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及其成立時間辨——謹以此文紀念滬江大學社會學系成立100周年

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及其成立時間辨
——謹以此文紀念滬江大學社會學系成立100周年

羅國芬

(上海理工大學 管理學院,上海 200093)

摘要：關于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是誰以及滬江大學社會學系成立的準確時間,以往高等教育、社會學、社會工作、宗教學等學科的學科史專著中眾說紛紜。通過勾稽比對、尋訪可靠資料來源,可以確認,1914年2月滬江大學由葛學溥成立的社會學系是中國高校中第一個社會學系。

關鍵詞：滬江大學;社會學系;葛學溥

收稿日期：2014-02-28

作者簡介：羅國芬(1975-),男,講師。研究方向： 城市社會學、公共政策。E-mail:dxflgf@126.com

中圖分類號：C 91-09文獻標志碼： A

DOI:10.13256/j.cnki.jusst.sse.2015.01.014

The First Department of Sociology in China:Which and WhenLuo Guofen

(Business School,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

Abstract：As to the exact time of the first establishment of Department of Sociology in China,different opinions occurred in the history of sociology,social work,higher education,and other fields.Through checking reliable sources,we assert that the first department of sociology in China was established in University of Shanghai by Daniel Kulp Ⅱ in 1914 February.

Keywords：University of Shanghai;department of sociology;Daniel Kulp Ⅱ

學術史的研究是學科發(fā)展的基礎性內(nèi)容之一。社會學作為一門學科,也需要重視對本身歷史的研究。對中國社會來說,社會學這一學科是典型的“舶來品”。但中國社會學的發(fā)展史,對早期社會學傳入中國時期的一些史實,往往選擇性地關注一些內(nèi)容,而導致對某些機構、個體的貢獻有意無意的有所忽略。正如社會學史研究者閻明在一篇文章中所提到:“中國社會學史即是一部遭受淹沒的‘潛歷史’?！盵1]而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發(fā)展史就成為后世社會學發(fā)展史中隱而不彰的“潛歷史”,殊為可惜。

實際上,滬江大學是解放前中國頗負盛名的教會大學之一。滬江大學的社會學系(1914—1952)曾在舊中國的教會大學中深具特色,所以,近代文化史、高等教育史、教會大學史以及社會學、社會工作(民國時期不少高校的社會學系里還包括社會工作的課程,甚至社會學、社會工作同在一個系里。因此,社會工作學科發(fā)展史中也經(jīng)常會提到社會學系的發(fā)展情形)等專門學科的學科史著作中,往往都有涉及到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一些論述。但由于資料搜集與引用等多方面的問題,其中還是有一些出入甚大的記述,有些則純屬于錯訛論述。鑒于在不同學科中,關于滬江大學社會學的一些基礎史實還沒有很好地厘清,為減少附會、以訛傳訛的地方,亟需正本清源予以澄清。限于篇幅,在本文中,先討論關于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的相關論述。

一、中國的第一個社會學系是誰

社會學在中國學術界扎根、生長和發(fā)展,其重要的基礎與發(fā)展動力是源于它作為一門學科,進入到當時的高等學校體制中,形成一套完整的教學、研究體系。社會學作為一門學科被納入大學體制,其起源于哪里、什么時候,學界有幾種不同的看法,簡單羅列如下。

(一)“燕京大學”說

譚雙泉在其關于教會大學史的著作中提到:“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是在燕京大學成立的。1921年,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兩名畢業(yè)生步濟時和甘博在北京進行社會調(diào)查后發(fā)表了《北京,一次社會調(diào)查》一書,該書引起了司徒雷登的興趣,遂聘請二人到燕京大學任教,并成立了社會學系?！盵2]近年,燕京大學校史研究者傅國涌指出:“從學科的建立與健全,無不顯示出燕京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能力。中國最早的社會學系就是1922年在這里誕生的。”[3]何茂勛等在著作中雖也認可燕京大學建立第一個社會學系,但時間卻與傅國涌的看法不一,他們提到,“1916年,在燕京大學建立第一個社會學系。之后,上海復旦大學于1925年成立社會學系……”[4]

(二)“圣約翰大學”說

歷史學家陳廷湘在其主編的《中國現(xiàn)代史》著作中,把民國時期中國社會學的發(fā)展大致分為“起始、成長、建設”這幾個發(fā)展過程,并認為“起始”時期是指19世紀末年——1918年。其后提到,當時“上海圣約翰大學于1905年首先成立社會學專業(yè)。同時,一些國立大學,如東吳大學等,也設有社會學課程,但主持教學、研究、調(diào)查工作的多是外國人”[5]。

(三)“滬江大學”說

何玉麟依據(jù)《社會》雜志、《社會學文選》、《社會學研究資料》、《新華月報》等編寫的《中國社會學之“第一”》一文中指出,1913年上海滬江大學第一個設社會學系[6]。美國傳記作家大衛(wèi)·阿古什在給中國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撰寫傳記時提到:“中國社會學的早期歷史,很象是一部接受外國社會學影響的歷史。美國耶穌教會大學帶頭講授社會學。1905年上海圣約翰大學首先開設社會學,而滬江大學則于1913年成立了全國的第一個社會學系?！盵7]

(四)“廈門大學”說

中山大學蔡禾教授在介紹“社會學專業(yè)”時指出,“在中國,社會學作為一門課程是于1912年在北京大學、滬江大學、清華大學首先開設的。1921年,廈門大學建立了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8]。汪志國主編的《中國歷史與文化(下冊)》在“民國時期文化事業(yè)的緩慢發(fā)展”條目下介紹社會學發(fā)展情況時提到,“1921年廈門大學在全國設立了第一個社會學系——歷史社會學系”[9]。

(五)“清華大學”說

丁學良博士在其演講稿發(fā)表時所做的注釋中提到該題目的首次演講是作為中國成立最早的社會學系——清華社會學系復系之慶?；顒拥囊徊糠諿10]。

由上可見,國內(nèi)學界對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的論述有點混亂。不同學者看法有很大差異,甚至同一位學者也可能在不同地方看法不一樣。比如,社會學家陸學藝曾經(jīng)在其論文中提到:“1916年燕京大學建立了第一個社會學系”[11],但在其個人文集中,卻又提到,“1908年在上海圣約翰大學建立了第一個社會學系”[12]。

就上述觀點而言,有些是明顯錯誤的,比如,盡管清華學校于1917年開設社會學課,由美國人狄特莫(C.G.Dittmer)任教,但“清華大學”說顯系個人觀點,僅此一處出現(xiàn),而這種觀點在清華大學社會學系的網(wǎng)站簡介本系歷史淵源的時候也并沒有采納,可以說,是站不住腳的。另外,“廈門大學”說,也是部分學者的失誤,把當時徐聲金創(chuàng)立的廈門大學歷史社會學系這一“國人自辦大學中的第一個社會學系”誤以為是“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至于“圣約翰大學”說,則是混淆了“課程”與“系”的概念。社會學史家基本上都認為,在教會大學里,圣約翰學院最早開設了社會學課程(授課教師為美國人孟嘉德教士,但社會學界常常譯為阿瑟·孟、門·阿瑟等,實為誤譯)。不過,其開課起始時間學界有不同看法,有1905年、1908年等幾個主要的說法。不過,據(jù)筆者考證,1908年的說法是錯誤的。據(jù)圣約翰大學校史記載,孟嘉德教士于1907年即已經(jīng)去世,所以不可能再由他在1908年開設社會學課程。實情是1905年,孟嘉德在圣約翰首先開設社會學課程,是中國高等學府中最先開設的社會學課程。但“系”與“課程”還不一樣,開“課”不等于設立“系”,“圣約翰大學”說也不正確。而“燕京大學”說則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因為從成立起到結束的30年時間里,燕京大學社會學系匯聚了各方英才,在民國時期的中國社會學界赫赫有名,容易使人因其后來的崇隆學術地位而誤以為它是最早的社會學系。但實際上,其建系的時間比廈門大學還稍晚。因此,社會學史方面的主流看法還是認可“滬江大學”說的,即中國社會學的第一個社會學系應屬于美國人葛學溥(Daniel Kulp II)在滬江大學創(chuàng)立的。不過,滬江大學的社會學系的創(chuàng)立時間也還是多有爭議的。

二、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成立時間

關于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創(chuàng)立時間,學界也有多種不同看法。

(一)“1913”說

由于20世紀50年代初社會學學科被取消,到1979年開始重建社會學,中國社會學學科發(fā)展被中斷二十多年。之后在1980年代以來的一些社會學史的專著、教材里,關于滬江大學社會學系成立時間的論述大多大同小異,認可1913年滬江大學成立社會學系的說法。如:

社會學史專著方面,韓明漢在1987年出版的《中國社會學史》中指出:“……而把社會學作為一門系統(tǒng)的知識學科,專門培養(yǎng)這一類專業(yè)人才的,應推美國基督教會在上海開辦的滬江大學。該校于1913年(民國二年)設置了社會學系,由美國教授教課,主要是美國勃郎大學短期來華講課,計有葛學溥、白克令和狄萊?！盵13]

楊雅彬在1987年出版的《中國社會學史》中也提到:“1913年上海私立滬江大學,由美國教授葛學溥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由葛學溥、白克令、狄萊等勃朗大學教授短期來華任教?！盵14]其后,楊雅彬在其后續(xù)出版的《近代中國社會學》專著中同樣指出:“1913年,在上海私立滬江大學,美國教授葛學溥(原文為“博”)創(chuàng)立了社會學系。當時,中國的國立大學設立社會學課程和社會學系都比教會學校晚?！盵15]

鄭杭生等在《二十世紀中國的社會學》一書“第三章”《中國早期社會學教育的建立和發(fā)展》的“第一節(jié)”《中國高校社會學課程開設與學系建立和發(fā)展的一般情況》中“把社會學作為一門系統(tǒng)的知識學科與職業(yè),并專門培養(yǎng)此類人才的,上海滬江大學首開其端。該校亦由美國基督教會創(chuàng)辦,1913年始設社會學系,由美國教授授課,包括葛學溥、白克令和狄萊等,主要來自美國布朗大學,來華作短期講學活動”[16]。他的《中國社會學史新編》一書沿用上述說法[17]。

王康在其《社會學史》專著中“早期社會學的移植”條目下提到,“1913年上海私立滬江大學,由美國教授葛學溥(原文為“博”)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有布朗大學教授白克令、狄萊等短期來華任教”[18]。

此外,張琢著《當代中國社會學》(附錄二:中國社會學大事記)[19]、袁方主編《社會學百年》[20]、谷迎春、楊建華主編的《20世紀中國社會科學·社會學卷》(附錄“百年社會學大事記”)[21]、盧漢龍、彭希哲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社會科學·社會學卷》[22]等社會學史的專門著作中也都認可“1913年,美國教授葛學溥(原文為“博”)在上海私立滬江大學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的說法,有的還明確指出“這是中國高等學府設置的第一個社會學系”。

在社會學概論性質(zhì)的教材中,在論述有關社會學史的時候,國內(nèi)多數(shù)相關教材都采用“1913說”。如韓明謨《社會學概論》提到,“把社會學作為一門系統(tǒng)的知識學科講授并開始培養(yǎng)專業(yè)人材的要推上海的滬江大學,該校于1913年設置了社會學系,均由美國教授授課”[23]。

鄭杭生在其廣泛使用的《社會學概論新修》一書中指出,“1913年,上海滬江大學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這是我國最早的一個社會學系”[24]。

劉豪興等《社會學概論》同樣指出,“1913年,美籍教授首先在教會學?！虾＝磳W院(后稱上海滬江大學)創(chuàng)辦了社會學系”[25-26]。

郭強《大學社會學教程》一書也指出,“教會學校和中國留學生也是西方社會學傳人中國的重要渠道。1913年上海滬江大學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這是我國最早的一個社會學系”[27-28]。

宣兆凱《新編社會學概論》一書指出,“1913年,上海滬江大學由美國學者B·葛學溥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29]。

孟航《中國民族學人類學社會學史(1900—1949)》指出,受學生志愿海外傳教運動影響,美國浸禮會傳教士葛學溥(原文為“博”)來到中國,1913年,他在上海滬江大學教授社會學,不久該校建立社會學系,另外在那里講授社會學的還有白克令、狄萊等人[30]。

孟昭華等著《中國民政社會思想史》一書指出,1913年上海私立滬江大學由美國教授葛學溥(原文為“博”)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有布朗大學教授白克令、狄萊等短期來華任教[31]。

(二)“1914”說

社會學史家閻明在其著作《一門學科與一個時代:社會學在中國》中,對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創(chuàng)建情況做了迄今最詳細的介紹,她根據(jù)文獻資料認為,1914年,滬江大學成立了中國最早的社會學系[1]。張超《從“群學”到“社會學”:近代中國社會學學科的形成與演變》一文引用了閻明的說法[32]。

(三)“1915”說

20世紀80年代初,費孝通教授主持編寫了社會學恢復重建后的第一本社會學基礎教材《社會學概論》(試講本)。但這本書里沒有對中國社會學史進行論述[33]。不過,曾跟隨費孝通教授參與中國社會學重建的王康教授,在其個人文集中曾指出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創(chuàng)立時間是1915年。他指出:“最早設立社會學系的也是外國教會辦的上海滬江大學和北京的燕京大學,時間先后在1915年和1917年?！盵34]章人英教授在其主編的社會學教材中提到,“1913年浸禮會所辦的上海滬江大學也開設了社會學課程,由庫普(D.H.Kulp)等人主講,并率先于1915年成立了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35]。王建民教授在其《中國民族學史》的“附錄四:中國民族學大事記(1895—1949)”中“1913年”下提到,“北洋政府教育部規(guī)定,大學開設人類及人種學、人類學、社會學或社會學原理課程。上海滬江大學由美國人葛學溥執(zhí)教,開設社會學課程。1915年上海滬江大學建立了中國的第一個社會學系”[36]。據(jù)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副研究員、《北京的行會》譯者趙曉陽在《步濟時及其〈北京的行會〉研究:美國早期漢學的轉型》文中指出:社會學是一門中國“本無”的學科,1913年上海滬江大學也開設社會學課程,1915年由美國人葛學溥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37]。

(四)“1917”說

蘇萬壽在其社會學概論教材中介紹中國社會學史時提到,“1917年上海滬江大學率先創(chuàng)立第一個社會學系”[38]。

(五)“1919”說

楊宏峰編著的《何謂社會學》一書中指出,“把社會學作為一門系統(tǒng)的知識學科講授并開始培養(yǎng)專業(yè)人才的要推上海的滬江大學,該校于1919年設置了社會學系,均由美國教授授課”[39]。不過,這里的說法十分近似于社會學史家韓明謨教授的說法,韓明謨教授原文為“把社會學作為一門系統(tǒng)的知識學科講授并開始培養(yǎng)專業(yè)人才的要推上海的滬江大學,該校于1913年末設置了社會學系,均由美國教授授課”[40]。當然,這里的論述是屬于引用錯誤,還是作者本身看法,難以臆斷。不過,關于1919年滬江大學建立社會學系的觀點乏人采用,卻是不爭的事實。

三、關于滬江大學社會學系成立時間的資料來源

在大學里設立專業(yè)的系科是一門學科能夠得到較快傳播與發(fā)展的重要標志。那么,滬江大學何時成立社會學系,有必要根據(jù)相關史實作出準確判斷。事實上,由于學術規(guī)范等方面的原因,在不少專著、教材及其他作品中,關于滬江大學成立社會學系的時間等類似的論述方面,都沒有注明出處來源。因此,這里只從有標注資料來源的一些說法來綜合比對、判斷。

(一)源于民國時期的社會學家

“1913”說是目前諸多文獻中主要提到的觀點。其最早的出處是中國民國時期一些社會學家的論述。中國早期社會學家楊毓驄、許仕廉、孫本文等人都有中國社會學史的論述,其作品分別是《中國社會學的四個時期》(楊毓驄)、《中國社會學運動的目標經(jīng)過和范圍》(許仕廉)、《當代中國社會學》(孫本文)等。楊毓驄較早提出“1913”說,“1913年,美國教授葛學溥(原文為“博”)在上海私立滬江大學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由葛學溥(原文為“博”)、白克令、狄萊等勃朗大學教授短期來華任教”[41]。許仕廉也提到:“1913年上海私立滬江大學,由美國教授葛學溥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由葛學溥、白克令、狄萊等勃朗大學教授短期來華任教?！盵42]楊、許二人之外,孫本文對早期社會學的論述也更為全面,他關于中國早期社會學的很多論述是后世社會學者所參考的來源。孫本文在中國社會學社第一次年會就“中國社會學之過去、現(xiàn)在及將來”為題進行演講時提到,“滬江大學于民國二年始設社會學系課程,擔任教課者均來自美國勃朗大學如葛學溥、白克令、狄萊等”[43]。在《當代中國社會學》一書的第十三章“社會學課程的擴充與專系的設置”中,關于滬江大學社會學系,孫本文也提到,“上海私立滬江大學于民國二年已創(chuàng)設社會學系。由美國教授擔任教課,如葛學溥、白克令、狄萊等,都是勃朗大學教授短期來華任教者”[44]。

(二)“1915說”來源于口述史資料

民族學家王建民曾于1992年底到1993年初來上海做學科史的調(diào)查,去了滬江大學早年的學生厲天予先生家里請教,據(jù)厲天予先生講:“社會學滬江大學開得早,是在1913年。由葛學溥(原文為“博”)、H·S·白克令、J·Q·狄萊等任教,開設社會學課程。1915年,滬江大學建立了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45-46]不過,盡管厲(應為“勵”)天予先生確為滬江大學的學生,但其生于1912年,是滬江大學文學士,他1948年獲得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碩士學位,1949—1952年曾擔任過滬江大學社會學系兼職講師。其就讀和任教于滬江大學的時間不太長,其口述史關于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起始時間的準確性恐需存疑。

(三)來源于教會史資料及葛學溥自傳

北京大學社會學系閻明教授引用的資料更廣泛[1]。她關于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觀點大都來源于基督教教會史的英文原始資料,如Shanghai Baptist College,Catalogue of 1912—1916.UTS;Bulletin Of the Shanghai Baptist College and Seminary,Vol.II等,意即葛學溥本人的自傳材料Personal History(1933),教會檔案材料Scholastic Experience(ABHS)、Application for Appointment as a Missionary,ca 1910s(ABHS),等等。由此可知,閻明的資料來源可靠,其史料的準確性自然最高。實際上,同樣源于教會學校檔案的資料來源、由復旦大學歷史學系王立誠教授悉心編纂的滬江大學史中也是持“1914年滬江成立社會學系”這一觀點的。

(四)來源于學校檔案或校史資料

復旦大學歷史學系王立誠教授曾翻譯出版由在滬江大學長期任教的海波士所著的《滬江大學》一書,由珠海出版社2005年出版[47]。王立誠教授博士論文專攻滬江大學歷史,對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發(fā)展歷程記述甚為清晰,他指出,“社會學系是由美國布朗大學碩士葛學溥于1914年2月開辦的,而滬江大學是國內(nèi)第一個設立社會學系的大學。該系先后經(jīng)葛學溥、韋愛倫的苦心經(jīng)營,成為滬江的一大特色,所開設的專業(yè)課程比國內(nèi)其他任何大學都多。直到燕京大學1923年成立社會學系與之分庭抗禮以前,滬江的社會學一直在國內(nèi)居首屈一指的地位”[48]。上海理工大學檔案館編的《滬江大學學術講演錄》一書第二部分“社會篇”的引言對滬江大學社會學發(fā)展歷史與貢獻有細致梳理,也是重要的參考文獻。其中也明確指出,“ 1914年2月,畢業(yè)于美國布朗大學的滬江大學教授葛學溥創(chuàng)建了社會學系”[49]。

從史料的資料來源來看,民國時期的社會學家的作品或滬江大學后期學生的口述史資料缺乏更多支撐,而閻明、王立誠、上海理工大學檔案館基于教會檔案或學校檔案做出的結論是最可信的。當然,這里主要是考辨滬江大學社會學系成立的時間及影響。實際上,從學術史的角度來看,關于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的史實還有一些論述值得推敲,也需要相關學科史著作勤做考證,斟酌用詞,避免失誤。比如,韓明漢、楊雅彬、鄭杭生等一些學者認為“(上海滬江大學社會學系)由葛學溥、白克令和狄萊等,主要來自美國布朗大學,來華作短期講學活動”的常見說法也不準確。葛學溥不僅是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的創(chuàng)系之人,其在滬江的教學時間也較長,從1913年到達中國,到1923年離開中國,共十年之久,因此,把葛學溥與來滬江大學社會學系做訪問教授的白克令(H.S.Bucklin,1924—1925來滬江)、狄萊(J.Q.Dealey,1921—1921來滬江)相提并論,認為他們都是“在華短期講學活動”,顯然與史實不符。實際上,除了上述三人之外,滬江大學社會學系還有多名外籍教師任教,其中J.Hundley Wiley(韋愛倫,1921—1940年在滬江任教)、Hwebert Day Lamson(藍姆蓀,1927—1933年在滬江任教)任教時間同樣較長,不容忽視。另外,社會學史相關書籍中提及的“狄萊”,在滬江大學的諸多資料中,較常使用的是詹姆士·奎勒·格雷(J.Q.DeaIey,又譯狄雷),按照“名從主人”的原則,似也以譯成“格雷”或“狄雷”為宜。“勃朗大學”或“布朗大學”為美國Brown University。

四、結論

國內(nèi)學界關于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及其成立時間,在不同學科不同時期的著作中記述非?；靵y。本文通過對各種說法的勾稽比對,考察其資料來源是否真實可靠,可以確信,1914年2月,美國傳教士葛學溥在滬江大學成立了中國高校中的第一個社會學系,距今已經(jīng)100周年,其首創(chuàng)之功仍然值得紀念。當然,這個觀點出自閻明、王立誠等的著作,不是本文的創(chuàng)新內(nèi)容。但由于二人的著作流傳并不太廣,而在不同學科的相關論述中,以訛傳訛的說法還是流毒甚廣,因此有必要借中國第一個社會學系建系100周年之時機提出來,希望今后相關著作中能夠及時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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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鞏紅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