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閃行動”的辯證解讀

陳 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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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閃行動”的辯證解讀

陳 靜

“快閃”出現(xiàn)以后以其出乎意料的速度在全球范圍內擴展，這種極具吸引力的怪誕行為在誕生之初就受到了學者的關注。在大部分學者眼中，“快閃”行動極為有力但同時也具有潛在的危險性，因為“快閃”行動一旦進入政治領域其后果將難以預測。大多數(shù)人將目光放在了“快閃”的危險因素上。但實際上，“快閃”行為出現(xiàn)的動因與政治并無關聯(lián)，盡管后來它被發(fā)現(xiàn)可以作為滿足政治訴求的有效工具，但這也不能抹殺它給大眾所帶來的積極意義。

快閃 潛在危險性 積極意義

陳靜，女，漢族，中國傳媒大學傳播研究院2013級國際新聞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一 “快閃”：新媒體催生的新型網絡文化

快閃，來源于英文“Flash Mob”，有的譯為“快閃暴走族”，是指通過郵件、短信以及口述等病毒式的傳播手段召集眾人，在指定時間涌到指定地點完成某些稀奇古怪的動作后，又在短時間內迅速消失的一種群體行為?；羧A德·萊茵戈德在“快閃行動”上堪稱理論旗手，他在《聰明行動族：下一場社會革命》一書中將“快閃”定義為：一群體會用網絡、手機等，互相溝通、串聯(lián)，參與特定族群活動并做出實際行動的人。美國學者克萊·舍基在《人人時代：無組織的組織力量》一書中也對“快閃”做出了定義，他認為“快閃”指的是一個看似自發(fā)，而實則行為配合一致的族群。

無論哪一種定義，我們都可以看出，在“快閃”這種新式行為中，“協(xié)調”與“配合”至關重要，而“協(xié)調”與“配合”的實現(xiàn)需要借助網絡、手機等新媒體工具，而網絡在其中又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正是有了網絡等新媒體的出現(xiàn)使分享和協(xié)調的成本瓦解,*[美]克萊·舍基.人人時代：無組織的組織力量[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132.人們之間的協(xié)調配合才得以實時并且隱秘地進行。

建立在網絡基礎上的線上世界是一個虛擬的空間，網民們以虛擬的身份活躍在網絡空間里，線上緊密聯(lián)系的人群在線下甚至互相不認識，這就存在著一種線上與線下的脫節(jié)?！翱扉W行動”是一種將線下與線下結合起來的嘗試，基于網絡聚集的人群開始將這種團體轉移到線下，盡管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并無改變，仍然是彼此陌生的狀態(tài)，但“快閃行動”讓網絡中的言論力量轉化為現(xiàn)實中的行動力量，這是新媒體帶給社會的重要影響之一，同時也成為新媒體催生下的新型網絡文化。

二 “快閃”的潛在危險性

(一)“快閃”進入政治領域

“快閃”在誕生之初并沒有與政治掛鉤，而是有點“旗桿靜坐”的味道，*[美]克萊·舍基.人人時代：無組織的組織力量[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136.這些行為本身是無害的，卻可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然而這種行為的純粹性并沒有堅持多久，“快閃”行動出現(xiàn)后不久，就邁入了政治領域。較早期的含有政治意味的“快閃”的代表之一是在2003年，俄羅斯總統(tǒng)選舉前兩周，大約60位青年頭戴普京的面具，身著印有“反普京”口號的T恤衫突然出現(xiàn)，這次“快閃”帶有明顯的政治意味，即反對普京連任總統(tǒng)。

克萊·舍基在《人人時代：無組織的組織力量》一書中提到白俄羅斯人將“快閃”演繹成抗議的巔峰之作。2006年，盧卡申科謀求第三次連任時得票率高達85%，民眾認為其在選舉中作弊從而發(fā)起了“快閃”進行抗議，抗議者們相約聚集在一起吃冰激凌，這種看似無害的行為表達的是他們的政治訴求，因為“真正傳遞的訊息不在行為之中，而在行動之中”，“一個吃冰激凌群體的威脅并不在于冰激凌而在于群體”。

而真正顯示群體力量在政治領域的巨大功能的事例還是霍華德·萊茵戈德最喜歡舉的例子。菲律賓埃斯特拉達總統(tǒng)的政府行使否決權以對總統(tǒng)貪污案從輕處置時，數(shù)千名憤怒的公民迅速組織了一場抗議活動，他們利用短信相互通知。這些迅速聚集起來的民眾占據(jù)了街道，最終迫使政府依法進行審判。

“快閃”作為一種群體聚集的事件，一旦進入政治領域，發(fā)揮的效力將不可估計，這就是人們所謂的“快閃”的危險因素所在。

(二)“快閃”與群體性突發(fā)事件

所謂群體性突發(fā)事件從社會學角度看，是指“由社會原因引起的，有眾多人參加的，并且嚴重破壞正常社會秩序，必須及時采取緊急措施予以處置的重大社會性事件?！?徐乃龍.群體性事件的預防與處置[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2:2.“快閃”與群體性突發(fā)事件之間聯(lián)系密切，“快閃”能在一定情況下演變成群體性突發(fā)事件，并且一旦演變，會帶來更加嚴重的后果。

1.“快閃”有轉化為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的可能性

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的首要特點是群體性，是指由一群人制造和參與的活動，而“快閃”的召集者通過互聯(lián)網等媒介召集眾多互不相識的人，在指定時間涌到指定地點完成指定的動作，無論眾人參與行動的目的是否完全相同、行動是否完全一致，至少在局外人來看，快閃與群體性突發(fā)事件一樣，都具有人數(shù)眾多這一特點，*高媛.“快閃”：潛在的群體性事件[J].湖南警察學院學報，2013(3)：107.這就為“快閃”轉化為群體性事件提供了主要條件。

再者，群體性突發(fā)事件之所以強調突發(fā)是因為事件發(fā)生的突然性，也就意味著群體性突發(fā)事件事先很難進行有效監(jiān)測，往往在突然間發(fā)生。而“快閃”也是如此，只有參加者才知道大家約定的事件和地點，對于旁觀者來說，“快閃”的發(fā)生極具突然性。

組織性是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的另外一個重要特點，一次群體性事件并不是無組織狀態(tài)之下發(fā)生的，而是有“領導者”牽頭，進行策劃和組織?！翱扉W”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松散無組織，更像是一群人的自發(fā)行為，但實際上，在每一次“快閃”的背后，都會有牽頭組織的人或團體，正是隱藏在事件背后的這些組織者，才有了每一次成功的“快閃”。

另外，群體性突發(fā)事件還有另外一個特點就是效仿性，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經過媒體的報道被更多的人知曉，也就意味著會有群體進行效仿。而“快閃”也正是如此，自從有了第一次成功“快閃”，這種活動就迅速在全球范圍內蔓延，引得各個國家的民眾爭相效仿。

群體性、突發(fā)性、組織性和效仿性都是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的重要特征，同時也是“快閃”的特點所在，這種內在特點的共通讓“快閃”很容易轉化為群體性突發(fā)事件而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

2.“快閃”轉化為群體性突發(fā)事件將更難控制

“快閃”是借助于網絡等新媒體工具來進行事前的協(xié)調和配合，這就意味著整個組織過程是隱蔽的。如果說之前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的監(jiān)測還可以通過加強對集會的控制來實現(xiàn)的話，那么現(xiàn)在“快閃”已經進入到了一個更加難以控制的階段。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分享和協(xié)調不再借助于見面這種古老的方式，而是可以通過網絡、手機等實現(xiàn)實時聯(lián)絡，甚至是發(fā)起行動的人在行動開始的那一刻也無法預料參與人數(shù)的多少，這使得對“快閃”進行事先阻止變得幾乎不可能。

社會化工具不僅在“快閃”的組織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整個活動的進行中也舉足輕重?，F(xiàn)在的民眾大都擁有隨時隨地可以上網的移動設施，即使在“快閃”行動過程中出現(xiàn)被阻攔和鎮(zhèn)壓的情況，參與人員甚至旁觀者都可以利用手中的移動設施將事件過程記錄下來，傳到網絡空間作為永久的證據(jù)。這種整個事件的公開性和透明度為阻止這類事件增添了難度，畢竟任何政府和個人都不愿臭名昭著。

另外，“快閃”中參與人員的心理的易變性使群體活動的結果無法預測。在群體活動中，每個人的情感都會得到同伴的支撐和感染，每個個體都處于亢奮狀態(tài)，這時候理性分析能力就會極大減弱。法國學者勒龐在《烏合之眾》一書中就曾指出：“刺激群體的因素多種多樣，群體總是屈從于各種刺激，因此群體心理也極為多變，不會作任何事先策劃?！边@指出了群體心理是很容易改變的，普通的群眾性突發(fā)事件中的參與群體有著廣泛的心理認同，但“快閃”不一樣，參與“快閃”活動的群體有著更復雜的構成，這使得活動結果更加難以預測。

三 “快閃”的積極意義

盡管“快閃”潛在的危險因素值得警惕，但如果因為過分強調其危險性而扼殺了其積極意義，那么就有點因噎廢食了?！翱扉W”作為一種創(chuàng)新型的行為方式，包含各個領域，如果使用得當，會產生積極意義。

(一)藝術表達的新形式

“快閃”出現(xiàn)之后很快被那些思想開放的藝術愛好者接納，成為他們表現(xiàn)藝術想法的新形式。在倫敦街頭，很多藝術類的“快閃”活動非常常見，他們或者進行一段合唱，或者跳一段舞蹈，也可能采取其他種類的藝術表達方式，目的只是純粹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讓自身的藝術想法得以呈現(xiàn)。這種藝術類的“快閃”活動對于參與者來說，他們的想法得以公開表達，獲得滿足感；而對于旁觀者來說，他們獲得的是觀賞后的愉悅，一次藝術“快閃”甚至能改變他們對于原先并不了解的藝術領域的某些刻板觀念。作為藝術表達的形式，“快閃”實際上做到了一舉兩得。

而對有些人來說，“快閃”不僅僅是一種表達藝術的新形式，甚至“快閃”本身也是一種藝術?！翱扉W”的首次發(fā)起者“比爾”在接受CNN采訪的時候指出，每個人對“快閃”的理解都不一樣，對他自己而言，他更愿意從美學的角度去理解。快閃這個后網絡時代的偉大靈感，在很多人的眼睛中變形，而藝術家們希望它是本世紀以來最瘋狂的行為藝術。

實際上，現(xiàn)在“快閃”運用的領域逐漸增多，很多公司甚至都將其作為宣傳推廣的方式，這就是對這種藝術形式的進一步挖掘與利用。

(二)“快閃”為公益

2012年9月29日，30個身穿熊貓服的青春美少女現(xiàn)身成都街頭，上演“快閃”活動。她們在這次活動中采用集體舞的形式，旨在呼吁大家愛護動物，宣揚激情、健康的生活方式。

像這種以“快閃”方式做公益的例子有很多，因為“快閃”的新穎性及其獨特性能在一段時間內吸引大量民眾的注意，這要比之前的宣講等做公益的方式有趣得多。人們會因為這種形式而對其宣揚的內容產生興趣并且收到良好的效果。

去年圣誕節(jié)前夕，北京國貿上演了一出合唱“快閃”，由兩岸的歌手領唱，唱的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慕浀淝?。“快閃”現(xiàn)場引起眾多人圍觀?；顒咏Y束后，一些旁觀群眾都表示從這場“快閃”中感受到了一種溫情，為一天工作的疲勞和辛苦注入了活力。而活動的發(fā)起者在接受采訪時也表示，做這次“快閃”就是想要做好玩純粹和公益的事情，給現(xiàn)代社會中的忙碌人群減減壓，讓他們對生活有更加積極的態(tài)度。

其實，這種公益性質的“快閃”活動正在逐漸增多，去年五地同步發(fā)起的“關注自閉癥兒童”的快閃活動引發(fā)關注；倡導環(huán)保理念的“快閃”活動也在全球范圍內此起彼伏；大學校園內也出現(xiàn)很多關于倡導志愿活動的“快閃”……這一系列的“快閃”活動沒有私利誘導，大家出于對公益事業(yè)的熱心參與活動，并希望借助于這種能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將公益進行下去。

(三)“快閃”：社會交往新形式

全球每個城市中勇于嘗新的年輕男女彼此用網絡傳輸、用手機聯(lián)絡他們要到哪里集合、做什么動作，而這些長年躲在電腦后面的年輕人，也正是需要社交的年紀?！拔覀兠刻於荚陔娔X屏幕上跟很多人講話、交換消息，卻很少見到本人，”荷蘭“快閃暴走族”召集人在BBC 網站上說：“這是把電腦社交轉換成現(xiàn)實社交的方式?！?佚名.“快閃暴走族”將成網絡新文化[J].中國新通信，2007(4)：21-22.

沒錯，“快閃”是一種線上到線下的轉移，一些在網絡中結識很久的“朋友”開始借助于這樣的活動而發(fā)展線下友誼，這是對年輕人社交的擴展。這種社交不僅僅通過共同參與活動來實現(xiàn)，也可以通過共同組建網站、網上社區(qū)甚至組成線下團體來實現(xiàn)?？扉W論壇、中國快閃聯(lián)盟、北京快閃舞團等，這些線上的社區(qū)或者線下的實體團隊，都為快閃愛好者們提供了與他人交流與結識的機會。

以往的網絡社區(qū)提供了有共同興趣的群體進行交流的平臺，但因為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沒有線下的活動將他們真正連接起來?！翱扉W”作為一種線上組織、線下活動的方式，有效地彌補了這種缺憾，更多的人有機會也更愿意與他人進行虛擬世界之外的交流。

(四)“快閃”成為年輕人宣泄情緒的途徑

現(xiàn)代社會的年輕一代壓力漸增，而相對地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卻沒有跟上。這就使得年輕人心中郁積著一些容易爆發(fā)的情緒，而他們找到宣泄方式非常重要。如果排解不當，甚至會產生心理問題。

從目前世界上發(fā)生的“快閃”來看，絕大多數(shù)的快閃是年輕人的群體游戲和宣泄的過程，這些活動有的類似于搞笑和惡作劇，有的近似于行為藝術，但從本質上講都是一種宣泄方式。舉個例子，深受考試壓迫的學生在正式考試之前的幾分鐘發(fā)起一場“快閃”活動，活動內容是幾個同學高唱《悲慘世界》的著名曲段以表達他們對考試的不滿情緒。這種簡單的、看似無理的“快閃”成為了他們宣泄情緒的新途徑。

更深層次來講，“快閃”可以說是對傳播學上“使用與滿足”理論的延伸?！笆褂门c滿足”理論強調受眾的主動性，關注受眾對媒介的使用以及他們從中獲得的滿足，我們在前面說過，“快閃”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是建立在新媒體基礎之上的，而“快閃”活動的發(fā)起者和參與者是對這些媒介進行使用后所發(fā)起的活動，目的是為了達到一種心理的自我滿足，這種滿足對年輕人來說很大一部分是情緒的宣泄。

四 總結與思考

“快閃”的出現(xiàn)和迅速發(fā)展的確給社會帶來了各方面的影響，正負面皆有，這就更需要我們以辯證的眼光去看待它。

克萊·舍基在《人人時代：無組織的組織力量》一書中提到，“群體行動的自由，天生就是政治性的”，自由是政治性的，但群體行動卻不一定是政治性的，我們可以看到群體行動在公益、藝術等各個領域所產生的積極影響。我們生活在一個社會化工具極其發(fā)達的時代，這些工具為群體內部的協(xié)調和溝通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利?？巳R·舍基說，“當你提高一個群體內部的溝通能力的時候，這個群體能夠做的事情也因之改變”，但大家會用這種能力做什么，誰也不能確定。

也正如霍華德·萊茵戈德所說的，“快閃”并不是毫無意義的瞎鬧，而是新的“社會變革”的開始，但誰又能說這種“社會變革”就一定是不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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