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出版的中西對話

整理/周丹

英國安德森出版社（Anderson Press）總裁克勞斯·弗拉格（Klaus Flugge）是位資深的出版家，他于1976年成立了安德森出版社，專職出版童書。在成立安德森之后的30余年中，他成功地打造了一系列富于特色的童書，出版了暢銷書《花格子大象》、家喻戶曉的《小公主》以及榮獲多項童書大獎的《青蛙弗拉格》系列圖畫書。

黃育海，聲名卓著的上海九久讀書人的創(chuàng)始人，同樣也為出版行業(yè)奉獻半生。2011年起，九久涉水少兒出版，先后引進出版了《100萬只貓》“大紅狗克里弗系列” 《六個和七個》《捕鼠記》等經(jīng)典圖畫書。

2011年，九久與安德森合作，引進出版了榮獲安徒生獎的英國圖畫書大師昆汀·布萊克的圖畫書系列。九久還陸續(xù)引進了歐洲著名的圖畫書作家托尼·羅斯的作品。除引進版權(quán)以外，兩家出版機構(gòu)還將邀請著名的插畫師插圖，共同推出圖畫書，實現(xiàn)兩地同時出版。

不久前，兩位對出版事業(yè)充滿激情的出版人展開了一場有關(guān)童書出版的中西對話。

投身出版，一輩子

黃育海：弗拉格先生曾經(jīng) 53次參加法蘭克福書展;51次參加博洛尼亞兒童書展，他也是博洛尼亞兒童書展最早的策展人之一。是什么機緣使您進入了出版業(yè)？

弗拉格：我從小就非常喜歡書。不過由于我出生在東德，小時候沒有辦法接受更好的教育，我只在學(xué)校讀了6年書，還淪為了難民。后來，我移民到了美國，有幸進入了紐約一家小出版公司工作，并由此進入了出版行業(yè)。

黃育海：創(chuàng)辦安德森出版社的時候，為什么會選擇童書作為主要的出版方向呢？

弗拉格：剛開始在出版社工作時，我擔(dān)任社長的助手。兩年之后，社長派我常駐英國。當(dāng)我到英國獨立負(fù)責(zé)業(yè)務(wù)后，我察覺到當(dāng)時整個市場上童書品種都不多，出版人更加重視成人書的出版。我自己非常喜歡圖畫書，希望能夠出版更多童書，就成立了出版社，這也成為我以后的出版方向。

黃育海：我長期從事成人書的出版，大概三四年前，我創(chuàng)辦的公司九久才開始投身兒童讀物。如今，盡管童書已成為公司重要的業(yè)務(wù)板塊，但是我覺得自己還是沒有很好地融入兒童世界，您覺得最大的樂趣是在什么地方？

弗拉格：我非常喜歡童書，但自己不擅長畫，又不能親自寫作，所以只好來出版童書，從中獲取樂趣。

事實上，做童書非常需要創(chuàng)造力。雖然我們自己不能親自創(chuàng)作，但是可以有很多點子和創(chuàng)意。對童書來講，要做到這一點其實并不容易，首先需要找到合適的故事，或者找到合適的作家來寫故事，同時，還要找到合適的插畫家。

中國有童書出版的黃金市場

黃育海：目前，英國圖書市場整體情況如何？

弗拉格：事實上英國現(xiàn)在的整體圖書市場并不是太好。原本圖書館是一個很重要的銷售渠道，但是現(xiàn)在采購總量下降非常多。在英國，目前仍有130萬的孩子在結(jié)束教育之后閱讀能力依然比較弱，這是一個很令人難過的事實。

黃育海：圖書館的采購減少可能會對銷售產(chǎn)生影響，那么英國的家庭購買怎么樣？

弗拉格：也不樂觀，但慶幸的是，仍有不少美國家庭在買我們的書，我們過得還不錯。另外，我們打開了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很多新興國家的圖書市場。

黃育海：中國的出版社比較幸運的是，每年中國新出生的嬰兒有一兩千萬，特別是最近中國單獨二孩政策放開以后，也將迎來新的嬰兒潮?，F(xiàn)在，英國每年有多少新生兒？

弗拉格：我們正好相反。越來越多的英國家庭選擇少要孩子，在英國、法國、意大利等許多歐洲國家，出生率都在下降，很多家庭選擇少生孩子。

好作者、好編輯是核心資源

黃育海：安德森出版社擁有很多一流的、世界級的插畫家和作者，你們的作者會不會流失或者被別的競爭對手挖走？

弗拉格：我們很多作者的書還是一直在安德森出版。比如大衛(wèi)·麥基（David McKee，英國知名圖畫書作家，在歐洲素有“當(dāng)代寓言大師”封號，他的《大象艾瑪》《六個人》等已經(jīng)由中國引進出版），從1974年以來我們就一起合作。不過，也有另外的一些作者因為錢或其他的關(guān)系，會流失掉。

黃育海：這也許是出版人面臨的難題之一。我們想保住作者隊伍，但不可避免地會被競爭對手挖走。有時為了留住作家，出版方會付出高昂的代價。遇到作者流失的情況，您會怎么處理？

弗拉格：有一次，一家出版社愿意花10萬英鎊（當(dāng)時相當(dāng)于約100萬人民幣）挖走一個插畫家，我們沒辦法付這么多錢，（最后只好讓作家流失掉）。每次有作者流失，我都覺得非?？上В侨绻髡邲Q定要離開，也沒有辦法，我會說：“好吧，拜拜?！?/p>

黃育海：有時候我要賭一口氣，也許會花超過10萬英鎊的代價再把作者挖回來。

弗拉格：事實上，也許挖角的出版社盡管出價高，但綜合考量不如我們好，作者自己也會想回來。另一方面，出版社花了這么多錢，如果在銷售方面沒有很好的回報，到最后也會放棄這位作家。

黃育海：“作者被挖腳”是競爭中無法避免的事情。但想要真正留住作家，還是需要出版商自身行銷推廣工作做得好，這樣即便作者流失了，有朝一日還會想回來。對于作家，真正追求的目標(biāo)是作品能夠流傳開來。

弗拉格：對。就像我看到上海九久讀書人的圖書目錄中，有很多優(yōu)秀的作家，這也是非常重要的。出越來越好的書，出越來越多的好書，作者就會認(rèn)同你，愿意跟你合作。

黃育海：安德森公司每年大概出版的新書有多少種？在英國現(xiàn)在市場上，新書每個品種的平均銷量有多少？

弗拉格：我們平均一年出版80本新書，一般是先出精裝，再出平裝。比較好的作家，精裝本每年會有1萬左右的銷量;如果是比較一般的作家，大致銷量在3000冊～5000冊。

黃育海：每年出版什么書，都是由您來決定嗎？

弗拉格：對，每一本書我都清楚。我也一直在控制規(guī)模，這樣才能夠集中注意力，完全地投入到每一本書中。

黃育海：如果和編輯關(guān)于某一本書產(chǎn)生不同意見的時候，會怎么處理？

弗拉格：有時候我們要吵架、打架。有時候，編輯推薦了某本書，我如果不討厭，也會被說服。

黃育海：安德森的編輯隊伍流失得多不多？

弗拉格：事實上，編輯比作家更容易跳槽去別的公司，也許因為對方給出的報酬更高、職位更好或者是更有名的大公司……

堅持，未來就有很多可能性

黃育海：最近這些年，安德森整體經(jīng)營狀況怎么樣？

弗拉格：非常幸運的是，安德森出版社從一開始成立到現(xiàn)在，每一年都是盈利的。這對于出版社來說不容易，剛剛起步的時候，常常需要很多的投入，一般不會有很大的利潤。但我們是非常幸運的，現(xiàn)在每年的利潤都以3%～5%的速度在增長。

黃育海：盡管現(xiàn)在蘭登書屋擁有20%的份額，安德森還是一個獨立的出版社，還是有充分的自主權(quán)，這是很多出版人的一個夢想。但在殘酷的市場經(jīng)濟競爭下，我面臨著一個選擇——一是把自己的公司賣給一個大公司，這樣就會有更多的錢，當(dāng)然前提是九久品牌能夠保護下來，但是我就沒有了決定權(quán);另外一個選擇就是繼續(xù)堅持，但我又沒有安德森那么幸運，因為我們公司這幾年才開始盈利。您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辦？

弗拉格：我建議你還是當(dāng)九久的老板，不要把它賣掉。因為十年并不是很長的時間，未來還有很多的可能性。如果不賣，花錢就必須非常謹(jǐn)慎，需要仔細去想“這樣子是否對我們有幫助？”

“合并”其實是一個大趨勢，美國和歐洲很多的出版社都在不停地合并，小的合并成大的，最后變成大型媒體集團。如果你想要把握九久的決策權(quán)，就不要賣公司。我覺得你非常幸運。因為你在中國，市場一直在擴大中，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大環(huán)境。

黃育海：中國童書市場確實發(fā)展很快，每年都有20%的增長。我們會謹(jǐn)慎地花錢，努力使九久永遠地存在下去，這可能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