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宮拍照（六首）

李志平

在故宮拍照

我不拍別的

單拍窗欞，門檻和飛檐

以及飛檐與天空接觸的縫隙

我總要撫摸一遍

舊木窗楞上的圖案：

龍，鳳，龍……

很多突出的部位被磨得錚亮

我摸的是故宮的心嗎？

能觸摸那么多人的指紋

夠到幾百年前的手印

每摸一次，我的心臟要緊跳一下

我拍下了她（他）們的足跡

以及命運滾功的瞬間

耶些被隱藏和遺忘的角落一一

宮女們落寞的眼神飄過的一瞥

定格在飛檐上，那里，

龍的身姿穿越一小片藍天

倏忽不見

沒有早亡便學會了習以為常

她們變得貌似歡愉

因為所有的白云和星辰都貌化

慰藉她們的心

要她們明白，皇帝也是

空無中來，空無中去

都是一樣的道場

一樣的寂滅。

日影飄過的下午

一一在伊犁的九月

晴暖的下午天光下

院子里只有日光曬著水泥地面

白色家狗臥在它的棚子里

日影漸漸西斜

出來一次，影子多一些

陽光少一些

這么好的場景

這么好的心情

這么幸福的時刻要過去

漸漸滑落的負擔要背起

我有些著急

站在露臺的中央不動

仿佛要阻止光陰的進程

我多么想就這樣

進入無生無死，無痛無悔的明光中

與天下的太陽和

未升起的月亮

同起，同落

這是多么矯情的一刻

我看到自己站在暖和幸福的日光中

坐在尼勒克森林公園

沒有一個人。

秋末下午，日光在西斜，

陰風漸起。

坐著不想回。

任黃葉，紅林，藍天，碧水

瘋狂絢爛

像是統(tǒng)一裁剪好的

個頭敦矮，枝杈橫斜的沙棘或黑楊，

壓過來，壓過來

那么多啊

從千年前活到現(xiàn)在

它們肢體動作如此繁復，卻只靜默

表達是無聲的旗幟掛在空中

我只能繼續(xù)閉嘴

飛逝的流水在身旁

難以把握的記憶已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