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反腐新常態(tài) 破解官場“逆淘汰”

○ 王義娜

2014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河南考察時，提出“新常態(tài)”一詞來表述中國當前經(jīng)濟發(fā)展的階段性特征。之后，“新常態(tài)”不僅用來研究和分析中國經(jīng)濟問題，也被應用到各個領域來表述中國當前的戰(zhàn)略轉型。同樣也有學者從“新常態(tài)”視角，來分析中國的反腐敗斗爭和干部隊伍建設問題。

據(jù)統(tǒng)計，黨的十八大以來，全國共有56名省部級官員落馬（截止2014年12月初），其中副國級3名。2014年上半年共查處8.4萬名黨員干部，中紀委在8月14日一天就公布了10名地廳級干部落馬。一系列雷霆萬鈞的舉措，不斷刷新反腐記錄，澄清了吏治，提振了人心，也凸顯了反腐的常態(tài)化邏輯。反腐新常態(tài)的呈現(xiàn)，是政治生態(tài)修復與重建的良好表現(xiàn)，但通過對落馬貪官一步步走向權利高峰的路線以及他們之間層層疊疊的關系網(wǎng)的分析來看，反腐敗的目的不僅僅在于抓一些“老虎”和“蒼蠅”，而在于通過標本兼治、激濁揚清，從根本上塑造良好的政治生態(tài)，官場新常態(tài)才會必然地隨之出現(xiàn)并鞏固下來。因此，追本溯源，為適應反腐新常態(tài)，還需要對腐敗背后遺留的用人路線進行梳理。著眼于肅清“腐毒”，謹防、消除選人用人中“逆淘汰”的潛規(guī)則機制，就成為“政治生態(tài)修復”課題中極為重要的方面。

在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大背景下，“優(yōu)勝劣汰”必然成為主流發(fā)展方向。所謂“逆淘汰”是相對于“正淘汰”而言的，主要指選人用人中的一些潛規(guī)則所導致的踏實肯干、德才兼?zhèn)涞膬?yōu)秀干部被排擠、打擊、壓制、淘汰掉，反而那些善于投機鉆營、德才俱損的平庸干部得到重用和提拔，這種結果被顛倒的非主流現(xiàn)象就稱為“逆淘汰”。很顯然，“逆淘汰”是一種例外，是一種違背競爭原則的非正?，F(xiàn)象，但在某些地方和部門“逆淘汰”現(xiàn)象已然成為“正常”。近日，有學者總結了官場“逆淘汰”怪象：親民的不如霸道的，清廉的不如腐敗的，向下看的不如向上看的，實干的不如做秀的等。“逆淘汰”怪象盡管只存在于個別地方或部門，但其危害卻不容低估，種種“逆淘汰”現(xiàn)象嚴重消解了優(yōu)勝劣汰的良性機制和改革取得的成果，值得我們高度警惕。

一、官場“逆淘汰”的風險分析

（一）劣幣驅逐良幣，阻礙干部隊伍能力建設

經(jīng)濟學領域“劣幣驅逐良幣”現(xiàn)象主要是說：成色不足的鑄幣與成色優(yōu)良的鑄幣在市場上一樣流通，結果導致人們傾向于把良幣保存，用劣幣流通，導致市場上良幣越來越少、劣幣越來越多。因此，行政管理領域，官場“逆淘汰”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優(yōu)汰劣勝，劣才驅逐良才。

改革開放以來，鄧小平提出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從江澤民到胡錦濤再到習近平都強調要加強干部隊伍能力建設。本應是“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的政治環(huán)境下，如果放任官場“逆淘汰”風氣盛行，大量德薄才寡的干部充斥領導隊伍，即使那些德才兼?zhèn)?、期望有所作為的干部堅守信念不去隨波逐流、同流合污，那么領導的壓制、同事的排擠也會使他們郁郁不得志，處處受阻，最終被迫退出。原本有意向進入干部隊伍的人才，也對“逆淘汰”的官場環(huán)境心生畏懼而選擇遠離，另謀其他職業(yè)。這就形成了官場“逆淘汰”的馬太效應，嚴重阻礙干部隊伍能力建設。

（二）催生裹挾效應，助長政治生態(tài)不正之風

官場“逆淘汰”不僅驅逐了部分清正廉潔的干部，而且會催生裹挾效應，助長官場不正之風。如果人們發(fā)現(xiàn)“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提拔重用”的潛規(guī)則屢試不爽，就會在很大程度上動搖兢兢業(yè)業(yè)的干部的信念，更有甚者，一些想有更大平臺、更大作為的干部，也可能經(jīng)受不住政治霧霾，開始在“關系之路”上用心思，甚至大行其道，陷入“逆淘汰”的漩渦。由此可見，劣幣不僅驅逐良幣，而且會同化良幣，官場“逆淘汰”的裹挾效應會助長政治生態(tài)的霧霾。

（三）損害官員形象，侵蝕黨執(zhí)政的組織根基

據(jù)《人民日報》報道，當下“官員形象危機”呈“多元高發(fā)”態(tài)勢。而官場“逆淘汰”正是滋生那些貪污腐敗、性丑聞、失職瀆職、履歷造假、火箭提拔及暴力執(zhí)法等危機形象干部的癥結所在?！澳嫣蕴憋L氣下提拔重用的干部猶如朽木蛀蟲，其所引發(fā)的官員形象危機，不僅消解了群眾路線教育的辛勤成果，更深層面來講，會讓群眾對干部失去信任，動搖黨的群眾基礎，侵蝕黨執(zhí)政的組織根基。

（四）顛覆價值觀念，擾亂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秩序

強化理論一再表明，如果“逆淘汰”在價值觀念和實踐中得到不正確的強化，就會使社會成員在某種程度上更傾向于按照潛在的標桿去行動，從而造成社會價值倫理的混亂、社會規(guī)范的離散等，也會導致整個社會價值邏輯的失范。官場“逆淘汰”這種失范的價值觀作為社會價值體系的核心，不僅會導致官場政治生態(tài)扭曲，更會導致社會生態(tài)失衡。一個扭曲的政治生態(tài)、失衡的社會生態(tài)，何談經(jīng)濟社會和諧發(fā)展？

二、官場“逆淘汰”的成因透視

（一）三重制度困境引發(fā)官場“逆淘汰”

首先，制度設計的缺陷：用人標準上的“按圖索驥”。干部選拔任用制度設計的出發(fā)點是科學的、良性的，但往往事與愿違，設計又存在缺陷。如用人標準方面往往“按圖索驥”，標準固化，機械地執(zhí)行一個地方或單位領導班子的年齡結構、性別結構、文憑結構、民族結構、資歷結構、黨員與非黨員比例等，結果導致很多優(yōu)秀人才“不適合”、“不符合”，反而一些比較平庸的干部，倒因為符合“條件”，走上了核心領導崗位，一路高升；更有甚者是“蘿卜”招聘，為內(nèi)定人員“量身定制”崗位，以“公開、公平、公正”之名行“不公”之實。這便有意無意地打擊了不少人的工作積極性，無形中演化成為“逆淘汰”現(xiàn)象。

其次，制度運行的缺陷：干部考察信息失真失實。任何決策都要建立在對信息的充分把握之上，一旦信息不對稱，就會導致逆向選擇，官場“逆淘汰”便是典型的干部考察失真失實的逆向選擇行為。現(xiàn)行的干部考察信息主要來自上級機關及民意調查，但在制度運行過程中兩種途徑都會在某種程度上導致失真失實。如上級對下級的考察信息，很大部分取決于下級信息傳遞，那么下級就會遵循自利原則向上級傳輸片面或虛假的信息來，從而使得上級對下級的考察難以奏效；另外，干部選拔中的形式主義和制度缺失會導致群眾信息傳遞障礙，民意調查和公示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一種例行公事走過場。

再次，制度保障的缺陷：用人責任追究機制虛置。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查處腐敗的力度不可謂不大，但是在反腐的同時，對考察任用的直接領導和用人部門負責人問責卻很少，可謂是只見腐敗官員被查處，不見其“伯樂”被問責。用人失察責任追究與現(xiàn)行行政問責制相比，一定程度上形同虛設。一系列的問題暴露，說明用人失察責任追究機制實施還存在諸多障礙，其并沒有發(fā)揮應有的制度功能。

（二）非正式關系利益紐帶滋生官場“逆淘汰”

一方面，裙帶關系引發(fā)權力資源配置亂象。為什么貪腐“窩案、串案”經(jīng)常是一查一大串，打掉一只“老虎”，引出一群“蒼蠅”，其根源之一就是這些官員深陷拉幫結派的各種裙帶關系，導致人際關系枝枝蔓蔓，主要表現(xiàn)為血緣、地緣、姻緣、學緣等種種裙帶關系引發(fā)的官場“近親繁殖”，導致權利壟斷，從而滋生腐敗。這也正是非正式裙帶關系滋生官場“逆淘汰”的核心病灶。

另一方面，共同利益引發(fā)選人用人交易模式。如果說裙帶關系主要體現(xiàn)為組織外非正式的橫向關系，那么利益關系則主要體現(xiàn)為組織內(nèi)非正式的縱向關系。在干部選拔任用日益公開、民主的趨勢下，裙帶關系對干部隊伍的危害在一定程度上得已消解，但非正式的庇護關系以及利益紐帶則更為隱蔽、更難遏制，其危害也更大，且利益共同體在不斷擴展，利益網(wǎng)絡越織越大、越織越牢。處在利益網(wǎng)絡中的利益關系者，由于利益關聯(lián)性，能夠在權力資源分配中獲得更多優(yōu)待，反之，利益網(wǎng)絡之外的人，則在權力資源分配中處于劣勢地位。因此，這些“圈外人”就會千方百計向圈內(nèi)擠，使得利益網(wǎng)絡不斷擴張，無形中強化了利益共同體內(nèi)的用人交易模式。如廣西某副省級干部就在自己勢力范圍內(nèi)“逆淘汰”，采用“擠走一批、拉攏一批、提拔一批”的手段培植親信，組成自己的“鐵桿部隊”，構筑了一個“黨內(nèi)有黨、墻內(nèi)有墻、溝內(nèi)有溝、圈中有圈”的“腐敗利益網(wǎng)”。類似周永康案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了中國官場“逆淘汰”現(xiàn)狀，大大小小的權力網(wǎng)絡相互交織，成為一個堅固的利益共同體和官場關系網(wǎng)，導致很多制度和體制常常形同虛設，潛規(guī)則代替顯規(guī)則。由此，那些政治堅定、作風扎實、埋頭苦干的優(yōu)秀干部往往因在利益共同體之外，被淘汰出局，反而那些善于跑官要官的腐敗分子會融入利益共同體，導致一路腐敗，一路高升。

三、官場“逆淘汰”的消解之道

通過對逆向選擇風險透視的分析來看，決不能輕視官場“逆淘汰”給干部隊伍乃至社會政治穩(wěn)定帶來的危害。但消解、治理干部“逆淘汰”現(xiàn)象需要標本兼治，一方面，需要從一些見效快的短期措施入手，糾正“淘汰”機制，擴大干部工作民主，確保選人用人規(guī)范操作；另一方面，更需要長遠的眼光，綜合施策，在治本的體制、機制乃至思想根源方面下功夫。

（一）樹立正確用人導向，驅散政治霧霾

俗話說，正氣不張，邪氣叢生。如果“不跑不送，原地不動”成為主流，豈不是干部都要“尋關系、找門路”？如果“干得好不如來得早”成為標準，豈不是可以一路混吃混喝坐等升遷？如果“做事不如作秀”成為共識，豈不是都要去搞些政績工程、形象架子？可見，好的政治生態(tài)需要防止“逆淘汰”，保證“干事者得利、有為者有位”。其中，政績考核是指揮棒，是用人導向，科學的政績考核制度有助于消解官德失落，迫使官員努力追求高質量的公共服務。2013年中組部發(fā)布的《關于改進地方黨政領導班子和領導干部政績考核工作的通知》將民生改善指標納入考核要求，就是要讓政績和民意成為官員前途的決定因素，在選人用人方面樹立了科學發(fā)展的風向標。在新的考核標準下，官員只有埋頭實干，政績出“干貨”，才有資格得到重用和提拔，從而使那些以諂媚之術、浮夸之技爬上重要崗位的貪官、庸官、昏官無處遁形，為民、務實、清廉的干部才能脫穎而出。由此，“尊賢使能”便會蔚然成風，政治霧霾逐漸驅散。

（二）建立科學用人機制，嚴格約束權力

鄧小平講：“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蹦切┲贫冉ㄔO相對完備的國家實踐也證明，如果制度安排科學，遵守制度會比違背制度的機會主義行為獲得更大利益，那么違背制度的投機行為就意味著會有更多的風險以及更大的代價，那么人們的行為習慣就會慢慢改變，按制度辦事就會成為社會的主流。因此，破解“逆淘汰”問題,必須立足于制度創(chuàng)新，改革完善選人用人制度。

首先，健全干部提名制度，從源頭上防范“逆淘汰”。用人之源始于提名，做好提名推薦工作，把好干部入口關，對確保人選質量具有關鍵性作用。規(guī)范提名制度關鍵在擴大提名環(huán)節(jié)的民主和監(jiān)督，做到主體清晰、程序科學、責任明確，以解決誰提名、如何提名、提名責任誰來承擔等問題。其次，完善任前考察機制，控制好干部選任的中間環(huán)節(jié)。完善考核標準，加大對干部“德”的考察力度，提高考察主體專業(yè)化水平，創(chuàng)新考察方法與手段。再次，優(yōu)化民主決策機制，防治“內(nèi)部少數(shù)人控制”，防止“一把手”的“一言堂”。加大對干部任用信息披露是防范用人失察、失控最有效、最徹底的預防性措施，也是落實群眾“四權”的重要前提。最后，落實責任追究機制，防止責任追究制度虛置。用人失察責任追究并非無制度可循，關鍵是相關的制度規(guī)定基本上處于“休眠”或“虛置”狀態(tài)。必須明確用人失察責任追究的主體、內(nèi)容、時限以及范圍，實現(xiàn)用人權責對等，終身追究。

（三）擴大干部工作民主，完善監(jiān)督制約

“逆淘汰”最根本的歸因還是一種潛規(guī)則，是一個黑洞，對其治理，就要消解其產(chǎn)生的條件。所以必須進一步優(yōu)化組織“內(nèi)部監(jiān)督”，強化社會“外部監(jiān)督”，擴大干部工作民主，加大民意對選人用人的權重，突出和強化群眾及代表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jiān)督權等民主權力，提高選人用人程序和權力運行的公開性和透明度，完善監(jiān)督制約，使各種官場“逆淘汰”怪象在陽光下亮相，揭露其丑態(tài)，從而消解官場“逆淘汰”滋生的土壤。首先要健全機制，優(yōu)化內(nèi)部監(jiān)督。進一步理順組織部門與紀委、監(jiān)察、審計、公檢法等相關職能部門之間的協(xié)調機制，做到及時溝通情況，交流信息，加強相互配合。尤其要完善“一把手”離任用人審計制度，對“一把手”在任期間用人情況嚴格審核，對違規(guī)選人用人的要嚴格追責。其次要拓寬渠道，強化社會監(jiān)督。通過民主推薦、考察預告，把對領導干部的推薦權、選擇權交給群眾，提高群眾的參與程度?？梢钥紤]建立干部選任信息公開制度，向干部群眾公開推薦職位、任職條件、考察人選、擬任人選和最終任用情況。

（四）加強干部素質教育，肅清思想遺毒

思想政治教育方面，主要是實實在在踐行習近平總書記“三嚴三實”的要求。要以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為契機，針對部分干部權力觀價值觀扭曲、官本位意識濃厚等突出問題，開展干部黨性黨風黨紀教育，做好干部談心談話工作，結合警示教育，強化反“四風”建設成果，使干部加強黨性修養(yǎng)，堅定理想信念，提升道德境界，自覺抵制歪風邪氣。積極引導領導干部把思想統(tǒng)一到推進發(fā)展上，把目光和精力聚集到抓發(fā)展上，促使廣大領導干部樹立“把提高能力、干事創(chuàng)業(yè)交給自己，把個人升降去留交給組織”的良好意識，肅清滋生“逆淘汰”的思想遺毒，使跑官要官、買官賣官失去生存土壤，有效凈化選人用人工作環(huán)境。另外，公民素質提高也是極為重要的一個方面，社會風氣得到凈化，反腐敗監(jiān)督意識、維權意識提高，也是消解官場“逆淘汰”的重要環(huán)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