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濁與澄清:多元主體視野中的民辦幼兒教師形象

摘要：近年來，諸多“虐童事件”的曝光在網(wǎng)絡媒體的“催化”之下，伴隨著幼兒家長擇園標桿的“折戟”，以及大眾對師德崇高性的期待，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虐童事件”的普遍性及其衍生出來民辦幼兒教師集體形象的“污濁”現(xiàn)象。為此，對待“虐童事件應抱有一種理性的態(tài)度，分析現(xiàn)象所產(chǎn)生的原因，不為現(xiàn)象所迷惑，透過現(xiàn)象尋找背后存在的問題，還民辦幼兒園教師一“清白”。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094（2015）05-0091-04

收稿日期:2015-07-29

作者簡介：童宏亮（1990-），男，安徽安慶人，西南大學教育學部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學前教育基本原理。

王　萍（1990-），女，四川眉山人，西南大學教育學部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學前教育基本原理。

近年來，關于幼師“虐童事件”時而見諸報端和網(wǎng)絡，僅從2014年的三次曝光便可見一斑：(1)女童下體被塞硬幣追蹤:幼兒園女老師強塞進去（中國經(jīng)濟網(wǎng)） [1]；(2)威斯頓幼教一個月毆打兒童38次（光明網(wǎng)） [2]；(3)廣州5歲男童稱被老師用打火機燒生殖器（中國日報） [3]。顯而易見，以上諸報道無不強有力地證明了虐童事件之頻發(fā)及其手段之殘忍。聚焦其報道，不難發(fā)現(xiàn)：虐童事件基本上發(fā)生在民辦幼兒園。客觀來講，由于民辦幼兒園固有的局限及其發(fā)展的軟肋，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構成了滋生虐童行為的土壤，因此，有人就不加區(qū)分認為，基于網(wǎng)絡到處充斥著虐童報道，虐童已經(jīng)從極端個案逐漸演變成一種社會普遍現(xiàn)象 [4]，民辦幼兒園教師則成為了恐怖片中的惡魔 [5]。如此種種，對民辦幼兒教師的集體道德形象無不是莫大的戕害。更嚴重的是，“社會公眾懷疑身邊的幼兒園教師也在虐待兒童，無法信任他們；幼兒園教師在被懷疑中開始焦慮自己的身份，喪失工作積極性” [6]。這些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對現(xiàn)今我國正亟待發(fā)展的民辦教育來說，是一大掣肘。為此，筆者試圖揭開其神秘面紗，在現(xiàn)象與問題之間，還民辦幼兒教師一“清白”。

1　網(wǎng)絡媒體：民辦幼兒教師道德形象惡化的“催化劑”

現(xiàn)今，我們處在一個新媒體時代——“人人都是通訊社、個個都有麥克風”，即網(wǎng)絡新聞評論跟帖、論壇、博客、郵件、微博、QQ、微信……網(wǎng)絡新媒體迅速發(fā)展，輿論信息隨時隨地互動傳播，中國網(wǎng)民早已不再滿足于從網(wǎng)上獲取資訊，他們已經(jīng)成為信息的創(chuàng)造者和傳播者 [7]。顯然，接觸網(wǎng)絡媒體已然成為人們的重要生活內(nèi)容，隨之而來的是，人們對某一事物的了解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媒體對該事物的形象再現(xiàn)。因此，對于民辦幼兒園教師而言，網(wǎng)絡媒體一方面是教師道德形象展現(xiàn)的重要舞臺，另一方面也是社會公眾認識教師形象的主要渠道。同時，它還構成了教師道德形象問題的公共話語空間。 [8]甚至，我們可以斷言，網(wǎng)絡媒體呈現(xiàn)什么樣的民辦幼兒園教師道德形象以及如何呈現(xiàn)在某種程度上可等同于民辦幼兒園教師的社會公眾形象。

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以計劃經(jīng)濟體制逐漸走向市場經(jīng)濟體制為標志，隨之而來的是，“政府權力在公共領域中的逐漸減弱，作為社會第四種權力的媒體儼然成為了當前公共生活的新的主宰” [9]。換言之，政府權力可輕易地對各種媒體實行全方位的監(jiān)控和審查已成為過去，媒體被賦予更多的話語權與自主性，即是說，媒體可在法律范圍內(nèi)根據(jù)自身的價值取向及其需要對民辦幼兒園教師進行宣傳。這在一定程度上對破除教師固定化、單一化形象是有利的。然而，網(wǎng)絡媒體為了追逐自身的經(jīng)濟利益，通過迎合大眾的低級趣味，滿足其“審丑”與“窺探”心理，追求轟動效應以提升自身的點擊率與訪問量。可想而知，網(wǎng)絡媒體對民辦幼兒園教師的負面報道的增多乃至夸大亦是其在媒體種類繁多、市場競爭激烈的大環(huán)境下獲得生存與發(fā)展的無法避免之擇。

不可否認的是，一些民辦幼兒園的確存在若干虐童行為，這讓網(wǎng)絡媒體對其進行報道成為可能。但就“虐童事件”的數(shù)量而言，筆者通過百度新聞搜素引擎查詢，高級搜索：輸入關鍵字“虐童”和“幼兒園”，限定搜索時間為2014年1月1日到2015年1 月1日，找到相關新聞約1750篇。然后通過歸納和分析，將消息源及其轉載報道放到一起。最后，我們發(fā)現(xiàn)，在過去一年里的民辦幼兒園“虐童事件”總共為19起，但這19起報道所引起轉載的轉載充斥著我們的生活，幾乎每天在網(wǎng)絡都能見到相關報道，并且，多數(shù)媒體對民辦幼兒園教師形象持批判性態(tài)度。由此可知，在我國，幼兒教師虐童行為當屬個案，而網(wǎng)絡媒體卻在傳播上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在此過程中，由于一些網(wǎng)絡信息接受者本身所具有的獵奇心理以及完形趨向，不加判別地就全盤接受，甚至道聽途說，以傳播小道消息為樂。這些現(xiàn)象是對民辦幼兒教師本真生活的背離，勢必會給他們工作和生活帶來一系列消極影響。另外，還會加劇他們與幼兒家長之間的信任危機，使自身發(fā)展舉步維艱的民辦幼兒教育雪山加霜。

2　信息不對稱：幼兒家長擇園標桿的“折戟”

信息不對稱是基于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起來的一個經(jīng)濟學核心概念。顧名思義，是指雙方所掌握的信息不均衡，亦即是說，在市場交易活動中，一方所掌握的信息多于另一方，則處于優(yōu)勢地位。因此，在利益最大化的驅逐下，很有可能帶來占據(jù)信息優(yōu)勢的一方為了自身利益選擇隱瞞信息。反之，占據(jù)信息劣勢的一方則很有可能產(chǎn)生非理性選擇。

在市場交易過程中，信息對稱是相對的，不對稱是絕對的。民辦幼兒園步入市場有目共睹，當然，亦不能避免買賣雙方的信息不對稱。其中，作為買方的幼兒家長所掌握的信息不對稱尤為凸顯。首先，由于學前教育質(zhì)量的影響因素包括過程變量和結果變量，過程性變量對兒童發(fā)展的影響大于結構性變量（周欣，2003），而過程變量難以測量，因此，學前教育質(zhì)量是不易評價的。其次，學前教育服務的購買者與使用者是分離的，作為使用者的幼兒缺乏理性判斷，致使購買者（家長）不能充分了解服務質(zhì)量的優(yōu)劣。最后，幼兒家長缺乏相關專業(yè)知識，本身識別能力低。緣此，相對處于信息優(yōu)勢的民辦幼兒園為了能夠招到更多的生源隱瞞相關信息，從而造成了幼兒家長擇園標準的失衡，不能理性的去分析與判斷其擇園情況，一旦“虐童事件”的曝光伴隨著“被隱匿信息”的披露，非理性選擇的幼兒家長更傾向于把責任歸咎于民辦幼兒園及其教師，其情緒與態(tài)度將與之前形成鮮明反差，很有可能產(chǎn)生到對某一群體的刻板印象，此時的民辦幼兒園教師則不能幸免。

另一方面是，在學前教育市場中所掌握信息處于劣勢的幼兒家長，選擇園標準相對模糊，很難進行合理的選擇，甚至做出非理性選擇也是情理之中。而此時“虐童事件”的廣泛傳播在特定時期成為了幼兒家長擇園標準的風向標。故而，在“虐童事件”的影響之下，一些家長由于擔心自己的孩子可能也會遭受虐待從而選擇公辦幼兒園大有呈增長之勢。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幼兒家長對民辦幼兒園發(fā)生的“虐童事件”的不滿與憤懣，但卻展現(xiàn)了民辦幼兒園教師大失人心之嫌，誤導著人們以此作為民辦幼兒教師形象惡化的主要依據(jù)。所以，毫無疑問，選擇標準的“風向標”必然會左右幼兒家長的擇園情況，但以此為據(jù)來斷定民辦幼兒園教師的集體形象是有失公允的，對那些一心為幼兒教育事業(yè)奉獻的民辦幼兒教師是一種無形的傷害。

3　師德崇高性：大眾心中何以“木鐸”的題中之義

雖然，近年來有學者提出教師職業(yè)道德只是一種底線道德，主張關注教師職業(yè)道德的普適性和低調(diào)性，認為教師職業(yè)道德只需要起碼的規(guī)范要求來確保教師教育行為的道德性 [10]，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響應，但是并不能改變?nèi)藗儗煹鲁绺咝缘囊髮嵠诖?。這不僅因為教師所肩負育人職責的重大，還深深根植于我國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從古至今，“經(jīng)師”和“人師”的道德標準一直作為儒家文化的要旨為我們堅守著，并經(jīng)久不衰。自從孔子開創(chuàng)教師“圣人”形象之后，教師就成為知識的代言人、美德的象征。 [11]其后，無論是孟子的“天佑下民，使作君，使作師”（《尚書·泰誓》），還是荀子的“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荀子·禮論》)，或者是后來王夫之的“立教有本，躬行為起化之原；謹教有術，正道為漸摩之益”（《四書訓義·孟子》），都宣揚師道尊嚴，賦予教師崇高地位與高尚道德。而今，雖世殊時異，但師德崇高性已悄悄融入我國人的血液。以電影為例，諸如早期的《燭光里的微笑》、《園丁之歌》以及后來的《一個都不能少》、《美麗的大腳》等，都以“紅燭”、“園丁”形象的模式塑造教師的道德形象?？梢?，不論古今，對師德崇高性的宣揚與向往都是一貫的，這也是教育被譽為“太陽底下最光輝的事業(yè)”的真實寫照。

在此情況下，在人們內(nèi)心深處逐漸形成了“過高”的師德標準。這種情況同樣適用于民辦幼兒教師。民辦幼兒教師原本是道德的楷模，神圣的園丁，關心幼兒，愛護幼兒，怎奈卻淪為了兇殘的虐童惡魔，這和“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的落差心態(tài)是一致的，客觀上必然徒增民眾對民辦幼兒園教師的憎惡。如此心態(tài)的驟變，從情緒、情感的條件反射這一層面說是合理的，但不符合現(xiàn)當代實際，將會給民辦幼兒教師的工作帶來巨大壓力。因為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升入以及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體制的逐步建立和完善，人們合法實現(xiàn)自己的利益行為得到了鼓勵與支持，個體利益的主體意識日益增強。民辦幼兒園教師作為市場之中的“經(jīng)濟人”，亦有自己的利益訴求。如若讓民辦幼兒園教師僅僅執(zhí)著于道德的崇高性而放棄自己的利益訴求是非人性化的。所以，作為大眾，在認識教師時，首先要把教師看成是和自己一樣活生生的人?！皞鞯朗跇I(yè)解惑”只是教師的職業(yè)，而“人”才是教師的本來面貌。 [12]這也從側面印證了民辦幼兒教師底線師德存在的必要性。為此，兼顧師德的崇高性與底線師德，揚棄傳統(tǒng)儒家文化教師形象的“圣人化”傾向，樹立正確的師德標準，對民辦幼兒園教師虐童行為進行理性的分析與評價將會是時代所趨。

4　“現(xiàn)象”與“問題”的較量：誰對“虐童事件”負責

如前所述，在網(wǎng)絡媒體的“催化”之下，伴隨著幼兒家長擇園標桿的“折戟”，以及大眾對師德崇高性的期待，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虐童事件”的普遍性及其衍生出來民辦幼兒教師集體形象的“污濁”局面。誠然，目前民辦幼兒教育存有諸多弊端，且“虐童事件”的曝光有呈上升之勢，但我們不能因為這些事件就否定整個行業(yè)，更不能因為少數(shù)民辦幼兒園教師的惡行就否定這一群體。作為現(xiàn)代社會的理性人，我們應該多些社會責任感與自我反思，重視這一現(xiàn)象背后所折射出來的教育問題。

在眾多教育問題中，我們認為最嚴重的乃至最本質(zhì)的教育問題是民辦幼兒教育工資待遇低、生存狀況堪憂，這是由“安其居，樂其業(yè)”所決定的。從“廣州民辦幼兒園教師月薪最低的僅為700元” [13]的報道便可知其原委。對此，儲朝暉（2014）指出，相對于公立幼兒園教師來說，很多私立幼兒園教師的工資低，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都不完善，在工作中還要肩負起很大的責任，這些原因也造成幼兒教師的工作壓力、心理壓力巨大，導致出現(xiàn)個別幼兒教師傷害孩子的行為。更為嚴重的是，民辦園以自負盈虧為主，生存壓力較大，而國家對其欠缺相應的扶植政策，為了生存不可避免的采取了一些縮減成本的趨利行為，這勢必引起一系列的馬太效應，諸如民辦幼兒園的辦園標準及其幼師準入門檻降低，這為一些沒有辦園資質(zhì)的小幼兒園、黑幼兒園提供了生存空間，導致幼師素質(zhì)良莠不齊。從生態(tài)學角度出發(fā)，就民辦幼兒園及其教師的生存條件與所處的環(huán)境來看，“虐童事件”的發(fā)生是處在復雜的“層”環(huán)境中并受其影響，如果我們僅僅寄希望于教師素質(zhì)的提高，其收效甚微亦是很正常的。

倘若因為“虐童事件”的頻傳而拷問民辦幼兒園教師的師德何在，將民辦幼兒教師的集體形象置于輿論的風口浪尖，那么，我們在此之前必須要直面兩個問題：(1)我們的民辦幼兒園教師有沒有得到應有的地位和尊重？(2)教師緣何發(fā)生如此殘暴行為，教育盡到了應有之責？對前者的解決是緩解并消除類似行為的前提，而就目前狀況而言，民辦幼兒園教師的身份認同更多地體現(xiàn)為為“孩子的照看者”，當然出現(xiàn)這類情況和幼兒教師的專業(yè)地位是分不開的，但是“薪低活多”的民辦幼兒教師理應得到人們的尊重。對后者的回答昭示了應試教育的失敗，這些素質(zhì)低下的幼師是“素質(zhì)教育轟轟烈烈，應試教育扎扎實實”下的犧牲品。正如浙江溫嶺虐童事件當事人顏某的“無辜”：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種行為是不對的，更不可能是違法的。否則，就不會通過微博來“展示”，并與幼兒家長“共享”。因此，對于“虐童事件”的發(fā)生，我們教育責無旁貸。

綜上可知，民辦幼兒園教師既不是網(wǎng)絡媒體視野中的惡魔，也不應該成為大眾心目中理想的道德楷模，而是應該還原其為普通人，即是具有人的一切感性與理性的教師，他們有自己的私欲，也會犯錯誤，注定了他們自身的不完美。當他們正努力成為作為教師的人的時候，我們更應該看到，作為學生，他們也是應試教育的犧牲品；作為教師，沒有得到應有的經(jīng)濟地位與社會地位，毫不夸張地說，他們是社會弱勢群體的一部分，亟需人們與社會的支持與關注。對“虐童事件”一味的報道和批判不僅對降低該事件發(fā)生的頻率徒勞無益，甚至還會造成民辦幼兒園教師的道德生存空間的縮小，使得他們失去自我提升的動力，這對身在民辦園的孩子甚至是國家的教育事業(yè)都是一大隱患，為此，我們對待“虐童事件”要抱有一種理性的態(tài)度，分析現(xiàn)象所產(chǎn)生的原因，不為現(xiàn)象所迷惑，并透過現(xiàn)象尋找背后存在的問題，嘗試努力去解決這些問題。否則，民辦幼兒教育的“虐童事件”將會是我國教育事業(yè)中永存的師德之殤。

誠然，“一連串”的虐童報道接踵而至，充斥著我們?nèi)粘Ｉ?，尤其是那些令人發(fā)指的行為的曝光著實讓人怒不可遏，逐漸地一種反“光環(huán)效應”在人們內(nèi)心深處醞釀著，以偏概全的帶有個人情感的認知取向日漸演變成定性的概念，即內(nèi)心深處對民辦幼兒園及其教師的不信任與排斥，甚至對幼兒家長則折射出的是無奈與彷徨。在此，無論是本文所提的“虐童事件”，還是其他相關事件，譬如“喂藥事件”等，我們應以理性的具有批判的思維去審視媒體的相關報道。莎士比亞曾說過：在我們生命的天平秤上，倘若一邊沒有“理智”的秤盤去平衡另一邊“情感”的秤盤，那么我們身上的欲念就會把我們引導到荒唐透頂?shù)慕Y局。在民辦幼兒教育亟需關注與支持的背景下，作為幼兒教育的利益相關者，身處民辦幼兒教師被“污名化”的環(huán)境內(nèi)，我們不應該用時刻審視自己的思想，促成“理智”的秤盤與“情欲”秤盤的平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