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條會飛翔的魚

晏瑜

阿鈺是一個從陜西農(nóng)村走出去的打工妹。

那年春天，當春風(fēng)在漢江河邊開始梳理柳枝的時候，十八歲的阿鈺就辭別親人，背上行李包加入到南下廣東打工的隊列了。踏上火熱的珠三角后，抖落一身風(fēng)塵的阿鈺顧不上欣賞南粵大地迷人的風(fēng)景，就緊鑼密鼓地為找工作的事忙碌起來。經(jīng)過一些日子的折騰后，在老鄉(xiāng)的幫助下，她進入了麗姿時裝廠做中燙工。中燙工每天必須站著工作，一天下來，辛苦極了。

阿鈺進廠后轉(zhuǎn)眼三個月了。一天，廠長給他們小組帶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姓周，說是新來的組長，因為原來的老組長突然辭職走了。

周組長穿著很隨便，但做事卻不隨便，專橫得很。他上班第二天就兇巴巴地對組員們訓(xùn)話：“大家聽著，往后我是你們的頭頭，雖然你們都是老員工了，但我不管你們以前的做活方法多好，都得推倒重來。總之一句話，往后，我讓你們咋樣就咋樣，就是錯，也要按我錯的來?！?/p>

由于廠里沒有設(shè)專職的貨物收發(fā)員，所以，經(jīng)常由員工臨時兼職。一天，周組長派阿鈺跟阿艷去裁剪車間領(lǐng)裁片。當時廠里貨趕得急，裁剪車間員工不分白天夜晚地猛裁，裁片碼得像山一樣。阿鈺跟阿艷小心地取裁片，取著取著，軟乎乎的裁片垛兒嘩啦一下子倒了下來，亂成一團。她倆慌了，心急火燎地整理起裁片來。有幾個裁剪男員工也停下手里的活，跑過來幫她們整理。

正在這時，周組長從三樓車間上來了，見此情景，大吼起來：“好啊！叫你們來取點裁片，這種小事都做不好，你們做什么事能讓人不操心??？你們說說，這是做給誰看呀？”幫忙的剪裁員工見他一吼起來就沒完，忙過來打圓場。周組長卻眼一瞪：“咦，你是誰??？從哪兒蹦出來的？我管教我的員工，關(guān)你們屁事！”接著繼續(xù)嘮叨說自己手下員工不服從管教，做事不認真，既給他丟臉，還耽擱了時間，還說要罰款二十元。阿鈺又賠不是又求情，最后周組長黑著臉命令她們趕快把裁片運下去，還加了一道命令：“下班后，各寫一份檢討書交給我！”阿鈺跟阿艷覺得很委屈，可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她倆相互安慰一番，晚上下班后，只好各寫了一份檢討書交了上去。

經(jīng)過這件事，阿鈺看出周組長是個斤斤計較、遇事不肯善罷甘休的人，便對他敬而遠之?？墒牵痪?，麻煩還是來了。

一天下午上班時，阿鈺提前五分鐘進入車間，車間里還沒有幾個人。阿鈺向自己的工作臺走去，卻驀然發(fā)現(xiàn)周組長正站在她的工作臺旁邊。阿鈺一愣，心想不知他又要玩什么花樣。這時，周組長彎腰拾起一片布料來，在阿鈺面前一抖，說：“這么大的一塊裁片掉在地上，你都看不到？眼睛長到哪里去了？只顧下班搶著向外面跑，廠里規(guī)定裁片掉到地上要罰款難道你不知道？”阿鈺聞言愣住了。自從她了解了組長的德行后，處處小心，特別是下班時，細心檢查工作臺上的東西，她能讓裁片掉到地上而不顧嗎？阿鈺不由心里一涼，小聲說：“我沒有……”

“還想狡辯嗎？證據(jù)還在我手里呢！”周組長瞪了阿鈺一眼，邊說邊走向他的工作臺，“先罰款五十元以示警告?！卑⑩曉俅螐埧诮Y(jié)舌，委屈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每個月的二十五號是廠里軋賬的日子，各種票據(jù)都要上交廠部。這天，阿鈺正忙碌著，周組長走來站在她身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通話。阿鈺聽明白了。原來，他要向廠部上報罰款單了，他叫阿鈺去買一把大剪刀回來，因為他剪紙牌需要一把剪刀。同時，這個月對阿鈺的罰款單他就不交到廠部去了。等以后公家買了剪刀，這把剪刀阿鈺可以帶走。這時，阿鈺仔細一想，才明白當初掉裁片及現(xiàn)在買剪刀，看起來風(fēng)馬牛不相及，其實，是他一早就精心設(shè)計的連環(huán)計。

阿鈺心里很難受，本不想去買什么剪刀的，可阿艷拉她到一邊分析了眼前的“形勢”：“不就是一把剪刀嗎，你就當三十元錢讓賊給偷了。”

午餐后休息時，阿鈺在阿艷的陪同下，去街上買了一把大剪刀拿回來，上班后交給了周組長。他皮笑肉不笑地接過剪刀，當著阿鈺的面，把掉裁片那天開的罰款單撕毀扔進垃圾桶里。阿鈺知道在這里干不會安寧的，就連夜寫了一份辭職書，打算交上去?？商稍诖蹭伾?，阿鈺又猶豫了，她不甘心就這樣被他“整走”，這樣，不正稱了他的心嗎？還是再咬牙干一個月吧。于是阿鈺撕了辭職書，次日照舊到車間去上班，咬緊牙關(guān)更加努力地工作。

轉(zhuǎn)眼間，下一個月的二十五號到了。這天阿鈺正忙碌著，忽聽一陣吵鬧聲。阿鈺循聲看去，只見周組長跟男工李力打起來了。

原來，組里的女工小蘭家里有急事，昨天辭工走了，空出了一臺電腦控制的縫紉車。因為這臺縫紉車是新的，好用，李力就想用這臺縫紉車，可周組長偏不讓他用這臺車。李力是組里的老員工了，平時就看不慣周組長仗勢欺人，于是兩人就爭執(zhí)起來，然后就打起來了。李力的哥哥也是在這個組里的，見周組長個頭大怕弟弟吃虧，也過去為弟弟幫忙。周組長見勢不妙，就跑到廠部告了李力一狀，說李力不服從指揮，還動手打人，廠里為了“支持”組長的工作，就把李力和他哥哥嫂子一起炒掉了?？墒?，到了第四天下午，廠長把周組長叫去了。

過了一會兒，周組長黑著臉回來，嘴里罵罵咧咧的，開始收拾東西。阿鈺正感到莫名其妙。這時，阿艷湊過來，附耳對阿鈺說了一通話，阿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來，組里一下少了四個老員工，大家雖然加班加點趕工，但是生產(chǎn)任務(wù)眼看還是不能按時完成。周組長心一急，讓不合格的產(chǎn)品過了關(guān)。廠長找了組里二十多名員工了解情況，個個都說周組長不懂管理不適宜做組長。于是廠里就決定炒了他。

阿艷對阿鈺說：“這可是個大喜事，快去買卷鞭炮來放一放，慶祝一下?！卑⑩曊f：“還是算了，何必要跟他一般見識呢。周組長和我們一樣都是打工的，也不容易。不過是在人家屋檐下掙飯吃，他就是不明白和氣生財?shù)牡览?。唉！他這樣做終究是害人又害己?！?/p>

過了沒幾天，廠長叫阿鈺到他辦公室去一下。

廠長說：“阿鈺，從明天開始，你就是組長了?！薄鞍?？”阿鈺以為自己聽錯了，用驚奇的目光望著廠長，“你說誰當組長？”廠長說：“你呀。從明天起，你就是組長了。阿鈺，好好干，這是廠部的安排?！?/p>

原來，這段時間車間調(diào)整機構(gòu)，還新購了一批機器，要組成一個新小組，同時提拔一名有經(jīng)驗的員工當新組長。在調(diào)查周組長期間，廠里順便也在物色新組長人選，大伙一致推薦了阿鈺。大伙說阿鈺吃苦耐勞，技術(shù)全面又過硬，而且，工作能力及面對困難的毅力也很強。

次日，廠部正式宣布了提拔阿鈺當組長的決定。那一刻，阿鈺心潮蕩漾：“是磨難讓我變得成熟，讓我成了全廠最年輕的管理人員。行走在職場的征途上，要學(xué)會忍耐和經(jīng)得起磨煉，要活出別樣的精彩，要做一條會飛翔的魚！”

（發(fā)稿編輯/蘇 ? 朝 ?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