大愛托舉，將初中畢業(yè)的她培養(yǎng)成了傳奇作家。數(shù)月前，女孩又用唯一能活動的左手食指，敲擊出13萬字的小說，來紀念偉大的奶奶。連《人民日報》都發(fā)文贊揚了這位80后“文壇超女”的不屈青春！

奶奶大愛托舉，

被嘲笑的女孩燃起北大夢

1983年，陳媛出生在四川都江堰市。由于媽媽懷孕期間曾一氧化碳中毒，陳媛在1歲左右被診斷為先天性腦癱患兒。當時，年輕的媽媽不知所措，抱起陳媛就往火車站走。陳媛的奶奶聞訊趕去，拼命搶下差點被遺棄的小陳媛，老人當時只說了一句話：“只要我活一天，就帶一天！”

為了照顧陳媛，老人提前辦了退休，并帶她四處奔波求醫(yī)。陳媛四肢無力，站立不穩(wěn)，因此不管去哪兒奶奶都得背著她。奶奶的背，就是陳媛記憶中的“家”。

“媛媛，這個字念什么？”7歲時，陳媛因身體原因被學校拒之門外，奶奶沒辦法，只得自己教。她特意隔出一小間房子，布置成小教室，上面有黑板，下面有桌椅。怕陳媛坐不住，奶奶便把她綁在椅子上。

奶奶只有小學文化，只能從最基礎的知識教起。有時一個簡單的漢字要教上百遍，可她依然不厭其煩。家里任何東西都被奶奶當成教學工具?！懊恳淮文闷鹂曜樱恳淮纬缘阶约合矏鄣臏珗A，我的心中就會涌起一股暖流，筷子、湯圓、廣告牌……這些都是當年奶奶教我知識的‘教材?！遍L大后，陳媛在她的書中寫道。

奶奶教陳媛寫了很多字，卻從沒教給她“奶奶”怎么寫。8歲時，她向鄰居家的姐姐偷學這兩個字，并用筆在本子上寫下：“奶奶，我愛你?！蹦棠逃指袆佑中牢?，含淚將小陳媛?lián)砣霊阎小?/p>

由于疾病原因，陳媛講話口齒不清，七八歲才學會走路，且走起路來搖搖擺擺。有一次，她看到小朋友在玩跳房子很想加入，卻被小朋友嘲笑。不服輸?shù)乃且獓L試，結(jié)果腿上磕了一個大口子。奶奶看到后立即帶她去醫(yī)院縫合。半夜傷口扯開，鮮血直流。奶奶又抱著陳媛往醫(yī)院跑，天黑路遠，老人走了整整3個小時，到醫(yī)院時她渾身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一雙腿累得直打戰(zhàn)。

直到12歲，陳媛才被當?shù)匾凰W接收。第一次見到陳媛時，數(shù)學老師心直口快地說：“這孩子能學好數(shù)學嗎？”結(jié)果第一學期，她的數(shù)學考了100分。那時，女孩的夢想是上北大！

絕境重生，要做中國版“海倫·凱勒”

陪陳媛一起做北大夢的，是她的奶奶。“從小到大，身邊的人包括親戚，甚至父母，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地接受我，除了奶奶?！标愭抡f，那時候她就喜歡往書店里鉆，一個人躲在角落讀書，“感覺全世界都跟我沒有關系，只有在書里面找到自己?！?/p>

遇見喜歡的書，陳媛都想買回家。有一次，奶奶陪陳媛逛書店，當走到一套文學名著跟前時，見孫女又一次挪不動腳了，奶奶就笑著說：“都摸兩三次了，你喜歡這套書??？”“太貴了，要200多塊錢呢！”懂事的陳媛拉著奶奶走開了。奶奶一摸身上沒帶那么多錢，就立即跑到附近的熟人家里借了200元，給陳媛買下了這套書。她笑著對孫女說：“愛學習是好事，奶奶得支持你！”而平時，奶奶是一位非常節(jié)約的老人，這筆錢對于祖孫倆而言，簡直是筆“巨款”。

1995年，陳媛的父母因感情不和離異，她要跟著媽媽生活了。一想到就要離開朝夕相處11年的奶奶，陳媛哭成了淚人。“每年寒暑假，你還可以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呀，先多陪陪媽媽吧，她這段時間心情不好?！蹦棠虖娙绦念^的不舍，故作輕松地寬慰孫女。

生活中沒有了慈愛的奶奶，媽媽又時常忙于工作，陳媛經(jīng)常被孤寂包圍。還好，屋里的一個角落是她的小樂園，那里有一臺電腦和一根網(wǎng)線將她與世界相連。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在網(wǎng)絡世界的精彩牽引下，四肢不靈活的陳媛通過練習學會了打字。

2002年，19歲的陳媛升入初一。但因為寫字慢、行動遲緩，盡管她在學習上萬分努力，卻依然跟不上課程進度。初一剛結(jié)束，陳媛就被學校勸退。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如果不能繼續(xù)上課，考北大的夢想怎么實現(xiàn)？

奶奶得知消息后，連夜趕到陳媛和媽媽的住處，推著孫女找到校領導的家，哀求學校再給孫女一次機會。“這娃娃已經(jīng)殘疾了，若不讓她多讀點書，以后該怎么辦?。恐魅?，您就行行好吧！”說著，已是七旬老人的奶奶“撲通”一聲跪在了校領導面前，抑制不住地嗚咽起來。最終，學校同意陳媛再試讀一段時間，條件是奶奶全程陪同。

于是，白天陳媛上課時奶奶就在操場上等著，陳媛一下課，奶奶就趕緊趕過去帶她上廁所。有時沒事，老人也會偷偷地趴在窗戶邊聽老師講課。

因為有奶奶的全力“陪讀”，陳媛的成績一直維持在中等以上。但后來因一場大病，女孩錯失了參加中考的機會。加上年邁奶奶的身體每況愈下，每天推著她上學已經(jīng)很吃力，懂事的陳媛不想再拖累家人，最終選擇了輟學。

北大夢被無情擊碎了，每天還要承受病痛的折磨，并讓一家人圍著自己轉(zhuǎn)……陳媛感到既痛苦又愧疚，漸漸陷入了人生絕境。

2004年9月的一天，陳媛趁家人不在悄悄溜到河邊，想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當河水漫過膝蓋時，她不禁淚流滿面地哭喊：“奶奶，我對不起您??！”說著，一步步向水深處走去。就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最懂她的奶奶竟一路追尋而來，把她從河水中拽了出來。老人含著淚斥責陳媛說：“傻孩子，你這樣走了對得起誰？如果你將來不想拖累別人，就努力活出個樣兒來給奶奶看，憑你的聰明和毅力，一定能靠自己獨立生活的！”聽了這番話，陳媛羞愧難當，奶奶深沉的愛，讓她重燃對生的希望。

此后，陳媛開始自學高中課程，并夢想著能成為海倫·凱勒那樣的勵志女作家。聞此，奶奶欣喜不已：“好啊媛媛，從初一開始老師就經(jīng)常表揚你的作文有真情實感，咱就應該學寫作！”

每月，奶奶都會從生活費中抽出一部分錢給陳媛訂各種書刊，她還帶著陳媛寫的小說和詩詞，向當?shù)赜袑W識的老師請教，然后再把他們的修改意見轉(zhuǎn)告給孫女。每天晚上陳媛寫東西時，奶奶就在她身邊守著，陳媛寫多晚，她就陪多晚。

陳媛沒有辜負奶奶的期望，她的散文、詩歌開始在《山花》《草地》等知名文學刊物上發(fā)表，并耗時3年完成了25萬字的情感小說《殘愛的祈愿》。起點中文網(wǎng)率先轉(zhuǎn)載該篇小說，當月就躍至“暢銷小說排行榜”前十名。憑借這部小說，陳媛收獲一大批“粉絲”，也陸續(xù)有了稿費收入。

第一筆稿費160元，當陳媛交到奶奶手上時，老人哭了，哭完又笑著說：“我孫女真了不起，坐在家里都會掙錢。”陳媛笑著讓奶奶拿這些錢去買點吃的犒勞犒勞自己。奶奶卻取出一塊小方巾，小心翼翼地把錢包在了里面，藏進了柜子里，神情虔誠得就像是進行某種儀式。她說，這是孫女掙到的人生第一筆錢，意義重大，可舍不得花！

《人民日報》“點贊”，

一根手指敲得生命花開

這些年，陳媛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報奶奶的愛。有一次奶奶摔傷了，無力的她跪在床上給奶奶捶背；奶奶有事很晚沒回家，她不怕危險出外找奶奶，在尋找奶奶的過程中，她險些命喪車輪……

2005年初，得知奶奶查出了癌癥，生命垂危，這個羸弱女孩的內(nèi)心突然變得強大有力。為了減輕奶奶病癥發(fā)作時的痛苦，她每天都去給奶奶揉背；在奶奶被病痛折磨得絕望時，她用講笑話的方式幫奶奶緩解疼痛，并用稿費給老人買來好吃的……陳媛整夜整夜地守著奶奶，當她輕輕靠在老人懷里，感受著奶奶輕微的呼吸時，她不敢想象，如果奶奶走了她還能擁抱誰。

奶奶被陳媛的眼淚驚醒，她輕輕地撫摸著孫女的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媛媛，還記得奶奶以前問過你，云像什么？如果有一天奶奶離開了人世，你別怕也別哭，那是奶奶變成了天上的云，在天上看著媛媛。你一定要堅強生活，好好寫作，那樣奶奶在天上看著也會為你驕傲的！”女孩含淚點頭說：“放心吧奶奶，以后，無論人生的路有多艱難，我都要好好寫作，勇敢活下去?！?/p>

2005年7月，老人離開了人世。送走了奶奶，陳媛坐在院子里，看了整整一天的云。每一朵云都變成了奶奶的臉，看著她在笑，所以她不孤單，她要努力活著，活出最鮮活的自己。

奶奶去世后，陳媛又回到了媽媽身邊生活。此后幾年間，她又發(fā)表了《愛，讓黑夜的水晶發(fā)光》等多部中、長篇小說和詩歌散文，并加入了成都市和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女作家。她不僅通過自己的文學作品和經(jīng)歷鼓舞了無數(shù)年輕人，還受邀到多所高校作了演講！

2011年，陳媛考上了四川省廣播電視大學的社會工作專業(yè)，終于圓了自己的象牙塔之夢。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她特意讓母親陪著去看望了奶奶。奶奶長眠的墓地四周有幾棵小樹，風吹過，傳來沙沙的聲音，就像奶奶在低聲輕語。陳媛用僅能活動的一根手指摩挲著奶奶的墓碑，淚水無聲落下，沒有奶奶，就沒有她的現(xiàn)在，可等她稍微有能力來報答奶奶時，最愛的那個人卻不在了。

回到家，陳媛一直擺脫不了這份遺憾之情，她決定為奶奶寫本書，把她和奶奶的事記錄下來，讓所有人都知道，奶奶一直在云上陪著她。

“小時候，冬天特別冷，奶奶怕窗戶灌風凍著我，就特意在窗戶四周蒙上了塑料布，夜里，寒風吹來，塑料布呼啦啦地響，像是一首有節(jié)奏的歌。在寂靜的夜里，我依偎在奶奶懷里，聽著這聲響，竟然覺得如此溫馨。有時候，奶奶會給我哼幾句戲曲，那帶著方言的濃濃韻味，在我聽來，就是最好聽的歌?，F(xiàn)在想想，那些年的冬天，竟然是我最懷念的?！?/p>

2012年春天，陳媛因長時間寫作勞累而導致病情加重，被確診為肌張力疊加綜合征。這種病需長期服藥，藥物副作用太大，使人的精神時而興奮狂躁，時而萎靡不振。一旦吃藥根本無法寫作，可醫(yī)生說了如果不吃藥，發(fā)展到最后便是偏癱，而且她的雙手也會失去活動能力。

媽媽知道后，把她的電腦偷藏起來，每天逼著她吃藥。陳媛咬著牙就是不吃，她哭著求媽媽：“如果我活著僅僅只是吃飯睡覺，那么活著對我來說又有什么意義？我希望能把送給奶奶的禮物完成，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由于腦癱和肌張力障礙，陳媛的手指越發(fā)不靈活，后來只能依賴唯一能動的左手食指敲字。小說創(chuàng)作期間，陳媛常常一邊打字一邊流淚，“每個字都是我對奶奶最真摯的感情?！?/p>

“我總是好奇，奶奶身上哪來那么多的力量，她小小的身軀怎么能扛起我的未來？細細想來，奶奶是把一生的力氣都花費在我身上了，她就是跟上天打了一個賭，賭我有一個美好的未來，而賭注是她成為一朵云?！?/p>

《云上的奶奶——一個女孩單指敲出的治愈圣經(jīng)》，是陳媛用一根手指敲出的13萬字長篇小說，講述了這位腦癱女作家和她奶奶的感人故事。這位樸實的老人，用愛心和行動把一個遭世人嘲笑的腦癱孩子培育成了一位作家，其過程之艱辛、經(jīng)歷之曲折堪稱傳奇，又因為描寫的都是真人真事，讀來尤其令人震撼。

2014年8月，這本書由北京時代華文書局出版后，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小的反響。8月21日，連《人民日報》都針對陳媛的事跡刊發(fā)了評論文章《力量來自真心》：“……在任何逆境中，只要堅持內(nèi)心的信念與熱忱，每一個生命都會像中國的‘海倫·凱勒——腦癱女作家陳媛一樣明亮起來?！?/p>

《云上的奶奶》出版兩個月后，圖書銷量就躍至圖書排行榜前列。四川農(nóng)業(yè)大學、新加坡理工大學等多所大學邀請陳媛去做現(xiàn)場簽售報告會，學生們爭相和陳媛合影，希望從她身上汲取人生的正能量。

2014年11月22日，正是一年一度的祭祖節(jié)。這天清晨，陳媛坐著輪椅去看望奶奶，她捧起手中的新書說：“奶奶，您看見了嗎？孫女沒有辜負您的愛和期望！”此時，萬里碧空上飄著朵朵白云，陳媛知道，那是奶奶在笑呢！

編輯/倪 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