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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痛

    2015-03-19 14:13:23畢明姝
    美文 2015年4期
    關(guān)鍵詞:吐綠人民英雄紀(jì)念碑塑料管

    畢明姝

    我打開窗子,一縷霧探頭探腦地踏進(jìn)房間,后面跟著余黨,勾肩搭背地漸漸囂張起來,氣焰盤踞了每一個角落。

    隨它吧,這座陰郁的城市,隨它吧。

    碑上的字還鐫在我的心頭,寥寥數(shù)語就概括完成千上萬或哭或笑或憤怒或淡然的漫長時日。搞什么?我想,現(xiàn)在沉默地住在里面的人可是我的爺爺。我就要樹一座人民英雄紀(jì)念碑出來。

    人民英雄紀(jì)念碑也不夠。

    枝頭的鳥兒吟出最后一支挽歌,我翻開了相冊。

    記憶中的他如這霧霾般生冷而蕭瑟。軍人的氣度給他佝僂的身軀鍍上一層金屬的光輝,晃得我只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前去為他背上一首詩,然后掙開鋼鐵般的空氣,迅速逃離。于是,我只在轉(zhuǎn)述中聽到他支離破碎的評價,多是謬贊,仍讓我有些慌亂。

    太陽穴深處傳來與心跳頻率相同的揪扯,痛覺酣暢淋漓地傳進(jìn)腦中,演變成悔意

    我看著他撥開電線和塑料管,以在戰(zhàn)場上廝殺的勇毅坐起來,樹皮般的肌膚覆上我的手。我謹(jǐn)慎地立著,沒有動作。幼時的敬畏延綿至病床邊,我不敢動,也不敢說。我想,不管我有多大,只要在這樣光輝的籠罩之下,我就永遠(yuǎn)都是那個連背一首詩聲音都會打顫的,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兒。

    無非是家長里短絮絮糾纏,他卻嚴(yán)肅認(rèn)真地,透支他不多的時間,一字一頓三字一咳地講給我。

    好好學(xué)習(xí),他說,好好學(xué)習(xí)啊。

    我應(yīng)著,在病床旁,在相冊旁。他的形象在眼眶中重疊了起來。他垂垂老矣,他神采飛揚。他疏遠(yuǎn)又親近,他是熠熠欲燃的殘陽,迸出最后一束光。

    他是隱痛,是時隔多年的原諒。

    我說:“好。”

    都說痛苦能讓人成長,可成長、懂得的本身,就是一種隱痛。它潛伏在青色突出的血管里,流竄進(jìn)心臟中,經(jīng)檢測儀析出,被投放在電子屏幕上,規(guī)律地跳動著,像一次又一次的海嘯,以摧枯拉朽的氣勢吞噬著孱弱的辯解,讓人挫敗無比,又充滿希望——

    枯枝殘葉凋零了,新芽還要緩慢地生長、拔節(jié)、吐綠,綻出釋然的花。

    我合上窗子,一束陽光如利刃刺透朦朧,又忽地變得輕柔,吻在我的桌上。掩上相冊

    我望著漸漸消散的清冷云霧,難得這座城市也換上了新裝。遠(yuǎn)處一只鳥兒振了振翅,離開枝頭,去擁抱新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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