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忠的女人》探究加繆精神上的“流放”與“王國”

盧薇

（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從《不忠的女人》探究加繆精神上的“流放”與“王國”

盧薇

（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作家加繆在與好友薩特決裂和遭到了文學界的批判后陷入了苦痛之中，小說集《流放與王國》就創(chuàng)作于此時期，第一篇小說《不忠的女人》展現(xiàn)了作者內(nèi)心的憂慮，同時借助分析主人公的行動，我們也可以看出加繆最終在“流放”途中尋找到了“王國”，即內(nèi)心的平衡。

加繆；孤獨；平衡

法國作家加繆出生于赤貧的環(huán)境，在非洲阿爾及利亞的陽光與大海中成長，這一特殊環(huán)境令其思想始終處于對立又統(tǒng)一的狀態(tài)，作者曾坦言置身于貧困與陽光之間。由于貧困，才不會相信陽光下和歷史中一切都是美好的，由于陽光讓人明白歷史并不等于一切。在這種看似相互對立悖謬的關(guān)系中，加繆終其一生尋找一種平衡。本文旨在通過對小說《不忠的女人》進行文本解讀，從而探究加繆在創(chuàng)作此作品時期自身的“流放”與內(nèi)心的孤獨，以及作者如何在荒誕處境中尋找到了“獨立王國”，即精神世界的平衡。

一、“流放”途中——精神上的孤獨

小說《不忠的女人》收入短篇小說《流放與王國》，取材于《約翰福音》中的類似故事，法利賽人捉到了一個行淫的婦女，將其帶到耶穌面前發(fā)問如何處置，在聲聲催促中，耶穌緩緩到來，你們中誰無罪，便可拿石頭砸她，最終人們紛紛散去，婦女得到了耶穌的釋放。而回歸加繆的小說，似乎二者之間并無過多相似之處。法國中年女人雅尼娜陪伴丈夫去阿爾及利亞南部做布料生意，這一旅程中，妻子卻發(fā)生了“不忠”的行為，她在陌生而冷冽的要塞平臺上與大自然心神交融，而我們不禁要追問這一“不忠”行為產(chǎn)生的原因，即主人公雅尼娜的身心在旅程中處于流放狀態(tài)，她感到徹骨的孤獨，主要體現(xiàn)以下兩方面：

首先，是與陌生環(huán)境的隔離。雅尼娜離開了生活二十年之久熟悉環(huán)境來到了南部的荒漠，呼嘯的風沙、干冷的空氣、赤裸的石頭、糟糕的飯菜令她感到十分不適。此外，與當?shù)厝酥g隔離的狀態(tài)也令她感到郁悶，滿車的阿拉伯人沉默不語猶如啞巴，身材苗條的法國軍人卻在下車后不屑一顧地走過雅尼娜置于荒漠，她不知為何而來此，也不知該做什么，她只是感到孤獨。這種人與世界的隔閡，人與人的疏離，作者將其稱為荒誕感，荒誕無處不在，它使人墮入孤獨、焦慮、痛苦的深淵。其次，是長久以來內(nèi)心的孤獨。雅尼娜在年輕時嫁給丈夫，只因他對她殷勤備至，而她需要被人所愛，可以看出她在內(nèi)心深處懼怕孤獨。然而漫長的婚姻生活卻與她所構(gòu)想的差別甚大，歲月飛快流逝，生活陷入寡淡，似乎連散步、藍天都遙不可及。雅尼娜隱約感到自己的心是空的，優(yōu)越的物質(zhì)生活、丈夫的陪伴都不能將其填充，她在熱切地等待著什么。終于這次并不愉快的旅行令她看到了別樣的生活狀態(tài)，這無疑如一枚利箭打碎了封閉她內(nèi)心的屏風?！把拍崮鹊牟回懯且环N精神上的背叛，是對自身的處境的一種覺醒：面對著這個可望不可即的王國，她二十多年來無疑是處在流放之中。”

小說《不忠的女人》創(chuàng)作于1952年，而此時的加繆無疑也正處于“流放”途中，迅速成名、成績斐然的加繆在這一時期陷入了人生低谷時期，這主要表現(xiàn)在兩方面。

首先是被巴黎文化界的放逐。加繆于1951年出版了新著《反抗者》，他對此書抱有極大希望，沒有料到在彼時冷戰(zhàn)的特殊時期，這一論著不僅遭到了眾多評論者的批駁，更是遭到了好友薩特的致命攻擊。薩特對此發(fā)表態(tài)度，認為使他們接近的事情多，分離的事情少。但是，這少仍嫌太多。自此，曾一見投緣的二人徹底決裂，分道揚鑣。然而，這次壓倒性的論爭卻令加繆陷入人生的低谷，一向堅韌勇敢的加繆面對朋友的決裂，文化界的放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消沉與痛苦，這種巨大的壓迫和批駁使加繆陷入了孤獨。

其次，這種流放之感也源于法國與阿爾及利亞之爭的復雜情況。加繆于1913年誕生于阿爾及利亞的土地上，他認為這里是他的故鄉(xiāng)。當阿爾及利亞與法國政府的矛盾不斷激化之時，加繆感到了撕裂般的疼痛。一方面，他譴責法國政府對阿爾及利亞的不公平待遇，一方面他又反對阿爾及利亞脫離法國的領(lǐng)導，這種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令矛盾雙方都對加繆產(chǎn)生了不滿，內(nèi)心的焦灼令加繆陷入無人理解的孤獨狀態(tài)。

二、尋找“王國”——內(nèi)心的平衡

《不忠的女人》中的主人公雅尼娜在陌生處境中終于尋找了那“奇特王國”，她曾先后兩次來到要塞的平臺上，在此雅尼娜找到了她的“王國”，我們可以理解為兩層含義。

首先，是雅尼娜實現(xiàn)了自身與自然的融合，消除了內(nèi)心的憂慮。登上平臺，極目遠望，雅尼娜感到時間仿佛靜止了，陌生環(huán)境的荒蕪，人們的冷漠、婚姻生活的厭倦、青春的消逝、死亡的恐懼……在那一刻消失殆盡，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漫天的星斗。其次，雅尼娜找到了內(nèi)心的寧靜與平衡，并義無反顧地回歸正常生活。雅尼娜在清楚地感受到了自然的啟示后，又悄然地回到了丈夫身邊，盡管激動地淚水漣漣，但卻喃喃地說著沒什么。誠然，雅尼娜在內(nèi)心深處深深地羨慕著自由的阿拉伯人的生活，然而她也清楚地意識到了那個世界并不屬于她，她無法融入異族的生活。這個在異鄉(xiāng)偶然遇到的“奇特王國”對于雅尼娜來說，并不是唯一的歸屬和真正的“王國”，相反，異族人自由的生活狀態(tài)以及大自然的奇特景色震醒了她的內(nèi)心，給予了她繼續(xù)前行的力量，這種超越了生與死的平靜使她有勇氣和能力對抗現(xiàn)實生活中的種種問題，這才是她真正的“王國”。

而作家加繆同樣也在“流放”途中積極尋找著他的“王國”。一方面，加繆拋卻了現(xiàn)世的諸多煩惱，毅然返回他的精神家園——阿爾及利亞。1952年12月份，他參觀了一些阿爾及利亞的沙漠綠洲城市，并重游了蒂巴薩，與親友團聚。女作家伊麗莎白·豪斯曾在《加繆，一個浪漫傳奇》一書中認為，此時此刻加繆的故土喚醒了他身體潛伏的活力，那就是他的生命之源。可見這段重返家鄉(xiāng)之旅對于加繆至關(guān)重要，緩解了他的內(nèi)心焦慮，并在此達到了自我心靈的回歸，積蓄了反抗的力量，收獲了內(nèi)心的平衡。另一方面，加繆開始從政治風云和思想斗爭上淡出身影，轉(zhuǎn)而發(fā)掘自己的內(nèi)心。加繆生存于變幻的20世紀，在戰(zhàn)爭的陰影下，世界是丑惡和荒謬的，然而當人們都在咒罵和怨恨之時，加繆卻毅然站立起來，他指出我們應(yīng)該正視人與世界之間的荒誕，并進行反抗。而這種反抗就是義無反顧地生活下去，追求永恒的幸福。但他反對過度，反對屠殺和暴力，他認為應(yīng)該保持平衡和節(jié)制，創(chuàng)造自由的生存狀態(tài)。這種平衡思想也是他面對多種政治紛爭所提出的解決辦法，盡管這一想法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顯得并不成熟和可行，但他一直在行動。

結(jié)語

加繆在1957年發(fā)表小說集《流放與王國》的說明中解釋說這六篇小說只有一個主題，即流亡，至于書名中的王國，它代表著我們要尋找的自由和內(nèi)心的平衡，并開啟新生活。不忠的女人》作為這部小說集的第一篇，已深刻地體現(xiàn)了這一主題，主人公雅尼娜面對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后來在荒漠平臺上通過與大自然的融合而找到了“獨特王國”，即內(nèi)心的寧靜。而作者加繆同樣歷經(jīng)了這一過程，在創(chuàng)作此書時他剛剛因思想不和而與好友薩特等人決裂，同時又因困擾已久的阿爾及利亞獨立問題而感到焦慮痛苦，隨后加繆返回家鄉(xiāng)阿爾及利亞并開始調(diào)整內(nèi)心的平衡，最終重獲了心靈的回歸，這也體現(xiàn)了加繆一直所倡導的平衡思想。

[1][法]阿爾貝·加繆,柳鳴九等譯.加繆全集[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2][法]阿爾貝·加繆,沈志明譯.西西弗的神話[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3.

[3]王洪琛.加繆的思想境界[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4][法]阿爾貝·加繆,沈志明等譯.加繆讀本[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

[5]張茂軍.加繆,一個對抗荒誕的反抗者:加繆文學思想研究[M].成都: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2013.

[6]張容.加繆,形而上的反抗—加繆思想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8.

[7]李元.加繆的新人本主義哲學[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7.

I106.4

A

1008-7508（2015）03-0151-02

2014-12-08

盧薇(1991～)，女，吉林延邊人，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學術(shù)2014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