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石子的石頭

馬暉暉

這個故事已經(jīng)很久遠(yuǎn)了。

石頭是托夢鄉(xiāng)有名的電影迷。那年代剛放《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時，他從托夢鄉(xiāng)的第一場看起，每晚都跟著電影擔(dān)子走。

農(nóng)村放電影沒城里的電影院規(guī)矩，站的站著，坐的坐著，特別是人擠時，矮個子就真的只能“隨人道短長”了。石頭個子不高，但他有一手石子擲人百發(fā)百中的絕活。他有了這手絕活，看電影就不成問題了?？措娪扒埃永镅b滿了小石子，站在他前面看電影的人如果擋住了他的視線，那可就別怪他的石子不認(rèn)人。當(dāng)然，那石子都是經(jīng)過精選的小石子，打中了雖痛但不會頭破血流。

說來稀奇，石頭因?yàn)閿S石子百發(fā)百中的絕活，還“英雄擲美”擲回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石頭的老婆雀雀也是個電影謎。那年放《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時，雀雀也是每場必看。有一天晚上在鵲橋村放電影時，石頭前五米處有一腦袋擋住了他的視線，石頭的小石子一擲出，那腦袋就哎喲一聲，還不自覺地就勢回頭望了一眼，想看清是哪個王八蛋干的。就在雀雀手摸著挨打的地方回頭看的時候，石頭驚呆了：哇！今晚的目標(biāo)竟是個“回眸一怒百媚生”的角兒。他心里頓時樂開了花，電影也不看了，就著換片的機(jī)會擠到那姑娘身邊，厚著臉皮問：“姑娘，哪個混賬東西打你了？這混賬東西真不是人，我剛才也被打了，還痛著呢！”這一番同病相憐的表白，激起了姑娘的好感，一問一答，兩人很快就套上了近乎。

后來，兩人幾乎晚晚看巡回放映，石頭理所當(dāng)然成了雀雀的護(hù)花使者。為了讓雀雀輕輕松松看戲，他還哄著雀雀說：“別人用石子打我們，我們也以牙還牙，看誰打著誰?！弊匀唬妊不胤庞惩戤?，他們也走進(jìn)了洞房。

也許是真的“有其父必有其子”。石頭和雀雀的兒子剛一懂事，就成了電影迷，且對擲石子十分喜愛。也正因?yàn)檫@，石頭就給自己的兒子取了個昵稱：小石頭。

小石頭對石子的鐘愛，到了“石不離手”的地步。不管是走路也好，吃飯也好，就是上課時，手里也拿著石頭。老師不準(zhǔn)拿，他就哭，就鬧，就逃學(xué)。沒辦法，只好讓他拿著。從此，他手里隨時拿著石頭，想擊什么就擊什么。慢慢地，小石頭那手?jǐn)S石子百發(fā)百中的絕活，更是青出于藍(lán)。但石頭看到兒子用來操練的石塊比自己的石子大得多，多次囑咐小石頭不能用來擲人。小石頭每次都一邊應(yīng)著，一邊百發(fā)百中地?fù)糁心繕?biāo)，石頭喜在眉梢笑在心。

一天晚上，村里放《天仙配》。石頭一家早早就吃了晚飯直奔放映場。那天晚上的人又特多，跟當(dāng)年放《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一樣，擠也擠不開。小石頭冷不丁掙脫了父母的約束，跑沒影了。當(dāng)電影放到天兵天將捉七仙女上天時，石頭前面不遠(yuǎn)處一個人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拿出石子，站起來正準(zhǔn)備打，可石子還沒出手，自己的頭卻被重重地?fù)糁辛?。這一石頭可比他袋子里的那些小石子大了許多，當(dāng)場就將石頭擊昏了。

雀雀看著頭破血流的石頭慌了神，一邊大喊兒子小石頭，一邊手忙腳亂將石頭送醫(yī)院。

石頭艱難地囑咐哭得一塌糊涂的小石頭：“別……別……再玩……玩石頭了……”

“爸爸，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玩石頭了，嗚嗚嗚……”

原來砸石頭腦袋的竟是兒子小石頭。

當(dāng)時，小石頭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擠到了父母身后不遠(yuǎn)處一個踮著腳尖剛好看得著的地方，沒想到在最精彩處時，前面一個人卻站了起來，他手里正好拿著一塊用來操練的石頭，想也沒想就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