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獨家庭困境現狀研究

韓珍珍

（中國計量學院 法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春節(jié)將至，全國各地家家戶戶都在張燈結彩，置備年貨，準備迎接新年的到來。大家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歡歡喜喜的迎接著新年的到來。身在異鄉(xiāng)的游子無論有多么困難，也要趕上春運的最后一班列車回家看望父母親人。在這樣溫馨幸福的氛圍中，我們似乎忘記了這樣一個特殊的群體。當年，他們積極響應國家號召，誕下家中唯一的孩子，將家庭的希望寄托于孩子身上。然而，現實生活并不總是美好，一場場風險意外接踵而至，使他們遭遇獨子夭折的厄運?，F如今，他們青春不復，年齡大都在五十上下，在其經歷了“老來喪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人生悲苦之后，生理上也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養(yǎng)老的壓力和精神的極度空虛便只能由他們自己默默承受。我們往往稱他們?yōu)椤И氄?。萬家團圓的日子，對于他們來說就是最痛苦的日子，他們害怕過年，應該說他們害怕任何舉家團聚的日子。鄰居家過年子孫滿堂，歡聲笑語，而他們的家卻冷冷清清，大白天也不敢打開窗簾，這樣的生活就像是一場噩夢，而他們卻要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度過余生。在他們看來，孩子沒有了，自己的家也就毀了，除了購置生活的必需品，他們從不出家門。痛苦不堪的情緒時時刻刻籠罩著他們的生活，過節(jié)對于他們而言，簡直就像是在“過劫”。

一、問題的提出

根據衛(wèi)生部發(fā)布的《2010年中國衛(wèi)生統(tǒng)計年鑒》內容顯示，15～30歲年齡段的死亡率至少為萬分之四。由此估算，目前我國每年15～30歲獨生子女死亡人數至少7.6萬人，這也意味著我國每年將有約7.6萬個失獨家庭的出現。而根據 2012年 2月全國老齡辦發(fā)布的《中國老齡事業(yè)發(fā)展報告（2013）》顯示，在2012年，我國存在至少100萬個失獨家庭。據人口學專家、《大國空巢》的作者易富賢推測：中國現有2.18億獨生子女，會有1 009萬獨生子女在或將在25歲之前離世，即不久的將來，中國將有 1 000萬家庭成為失獨家庭。

雖然任何數據測算都會有一定的誤差，但眼前的數據無論如何都說明了一個問題，中國正逐步進入老齡化社會，失獨家庭成為一個重要的社會問題再也不能被忽視。過了中年之后成為失獨老人，他們失去唯一的子女，也就失去了家庭養(yǎng)老的依靠，成為老無所依，老無所養(yǎng)的人，如何解決這一問題已成為全社會關注的熱點，也是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

1.經濟狀況不容樂觀。有些失獨家庭在孩子生前早已傾盡所有為其治病就醫(yī)，甚至還因此背負了巨額的外債，其不僅要面臨喪失子女的痛苦，同時還要面臨自身疾病、醫(yī)療、養(yǎng)老甚至是孫子女、外孫子女第三代的撫養(yǎng)問題。雪上加霜的是隨著失獨者年齡的增長，其自身勞動能力也在不斷降低。而我國的養(yǎng)老費用主要是養(yǎng)老金，但養(yǎng)老金的替代率較低，其次是來自子女的贍養(yǎng)金，但失獨家庭卻完全失去了此項來源，面臨巨大的經濟壓力可想而知。而在農村地區(qū)，失獨家庭的生活經濟狀況就更是舉步維艱。

2.精神狀態(tài)令人堪憂。我國傳統(tǒng)中所講的“養(yǎng)兒防老”并不僅指子女在父母晚年給予的經濟供養(yǎng)，同時還包括子女在父母晚年對其的陪伴與溝通。相比于國外家庭，我國家庭中的大部分父母在心理上非常依賴子女。而正如本文開篇提到的，對于失獨家庭而言，失去了唯一的子女，家也就毀了。他們終日面對空蕩蕩的房間以淚洗面，留給他們的是無盡的悲傷及日日精神上的折磨。新華社記者在采訪失獨父母時發(fā)現，這些人幾乎無例外地與社會隔離，沉溺于個體的痛苦命運中而無法自拔。很多父母長期處于抑郁狀態(tài)，伴隨的還有重度失眠、視力障礙等情況，這種種的負面情緒，使得其精神常常處于崩潰的邊緣。

3.社會養(yǎng)老服務體系不慎健全。對于失獨老人來說，家庭養(yǎng)老形式的破滅，使得相當一部分人需要在養(yǎng)老機構度過余生。但失獨老人如果選擇入住養(yǎng)老機構，首先擺在他們面前的難題是無子女進行擔保，這成為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其次，社會中條件稍好點的養(yǎng)老機構，費用就很高，這對于很多失獨老人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根本負擔不起。面對全國每千名老人僅擁有24.4張床位的現實窘境，很多想要入住公立醫(yī)院的失獨老人甚至等上好幾年也難以有空余的床位。最后，當失獨老人遇到身體病痛需要住院進行手術時，此時又面臨著無子女簽字的尷尬境遇。

失獨家庭當年響應國家的政策號召只生一個孩子，視若珍寶地將孩子撫養(yǎng)成人?？墒牵谌说街心?、老年之時卻要承受意外喪子的痛楚——這群父母組成了讓人心痛的“失獨家庭”。作為失獨家庭問題的間接導致者——政府，它在得到獨生子女家庭對計劃生育政策支持所帶來的好處的同時，是否也應該為這些失獨家庭做些什么呢？作為社會中的成員，當面臨一個新的社會問題的出現時，我們這些公民是否也應該盡自己所能去緩解社會矛盾呢？

二、問題的成因

何以會產生越來越多的失獨家庭？最主要的原因應歸于我國已經實施了30多年的計劃生育政策。不得不承認在此期間我國確實減少了四億左右的人口，人口紅利為國家的飛速發(fā)展和社會的穩(wěn)步前進也作出了十分巨大的貢獻。然而，與此同時，多年來該政策實施的累計和負面效應也如山洪爆發(fā)，“失獨家庭”、“失獨老人”等詞匯突然走進公眾的視野?？梢哉f失獨家庭是計劃生育政策的犧牲品，沒有計劃生育政策的強制限制就不會出現或者說少出現失獨家庭，失獨老人不僅面臨著疾病、醫(yī)療、養(yǎng)老等的經濟壓力，同時還面臨著重重的心理壓力，由此也引發(fā)了許多棘手的社會問題。

計劃生育政策最早可以追溯到1957年馬寅初發(fā)表的《新人口論》，在其中他提倡“節(jié)育”引發(fā)悍然大波。隨后20年，其因該作品被批判違反馬列主義打入“右派”，在平反之后，計劃生育上升為了基本國策。1980年9月25日，黨中央發(fā)出一封《關于控制我國人口增長的問題致全體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的公開信》，提倡一對夫婦只生育一個孩子。1982年，黨的十二大把實行計劃生育政策確定為我國的一項基本國策。同年12月，全國人民代表人會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明確規(guī)定：“國家推行計劃生育，使人口的增長同經濟和社會發(fā)展計劃相適應。”該規(guī)定從立法層面明確了計劃生育措施，使得該措施被正式納入到了法制的軌道。

為了能夠順利實施，國家對于違反該政策的超生行為予以一定的處罰。違反規(guī)定生育第二胎是違法行為，該家庭將會被處以較大數額的罰款，如果當事人是國家公職人員，還將面臨著開出公職的嚴重處分。很多地區(qū)為了貫徹該政策的順利實施，甚至采取了極端措施，強制節(jié)育、強制引產等措施都是在此時出現的，現實中的這些實踐行為，剝奪了公民的自由生育權，而這些強制手段的推行，也使得人們的負面情緒高漲。通過以上這一系列措施可以看到，“一對夫妻只生育一個孩子”作為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指導性規(guī)范，而是帶有國家強制性的規(guī)范，國家的意志對于育齡夫妻自由生育權進行了強制干預，作為弱勢群體根本不可違抗。

當然社會中的其他因素也可能導致該問題的出現，人類進入工業(yè)化社會，機械化水平越來越高，伴隨著的生產事故、交通事故、高污染等問題嚴重威脅著人類的生命和健康。而獨生子女家庭相較于多子女家庭本身便屬于高風險家庭，當厄運不幸降臨時，便成為了我們口中所謂的“失獨家庭”，面臨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窘境，帶給父母的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可以說社會中多種因素的交織使得該問題日益嚴重，該群體的規(guī)模也在不斷擴大。

三、失獨家庭保障體系現狀及缺陷

失獨家庭現在所面臨的種種難題，在很大程度上應歸因于我國實施的計劃生育政策。其作為我國基本國策的一部分，使得社會中部分個體的利益受損，這些可以算是“制度性后遺癥”。因此，需要建立和完善相應的制度予以補救。近年來，失獨家庭這一弱勢群體日益受到政府和全社會的關注，人們也開始重新審視與關注現有社會保障體系和救助制度。

1.救助政策及相關法律存在缺陷?，F階段對于失獨家庭的救助，最高層次的法律規(guī)范是2001年12月29日頒布的《人口和計劃生育法》，第27條明確規(guī)定，“獨生子女發(fā)生意外傷殘、死亡，其父母不再生育和收養(yǎng)子女的，地方人民政府應當給予必要的幫助”。所謂“必要的幫助”標準為何？法律的規(guī)定過于的籠統(tǒng)，不夠明晰，導致在實際當中缺乏可操作性，為某些政府在執(zhí)行中的隨意性找到了充分的理由。

2007年8月31日，中國正式出臺了計劃生育家庭特別扶助制度，即《全國獨生子女傷殘死亡家庭扶助制度試點方案》，該制度的主要內容是“獨生子女死亡后未再生育或合法收養(yǎng)子女的夫妻，女方年滿49周歲，由政府給予每人每月不低于100元的扶助金，直至亡故為止”。之后，財政部又決定自2012年1月1日起調整獨生子女死亡家庭特別輔助的標準，提高到每人每月不低于135元。根據經濟社會發(fā)展水平，自2014年起，將女方年滿49周歲的獨生子女死亡家庭夫妻的特別扶助金標準分別提高到：城鎮(zhèn)每人每月340元，農村每人每月170元。令人欣慰的是，相較于之前的扶助標準確實有了提高，但是這一救助金額仍然不能滿足失獨家庭的基本生活，更不用談養(yǎng)老或是醫(yī)療等現實中存在的諸多難題。

2.尚未建立完整的社會救助體系。對于失獨家庭而言，心靈上的撫慰有時甚至比經濟支持更為關鍵，現階段，主要是由來自民間自發(fā)的組織對于失獨家庭給予精神關懷，其中的一部分還是失獨者自身發(fā)起的各種“自救”活動。但是這些組織的發(fā)起和維持并不具有穩(wěn)定性，其對失獨家庭的幫助是極其有限的。擺在眼前值得深入研究的課題是如何建立一個專業(yè)且有針對性的機構，對于失獨家庭及時進行心理疏導和提供精神撫慰。

對于失獨家庭來說，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的各項機能也開始衰退，生活料理能力也會越來越差，加之很多失獨老人還同時面臨著失偶的境況，家庭養(yǎng)老模式顯然無法依靠，擺在他們面前最迫切的就是日常生活料理問題。近年來，我國大力推進“社會福利社會化”，養(yǎng)老機構及社區(qū)養(yǎng)老模式都得到了很大的發(fā)展，失獨老人在社區(qū)或者養(yǎng)老機構可以獲得生活照料以及情感上的溝通交流。而事實上，社區(qū)養(yǎng)老還面臨著資金短缺、人員投入不足，社區(qū)養(yǎng)老的概念還未深入人心，服務的質量和范圍也有待提高和完善；養(yǎng)老機構的建設也比較滯后，服務水平不高，服務無法滿足失獨群體需求，而且機構整體發(fā)展也不均衡，造成了“好的養(yǎng)老機構入住不起，差的養(yǎng)老機構不愿將就”的兩難局面。

四、完善失獨家庭困境的對策

要解決失獨家庭現存諸多方面的困境，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它需要政府、社會及失獨家庭三者的共同努力。筆者在本文中試圖提出一些解決失獨家庭問題的對策。解決這一問題首先要搜集與該問題密切相關的信息，這樣才可以有針對性并且從根本上解決，因此在全國范圍內開展失獨家庭的普查工作有其必要性。政府應當在保障當事人隱私的基礎上，建立失獨家庭信息數據庫，及時了解全國失獨家庭的數量、區(qū)域分布、經濟狀況、家庭情況等相關信息。同時注意區(qū)分失獨群體的集體訴求及失獨家庭的個體訴求，有針對性的為失獨者開展經濟扶住及心理疏導等專項服務工作。

正如上文所提及，我國在救助失獨家庭的扶助政策及法律方面還存在諸多不足。因此應修改和完善相關政策及法律。自2013年至今，我國實行的是“單獨二胎”的生育政策，即夫妻雙方中有一方是獨生子女且第一胎不是多胞胎的家庭，可生育第二胎?？墒?，以是否為獨生子女為標準去衡量能否生育二胎，這樣的政策選擇對于一部分人是不公平的，我國應該對二胎政策進行全面放開。就法律方面而言，應明確規(guī)定當獨生子女死亡、遭受重大疾病或者意外傷殘時，承擔救助義務的部門，明確執(zhí)行和責任主體。同時應制定相關的實施細則保障扶住工作明確具體的執(zhí)行及相應責任，防止各部門間推卸責任，使得失獨家庭求助無門，從而保障失獨家庭能夠安度晚年。

為失獨群體提供專項的救濟基金。這項基金全部用于失獨老人的醫(yī)療、養(yǎng)老等費用，真正做到專款專用。首先，目前對于失獨老人醫(yī)療費用完全沒有任何形式的補貼，失獨老人只有依靠醫(yī)療保險勉強維持，可是也有很多失獨老人并沒有參保，高額的醫(yī)療費用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壓力。救濟基金可以用來分擔他們一定比例的醫(yī)療費用；其次，對于已有養(yǎng)老保險的失獨老人，給予一定的養(yǎng)老金補貼；沒有參與養(yǎng)老保險的失獨老人，適當提高失獨老人養(yǎng)老金水平，保障其日?；旧铋_銷。針對失獨老人的專項救濟基金的主要來源應是違反生育政策的家庭所繳納的“社會撫養(yǎng)費”以及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這樣子可以讓失獨家庭感到政府對于他們的重視和關心。

充分發(fā)揮社區(qū)居家養(yǎng)老模式的積極作用。社區(qū)是失獨老人居住的地方，對這里有著充分的依賴和不舍，很多老人不愿意離開家去養(yǎng)老機構養(yǎng)老。因此，政府應該普及社區(qū)居家養(yǎng)老的理念，完善社區(qū)的綜合建設，整合社區(qū)內的各項優(yōu)質服務資源，為失獨老人提供就餐、醫(yī)療、日常照料、心理疏導等工作，保障其晚年的正常生活。社區(qū)也應該積極開展各種活動項目并保證失獨老人也可以參與其中。同時應讓社會關注到失獨家庭這樣一個特殊群體，給與其充分的重視和幫扶。社區(qū)應廣泛招募社區(qū)工作者、公益志愿者及公益組織的加入，并且加強對其的專業(yè)培訓，以便對失獨家庭的特殊情況采取人性化的志愿服務。

[1]阿峻.失獨家庭的困境[J].浙江人大，2012-10-05.

[2]蔡方華“.失獨家庭”應得到社會雙重關懷[J].中國社會報，2012-05-21（003）.

[3]中國養(yǎng)老院現狀：每千名老人僅擁有床位24.4張[EB/OL].[2015-09-22].http：//news.sina.com.cn/c/2015-06-15/141331952184.shtml.

[4]李博雅.失獨家庭問題研究[J].科技與企業(yè)，2013-07-06.

[5]騰訊新聞.[2012-02-29].http：//news.qq.com/zt2012/ghgcd/70.htm.

[6]財政部.人口計生委關于調整全國農村部分計劃生育家庭獎勵扶助和計劃生育家庭特別扶助標準的通知.（財教[2011]62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