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瑤 吳春紅
(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吉林長春130024;空軍航空大學,吉林 長春130022)
羅蘭·巴特曾說:“語言是文學的生命,是文學生存的世界,文學的全部內容都包括在書寫活動之中?!保?]小說是語言的藝術。小說通過語言表達感情、交流思想、反映社會生活,因而小說的語言應具有藝術性和表現(xiàn)張力。軍旅小說是軍旅生活的書面代言,其作品通過語言,向讀者展示軍營,書寫軍旅,描摹戰(zhàn)爭,刻畫軍人,于波瀾不驚的敘事中,彰顯自身的無窮魅力!
以小見大,平中出奇,是使小說的內涵走向深刻的一條途徑。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可以從大處著眼,從小處落筆,以“一粒沙里見世界”的精神,抓住一事一物、一情一景,充分運用語言,從某一個側面去表現(xiàn)事物的全貌。小中寓大,平中寓奇,從中開掘出具有深刻社會意義的主題來。
軍旅小說這種以小見大,平中出奇的風格,實際上在《西線軼事》中就有所表現(xiàn)?!段骶€軼事》寫的是發(fā)生在南線的戰(zhàn)爭故事。說到戰(zhàn)爭,我們想到的當然是戰(zhàn)場上的激烈戰(zhàn)斗,刺刀見紅更能讓人驚心動魄。但在這部作品中,卻較少觸及正面的戰(zhàn)場描寫,更沒有把戰(zhàn)役和戰(zhàn)斗作為敘事中心,而是以戰(zhàn)爭作為背景,寫六個女電話兵和一個男兵的故事。在緊張的戰(zhàn)事面前,作者用從容的筆調,平靜的語言,寫女兵們給家里打的一個個戰(zhàn)前離別電話……告訴讀者,戰(zhàn)爭來了;后方戰(zhàn)地醫(yī)院的忙碌,甚至連電話班的女兵們都要來幫忙,加之傷員傷勢的慘重,這些場面上的描寫,隱隱地告訴讀者前方戰(zhàn)勢持緊!作品中作者并沒有以親歷者的身份描寫劉毛妹的犧牲瞬間,只是告訴我們,在戰(zhàn)斗中,他全身44處負傷,下巴骨和牙齒都被打成碎片,但他還是用繳來的報話機發(fā)回最后的敵情報告!讀到這,我們可以想象戰(zhàn)斗的過程應該是何等的殘酷和艱辛,那個被文革傷害到的青年——劉毛妹,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發(fā)出敵情報告該是怎樣的不易,何等的艱難!但是作者卻避開這些描寫,留給讀者無限的遐想空間,舉重若輕,點到為止。這樣的結構安排、語言表述,使劉毛妹在小說中顯得愈發(fā)重要,達到了以小見大,平中出奇的效果。
一篇小說的開頭往往能為全篇的敘事語言定下基調。劉震云在《新兵連》中,以“我”為寫作視角,以平靜的敘事語氣和“俗人敘事”話語風格,為其結尾的悲劇打下伏筆。
《新兵連》的開篇是從吃飯寫起的。我們每天都在吃放,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墒沁@頓飯又有不同尋常的意義——這是到新兵連的第一頓飯;這頓飯吃的是在農村家中難得吃上的羊排骨;這頓飯是所有新兵第一次在小說中的集體亮相!這頓飯吃得很普通,但讀者又能明顯地讀出了剛剛步入軍營的農村大兵的自卑。這種風格平實,而又暗含深意的開篇,注定了小說的結局要語出驚人!
對于剛剛入伍的新兵來說,大閱兵是大家翹首以盼的“盛宴”。然而,作者并沒有集中筆墨描繪閱兵盛世,而是寫了“老肥”的一個十分真實可信的小失誤,使寂靜的閱兵場上回蕩著一個“苦”字,莊嚴場面受到影響。這些本都是作者在平靜的敘事中暗含的幽默,但在平靜的表象下卻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從一定意義上說,敘事的本質就是對語言的運用。小說對生活的再現(xiàn)是通過語言符號反映出來的。下面是劉震云的《新兵連》中關于緊急集合的一段描述:“元首”“將左右腳穿反,左鞋穿到右腳上,右鞋穿到左腳上。連長讓他出列,在隊伍前走一個來回,他鞋成外八字,走來走去,像只瘸腿的病鴨。”“老肥”“把褲子穿反,大口朝后,露著屁股?!本o急集合本是軍事訓練的科目之一,是這些新兵們必須經歷的嚴格、正規(guī)的訓練,在軍隊,可以用司空見慣來形容,本也無奇??山涍^作者上面的語言描述,一場緊急集合,仿佛是一出正在上演的活劇,在平淡的語言下,使人們發(fā)出爽朗的笑聲!笑聲中暴露的是穿上軍裝的農民的“洋相”和“愚笨”,這也就注定了他們在平凡的生活中可能會迎來不平常的結局。
新訓結束后被重新分配,是一場三個月前就預知的意義重大的分別。終于,在小說最后,結局揭曉了。然而,結局卻是通過“我”與排長對話的方式呈現(xiàn)的。對話是平常的,夾帶一些方言、土語,但這個分別竟是一場雙重分離:一方面是“我”要去教導隊學習,是身體與舊環(huán)境的分離;另一方面,卻是“我們”與“老肥”的生死別離,是人事兩重天的分離!作品中難以掩飾蘊含其中的無數(shù)悲傷!。小說就是這樣,在平凡的語言中,講述著故事,挖掘著情感,抒發(fā)著心靈。
語言在建構小說時,所表述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自身存在,還代表著作家獨特的藝術思維。軍旅小說是軍旅生活的翻版,軍人職業(yè)的特殊性,要求軍旅小說真實地反映生活,藝術地再現(xiàn)生活,而這一切的實現(xiàn),都離不開語言。
新時期的軍旅小說注重挖掘人物的內心真實情感,通過行為、語言、心理等反映人物的情緒和感覺,追求對生活的原色敘述,以還原生活的本真。人物是構成小說的三要素之一,小說中人物的一切行為影響著作品情節(jié)的走向和發(fā)展脈絡。
在《高山下的花環(huán)》中,戰(zhàn)斗結束后,吳爽千里迢迢來看望從戰(zhàn)場上凱旋歸來的兒子,愛子心切的母親面對經歷了炮火硝煙洗禮的兒子泣不成聲:“血,你也為祖國流了,問心,咱也無愧了!邊境線上看來還安穩(wěn)不了,干脆就脫了軍裝轉業(yè)吧!”一個年近六旬的母親,看到經歷了戰(zhàn)場上的生與死、最終活著回來的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本來并不過分,因為其中飽含的是深深的母愛,是媽媽對兒子的牽掛與擔憂,是心情的真實描述;可這話從吳爽嘴里說出來,就不是很講原則了,原因在于她畢竟也是軍人,也經歷過戰(zhàn)場的槍林彈雨,本應是有覺悟的老同志,可是與雷軍長犧牲了兒子這件事來相比,未免顯得私心太重。這就是軍旅小說善于挖掘人物內心,原色再現(xiàn)人物心靈的一處實例。在這篇小說里,既有對吳爽當年把兒子寄養(yǎng)在老鄉(xiāng)家,為了革命出生入死的回憶,也有對她以權謀私、居功自傲、愛子心切的心理刻畫和語言對白,這種寫法,讓讀者窺見了人物心底深處,小說顯得形象豐滿,立體感強!
喬良經過深思熟慮創(chuàng)作的《靈旗》所觸及的題材是革命歷史事件——長征。但他筆下的長征,不是我們熟知的長征,而是一個紅軍逃兵眼里的有血、有淚、有殺戮的長征。多年來,軍旅小說中,關于長征歷史的追憶數(shù)不勝數(shù),一方面它符合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需要,另一方面,其中彰顯的歷史意義和革命精神值得傳揚和繼承。而在作者喬良的筆下,《靈旗》中青果老爹對湘江戰(zhàn)役的敘述,是從一個“紅軍逃兵”的視角開始的。由于湘江戰(zhàn)役的失敗,“兩個月后,中央紅軍將沿著他們走過的路線開始漫無目標的長征,”“他們在走,只是在走,他們并不知道這是長征……他們不知道往哪里去。……他們也不知道到頭的那個地方叫延安?!边@種直面歷史的原色敘述,把湘江戰(zhàn)役的結局寫得鮮血淋淋,把戰(zhàn)爭失敗的原因寫得入木三分,是對既有的其他作品的創(chuàng)作模式的一種質的突破。
[1]閆秀平,齊衛(wèi)華.是錦心繡口還是陳詞濫調[J].昌濰師專學報,2001(6):53.
[2]何秀珍.生動具體敘述事件[EB/OL].[2014-12-22].http://3y.uu456.com/bp-1e71q1be3186bceb18e8bb1q-1.html.
[3]毛澤東.長征,人類戰(zhàn)爭史上的奇跡[EB/OL].[2014-12-22].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f1c388010005mp.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