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程
(1.上海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上海 200020;2.復旦大學社會學系,上海 200020)
西方移民融合理論的發(fā)展軌跡與新動態(tài)
劉 程1,2
(1.上海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上海 200020;2.復旦大學社會學系,上海 200020)
西方移民融合理論旨在對移民融入遷入地社會的過程進行類型化和因果解釋。帕克和戈登的經典融合理論開創(chuàng)了移民融合研究的歷史篇章,而線性融合理論、曲線融合理論、區(qū)隔融合理論、多元文化理論以及生態(tài)分析等則是對經典融合理論的批判性發(fā)展。這些移民理論經歷了從融合結果的“必然性”向“相對性”、從融合軌跡的“直線性”向“曲線性”、從融合模式的“完全性”向“選擇性”、從融合方向的“唯一性”向“多元性”的轉變。新近的移民融合理論則聚焦于融合結果的異質性及其因果解釋。未來移民融合理論將會是建立在融合異質性研究基礎上的理論重新整合、闡釋和發(fā)展。
移民融合理論;直線融合;曲線融合;區(qū)隔融合理論
移民融合①在英文文獻中與此相關的概念包括:assimilation,adaptation,acculturation,inclusion,incorporation,integration。中文文獻中常出現(xiàn)的概念也包括:同化、適應、吸納、接納、并入、融合等。這些概念的內涵存在一定程度的差異,但是,更多的時候這些概念是被互換使用的。在國外研究文獻中,美國更常用的是“assimilation”,而加拿大和歐洲的研究者則更青睞“integration”一詞。如果要對這些概念進行嚴格意義的區(qū)分,integration和assimilation等詞往往意指移民接近遷入地文化的程度較高,而adaptation和acculturation等詞則更為強調移民對自身傳統(tǒng)文化的保持。過程是移民通過與遷入地社會的接觸、互動、溝通,彼此滲透、相互接納,并最終實現(xiàn)經濟整合、文化適應、社會融入及身份認同等目標的社會過程[1]。研究發(fā)現(xiàn),經過長時間的居住與生活,移民會呈現(xiàn)出多種融合模式并存的狀態(tài):有的移民完全被遷入地“同化”,有的移民則完全與遷入地相“隔離”,更多的移民則是居于兩者之間的狀態(tài)[2]。對于移民融合過程與結果,學術界闡發(fā)了許多富有洞見的理論觀點來予以類型化或進行因果解釋。
經典移民融合理論最早由威廉姆·華納和里爾·斯庫勒提出[3]。他們認為,移民在新的社會環(huán)境中的社會融合有許多步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其行為與遷入地原住民會越來越相似。芝加哥大學的羅伯特·帕克進一步提出:移民社會中不同族群之間的交往與接觸,往往會經歷幾個固定的發(fā)展階段,即接觸、競爭、適應和融合。其中,“融合”是種族關系周期的最后一個階段[4]。這些理論觀點在米爾頓·戈登那里被進一步發(fā)揚光大。
戈登提出,移民融合過程包括7個重要維度,分別是:文化適應、結構性融合、婚姻融合、認同性融合、態(tài)度接受融合、行為接受融合和世俗生活融合。其中,“文化適應”不僅包括衣著等外在表現(xiàn),也包括語言、情緒表達、價值觀念等[5]。文化適應可以單獨發(fā)生;同時,移民的融合狀態(tài)也可能僅僅停留在“文化適應”階段?!敖Y構性融合”是融合過程中的關鍵,它預設其他領域的融合必然會隨之發(fā)生?!敖Y構性融合”是指社會結構的相互滲入或融合,是移民群體在與遷入地社會之間發(fā)生的親密性交往,即發(fā)展能夠加入對方私人生活空間的階段,亦即初級關系中的融合?!盎橐鋈诤稀奔匆泼袢后w與遷入地社會群體之間的族際通婚?!罢J同性融合”強調族群意識,涉及處于族群關系場景中的個體如何給自己定位的問題。“態(tài)度接受融合”和“行為接受融合”的發(fā)生,則意味著族群之間偏見和歧視被拋棄。而隨著移民實現(xiàn)“世俗生活融合”,不同族群之間在社會生活中的權力爭斗與價值沖突也會隨之消失。至此,移民融合過程得以全面完成。
戈登還將美國社會的族群關系的發(fā)展分為3個階段:盎格魯一統(tǒng)階段、大熔爐階段和文化多元主義階段。自殖民地時期開始,英國人和新教徒是移民群體的主體力量。他們推崇自己的語言、宗教、文化認同等,并貶低其他群體的文化要素,從而致力于實現(xiàn)所有人的“盎格魯—撒克遜化”。這一模式在“一戰(zhàn)”期間的“美國化”運動中體現(xiàn)得最為充分。隨著更多非英裔移民遷入美國,一種更加寬容的族群關系模式——即“熔爐理論”——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青睞。它強調對各種文化元素和國民性格的吸收、融合,而不再只是“盎格魯—撒克遜化”的單一模式。此后,隨著移民群體的更加多樣化,不同族群之間的關系逐漸呈現(xiàn)出“文化多元主義”的特征。一些移民族群聚集在特定的區(qū)域,在同族群內部頻繁互動,并保留著自身的獨特文化體系,包括語言、宗教、習俗、祖先認同等。這正是以多元化和包容性為特征的文化多元主義階段[6]。
經典融合理論在學術界引起了極大轟動,主導了早期大量移民研究,至今仍對當代移民研究產生持續(xù)影響。但是,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由于族群差異的持續(xù)存在、移民后代融合模式的多樣性,經典融合理論對新移民與移民后代的融合過程顯得不再那么具有解釋力,并因此遭到了激烈的學術批評[7]。與此同時,美國作為“文化大熔爐”社會的理念也一再受到挑戰(zhàn)[8]。批評者認為,經典融合理論暗含著對少數(shù)族群在文化與族群認同上的強加。而且,經典融合理論不考慮移民不同的族群文化、成長經歷和社會經濟背景的差異,而一概認為“整合到主流社會”是所有移民的最終歸宿。這種絕對化、必然性的預測與現(xiàn)實生活并不完全吻合。在這樣的背景下,各種替代理論日漸興起。
20世紀70年代之后,赫爾伯特·甘斯與尼爾·桑德伯格等學者從華納和斯庫勒那里吸取靈感,強調了代際變遷在移民融合中的作用[9]。這樣,他們在戈登的理論基礎上增加了一些動態(tài)性因素。這種關于經典融合理論的變體,被稱之為“直線融合理論”。
“直線融合理論”認為,群體層次上的移民融合動力主要來自代際更替。移民融合是一種隨著移民代次增加而逐漸實現(xiàn)目標的過程。平均而言,移民的每一代后裔都會將移民與遷入地社會經濟融合水平提高到一個新的階段,將移民實現(xiàn)完全融合再推進一步[10]。換言之,隨著移民代次的增長,移民后代被認為會越來越脫離其祖先印記、而變得與遷入地主流文化越來越趨同。因此,“代次”是移民融合的動力,而不僅僅是移民融合向前推進的一個時間期限。但是,這一理論認為所有移民族群的文化都是被移民引入的,而并沒有關照到移民在遷移和適應過程中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新的文化元素。此外,事實表明,即使是在美國,移民后代的社會融合軌跡與直線融合的假設也是存在出入的。研究發(fā)現(xiàn),經過數(shù)代以后,移民的族群差異依然存在。這些差異體現(xiàn)在移民后代的學校表現(xiàn)、行為舉止和生活理想等方面[11]。而且,對于一些移民群體的后代而言,甚至還出現(xiàn)了所謂的“墮落的第二代”現(xiàn)象[12]。
因此,格拉澤爾、楊希、格里利、康澤恩等學者在“直線融合”理論基礎上擴展出了所謂“曲線融合”理論[13]。換言之,族群融合過程不僅具有代次的動態(tài)作用,而且,移民融合的方向可能是曲線式的而非直線式的。他們認為,直線融合理論夸大了歷史性的作用,事實上,族群的變化常常是內生的和非歷史的。比如,許多研究表明:美國少數(shù)族裔群體的融入史并不僅僅被動的“生存史”,而且是一部“創(chuàng)造史”——每個族裔群體都塑造了獨特的歷史、文化以及美國經驗。
甘斯認為,無論是在1880年到1925年之間到達美國的歐洲裔移民,還是之后的非洲裔移民,都會繼續(xù)完成文化適應和“美國化”的過程。但是,1965年之后的美國移民(尤其是深色皮膚的移民)的后代并沒有像直線融合理論所描述的那樣“自動”融入美國的主流社會。他們依然像父輩一樣從事高強度勞動,卻只領到低廉的薪水。由于遷入地社會環(huán)境的壓力、移民群體自身的一些因素的影響,第二代移民(尤其是那些黑人的、貧困的、非技術移民的子女)的融合進程往往會被延遲[14]。
因此,曲線融合理論主張移民融合過程涉及移民與社會環(huán)境之間的相互作用,而不僅僅是社會結構的單向影響。事實上,少數(shù)移民族群對美國主流文化的影響從未間斷。這種影響一個重要標志就是文化印記與其傳統(tǒng)意義上的擁有者(即少數(shù)族裔的移民群體)的相互分離。經過很長時間之后,許多文化印記的少數(shù)族群來源已被忘記,并成為主流文化的組成部分。而且,移民融合的模式是開放式的,而非被事先預設好的(即必然被主流文化同化)。再者,移民的生物與社會特征(比如性別)也會對其社會參與、融合與認同產生影響[15]。
“多元文化”理論是在批評經典融合理論中“熔爐論”觀點的基礎上產生的。多元文化主義的經典論述來自于哈里斯·卡倫。卡倫在1915年的《國家》雜志發(fā)表《民主和熔爐》[16],此后又在《美國的文化與民主》中進一步予以論述??▊愓J為,主流的所謂“美國化”或者盎格魯—撒克遜化一統(tǒng)模式乃至大熔爐理論,并不完全符合社會現(xiàn)實。每一個移民族群,都具有保持其自身文化傳統(tǒng)、生活習慣、宗教態(tài)度、公共制度等傾向??▊愄岢?作為一個聯(lián)邦國家,美國不應該只是疆域和行政上的統(tǒng)一,而且應該是多樣性文化的融合;尊重族群文化差異、保持文化多樣性,會更有利于美國的國家鞏固。因此,要倡導“統(tǒng)一體中的多樣性”。
20世紀初,受到“文化多元主義”思想和“黑人民族主義”思潮的影響,多元文化主義得到蓬勃發(fā)展。特別是隨著歐美民權運動蓬勃發(fā)展,文化多元主義不僅成為一種社會思潮和理想信念,而且成為一種志在改變社會現(xiàn)狀的意識形態(tài),成為移民族群凝聚社會力量以爭取政治、經濟和社會權利的斗爭武器。在此影響下,優(yōu)勢族群也開始以“多元文化”的名義制定政策[17]。比如,在這一時期內,美國新頒布的法律均在不同程度上賦予了少數(shù)族群以平等的政治和公民權利,同樣的進展也在教育、學術、性別等社會領域取得。在美國之外的國家,加拿大推出了“雙語言框架內的文化多元主義政策”,類似的政策也在英國、荷蘭、法國等歐洲國家實行,涉及公民權、語言、文化傳統(tǒng)、宗教習慣、藝術等內容[18]。
多元文化主義主張各族群之間相互尊重與包容,志在構建一個多元文化和平共處的美好社會。但它的實踐情況并不令人滿意。歐美國家的許多移民后代至今仍然難以獲得在遷入地社會的政治、經濟與文化認同,甚至不得不處于邊緣化和被隔離的狀態(tài)[19]。比如,許多移民及其后代無法得到真正平等的受教育機會,其接受教育的時間往往更短,教育服務質量往往更差。這可能會導致移民后代弱勢地位的代際再生產。從居住環(huán)境看,歐美國家的許多移民聚居區(qū)都是“貧民窟”,社會治安與犯罪問題明顯更為突出。這與多元文化理論的初衷無疑是背道而馳的。尤其是21世紀以來,歐美國家因族群關系引起的槍擊、騷亂、恐怖主義等時有發(fā)生,引發(fā)了各國政要對多元文化主義的普遍質疑乃至完全否定。多元文化主義如何真正促進不同族群的和諧共處與社會整合,仍是理論家、實踐者爭辯的關鍵議題。
20世紀60年代以后,學術界在經驗研究中發(fā)現(xiàn):不同移民群體的融合狀態(tài)與融合水平并不是一致的,而是存在差異的;而且,根據(jù)移民的不同族群和階級地位,社會融合過程是有區(qū)隔的[20]?!皡^(qū)隔融合理論”正是在這一背景下誕生的,旨在對經典融合理論的單一融合模式進行修正和拓展,從而有效解釋變化了的社會現(xiàn)實。
區(qū)隔融合理論的特點在于對不同移民群體的自身特征、文化背景、結構位置等差異性的充分重視。這一理論認為,制度因素確實可能是移民融合的重要動因,但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也往往也在其中扮演重要作用[21]。移民的人力資本(比如教育、技能等)會影響到他們的融合經歷與融合模式。此外,遷入地的公共政策和社會成員表現(xiàn)出來的社會態(tài)度,對融合的過程及結果也會產生重要的影響。而且,移民融合的模式還廣泛存在著代際差異。由于移民后代的生活經歷與社會環(huán)境不同,其經濟社會融合的過程與結果和上一代相比會出現(xiàn)許多不同的特征。因此,經典融合理論在解釋移民后代融合過程方面缺乏理論效度。在這樣的背景下,一些學者提出,移民后代的基本融合模式是“區(qū)隔性融合”,即只是在某些方面融合到遷入地的主流社會中。
區(qū)隔融合理論指出,當代移民融合的結果是多樣化的,大致可分為3種:第一種是“融合于主流社會”。這類似于經典融合理論的觀點,主要人群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移民及其后代。第二種是“融合于城市貧困文化”。一些移民人力資本偏低,在勞動力市場缺乏競爭力,經濟收入與生活機會受到限制,因此無法融入主流社會中、而只能委身于貧困亞社會。第三種是“選擇性融合”。還有一些移民群體一方面全力實現(xiàn)其社會經濟地位的向上流動,另一方面卻并不希望全方位融入遷入地社會,而是選擇在某些方面繼續(xù)保留族群印記(尤其是對文化傳統(tǒng)的保留),并且也獲得了較好的融合狀態(tài)[22]。
此外,區(qū)隔融合理論還特別關注的是“向下融合”的潛在問題以及富有彈性的族群文化對這些潛在問題的預防。一方面,族群和階層隔離可能會導致移民失業(yè)及其子女輟學等問題,從而阻斷他們向上流動的渠道。另一方面,有的移民群體會通過保持極強的族群認同、向移民提供網絡和社區(qū)資源、堅守向上流動的宗旨,從而為移民及其后代提供經濟和社會機會。這一理論為當代移民及其后代如何融入遷入地社會以及融合過程所帶來的不同后果提供了新的解釋思路。
戈登及其后的研究雖然在移民融合過程方面著述頗豐,但并未能完整地闡釋出移民融合過程的因果機制。戈登的理論假定文化適應發(fā)生在前、并且會刺激其他維度的融合進程。但是,這種方向性的因果表述并不完全可靠,許多研究顯示在結構性融合中甚至出現(xiàn)了截然相反的局面。因此,需要進一步闡釋其因果機制。
澀谷保等在帕克的“種族關系周期理論”的基礎上對移民社會的族群分層現(xiàn)象進行了動態(tài)解釋。作為芝加哥學派的社會學家,他們繼承了米德的符號互動理論。澀谷保等認為,人們在互動過程中總是先將對象歸類,以此來開展符合角色期望的行為模式。正是對互動對象的區(qū)別,產生了社會距離——這里的“社會距離”側重的是心理距離,而非物理距離。澀谷保等提出:主觀心理狀態(tài)的變化可以降低社會距離,促進移民的結構性融合。當社會距離小的時候,人們會更具有認同感,感覺親密,可以共享彼此經驗。反之,人們就會將對方歸為截然不同的類別。社會距離還可能會被制度化,比如膚色及其所蘊含的類型化、習俗、規(guī)范、制度安排等。
澀谷保等利用比較歷史分析方法,檢驗了帕克關于種族關系周期的“接觸、競爭、適應和融合”四階段理論,發(fā)現(xiàn)了明顯有悖于帕克的樂觀觀點的結論[23]。他們認為,美國的經驗表明,在經濟領域的社會流動有利于階層地位的提升。但是,族群分層要更僵化一些,比如,美國非白人的族群認同感往往難以改變。族群分層秩序一經建立和制度化,就傾向于長期穩(wěn)定。但他們也部分認同帕克的觀點:即使再頑固的族群分層秩序,最終也會趨于瓦解,而且在種族關系周期的最后階段會出現(xiàn)移民融合。
他們是使用生態(tài)理論來闡釋族群分層現(xiàn)象的,并因此加入了動態(tài)的、宏觀社會學的維度。這為微觀社會學理論與大型結構與社會過程之間架起了因果關聯(lián)。這種因果機制是:在生態(tài)層次的生活條件變化,會導致社會距離的縮短。澀谷保等尤其強調技術更新在其中的作用——經濟體系變化以及技術變革,經常會為少數(shù)族群創(chuàng)造出新的競爭性優(yōu)勢,這會反過來導致雇主尋求制度化變革來維護少數(shù)族群的利益。另一種來源是少數(shù)族群和多數(shù)族群在地理空間上的隔離的弱化(比如,通過增加見面機會)。同時,人口密度的變化也會導致族群關系的變革。盡管如此,澀谷保等還是強調社會距離下降的最直接來源是變革所傳播的新觀點的影響——尤其是當新觀點刺激到之前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價值與文化信念時,這一機制會顯得特別明顯。比如,抗議與反抗,尤其是社會運動,就是重要的動力機制。
在很大程度上,澀谷保等也是對經典融合理論的拓展,而非提供一幅新的精確藍圖。經典融合理論是靜態(tài)的,且主要關注的是個體層次的融合,而對整體性的種族和族群邊界關注不夠。澀谷保等則闡釋了微觀層次上的社會距離變化是如何導致族群間關系與結構性融合的變化的,并指出了宏觀社會學在移民融合理論的未來發(fā)展方向。他們提醒學者不僅要關注個體層次的融合,也必須注意到植根于人口生態(tài)學中的社會過程及其影響。
經典移民融合理論及其后續(xù)發(fā)展的主要貢獻在于對移民融合過程的理想類型的構建與文化詮釋,但它們普遍缺乏對移民融合內部差異性的系統(tǒng)研究。不過,隨著定量社會科學的發(fā)展——尤其是布勞與鄧肯關于“地位獲得研究”及其后的“社會分層研究”的開展[24]——20世紀70年代之后的移民研究明顯地將焦點轉向了“族群分層研究”。其成果主要集中在社會經濟融合、空間/居住融合、婚姻融合等領域。其他研究議題還包括:移民的語言模式、家庭結構、宗教信仰、友誼模式、世俗生活、政治融合等。在這些研究看來,移民融合過程本質上正是族群邊界的淡化與消逝的社會過程[25]。這些研究沿著經典融合理論朝向縱深發(fā)展(當然也提出了許多新的概念),進一步豐富了移民融合的理論觀點。
1.社會經濟融合
針對移民“社會經濟融合”的專門研究,主要得益于布勞與鄧肯的“地位獲得研究”以及其后的社會流動研究的啟示。關于社會流動的研究顯示,社會經濟地位的獲得是移民融合的重要基礎和表現(xiàn)。在很大程度上,移民的社會經濟融合過程正是他們獲得中等或中等以上社會經濟地位的過程。而衡量社會經濟地位獲得的指標通常包括:教育成就、勞動力市場參與、職業(yè)等級、經濟收入、消費模式等。與早期不同,20世紀下半葉的歐美國家的經濟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更多的勞動力就業(yè)機會[26],尤其是,得益于技術革新與經濟轉型,高技術勞動力的需求激增,使得更多移民投身于正式勞動力市場求職,導致教育與培訓等人力資本要素成為影響移民社會經濟融合的關鍵機制(而不再只是種族因素)。另外,由于政府、NGO等外界消除歧視的共同努力,使得這一時期移民的社會經濟融合進程明顯加快[27]。
不過,移民社會經濟融合的實際模式仍然是呈多元形態(tài)的[28]。在美國,來自印度、中國、西歐、加拿大等國的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英移民群體,大多進入到主要勞動力市場從事技術或管理工作,其職業(yè)成就與經濟收入可觀,其生活方式事實上已“同化”進入遷入地中產階級的主流社會。但另一方面,來自于古巴或墨西哥等加勒比海地區(qū)的移民群體,由于受教育水平偏低,則只能委身于次級勞動力市場謀職。他們的社會經濟融合模式則大多體現(xiàn)為“區(qū)隔性融合”或“隔離”形態(tài)。還有一些非法移民,更是無法在勞動力市場上謀得正式職業(yè),即使擁有人力資本也基本不能產生經濟回報,所以長期處于被“隔離”的狀態(tài)。這說明,縱然西方社會為移民融合創(chuàng)造了更多有利條件,但是,移民之間的社會經濟不平等現(xiàn)象仍然是廣泛存在的。
2.空間/居住融合
關于“空間/居住融合”的探討,最早源自于芝加哥學派的生態(tài)學傳統(tǒng),而現(xiàn)代信息技術(如GIS系統(tǒng))的發(fā)展是這一研究領域的重要推動力。早期的移民研究就發(fā)現(xiàn),移民群體往往傾向與來自同一國家或文化區(qū)的人聚居在一起,因為聚居區(qū)內的語言、習俗、飲食、交流等障礙更小。而且,這樣的聚居區(qū)通常是城市里的低租金區(qū)域,生活成本相對較低,謀職也更為容易[29]。這類聚集區(qū)被稱為“飛地”。這種“飛地”是一種典型的居住隔離模式。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移民群體會開始建構自己獨立的社會網絡,并通過勞動力市場的成功奠定經濟基礎。另外,新移民的職業(yè)起點往往比第一代移民更好,所以有更多的人最終能夠將獲取的資源轉換成更高質量的居住條件、搬入具有良好醫(yī)療條件和公共服務的主流社區(qū),從而實現(xiàn)了與主流群體的居住/空間融合[30]。這種居住模式的變動,被視為是移民最終實現(xiàn)融合的重要中間步驟。
一些持樂觀態(tài)度的學者堅信,隨著時間的推移,移民及其后代終將走向“居住融合”。但實際上,在大量移民不斷匯聚到大城市人口密集區(qū)的同時,越來越多本土居民遷往了更加宜居的城市郊區(qū)[31]。換言之,移民的自我選擇過程并沒有真正帶來空間/居住融合目標的實現(xiàn)。因此,在新近的研究中,許多學者強調:移民的空間/居住融合過程不僅是建立在其自身積累經濟財富的基礎上的,而且也受到國家主流意識形態(tài)、社會福利制度、住房制度、住房市場、族群歧視態(tài)度、移民文化傳統(tǒng)等環(huán)境因素的影響[32]。比如,歐美許多國家的“貧民窟”改造項目,實際上使得公共住房集中的城區(qū)變成了更大的貧民區(qū),加劇了居住隔離問題。而且,對于少數(shù)族群的移民群體而言,往往更難獲得住房貸款,而且在申請公共住房方面也存在機會不平等。很多研究表明,即使時至今日,住房市場的族群歧視依然是造成移民居住隔離的關鍵原因[33]。而且,這種隔離還導致了他們在獲取子女教育機會、勞動力求職、生活質量、社會服務與醫(yī)療設施等方面的機會不平等[34]。
3.婚姻融合
關于移民婚姻融合的研究,則源自戈登的理論啟示。在戈登的理論模式中,婚姻融合往往建立在較高的社會基礎之上,比如,要求不同族群之間的充分接觸、相互了解、彼此尊重和文化接納,即移民與其他族群的關系親密到可以成為伴侶和家人的程度[35]。所以,“婚姻融合”被戈登視為移民融合過程的最終環(huán)節(jié)之一。在婚姻融合研究中,主要關注的是移民群體在遷入地社會的族際通婚問題。雖然早期移民更傾向于與族內移民通婚,但數(shù)據(jù)顯示移民的族際婚姻一直呈上升之勢。而且,在族際婚姻中,移民更傾向于和本土居民通婚(而非其他少數(shù)族群)[36]。在美國,早期移民的族際婚姻很少,但在1967年“反異族通婚法”被廢除后開始明顯增加。此后直到20世紀90年代,與美國本土白人之間實現(xiàn)通婚的移民群體涵蓋了很多少數(shù)族群,包括非洲裔移民、拉美裔移民、亞裔移民以及印度裔移民等[37]。不過,不同族群移民與美國本土白人通婚的機會仍然存在差異。在與美國本土白人通婚的移民中,西班牙裔和印第安裔移民是最多的,緊隨其后的是亞裔移民,而非洲裔移民和白人通婚的可能性是最低的[38]。
族際通婚與移民融合存在著密切的內在聯(lián)系。與遷入地居民(尤其是白人)的族際通婚現(xiàn)象,不僅意味著群體之間社會距離與邊界的模糊化[39],而且,它也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移民原先的身份認同,從而加速了移民的全面融合進程[40]。數(shù)據(jù)表明,那些與白人之間的跨族群通婚者,在美國居住時間明顯更長,且其后代也更多長期扎根于美國社會。而且,這種通婚模式對移民后代的融合進程也有著深刻的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族際婚姻的移民子女,往往會同時形成多種族群身份認同;而隨著代際更替,移民后代身上的少數(shù)族群印記會趨于淡化,這會加速移民后代在遷入地的融合進程。另外,還有很多在本土出生的第二代移民也選擇了族際通婚,但經驗表明,他們會比同屬移民的配偶更成功地融入美國社會[41]。隨著代次的更替,被社會建構起來的在種族/族群之間的邊界會逐漸被跨越或者變得模糊不清,隨之而來的則會是移民真正的婚姻融合。
經典移民融合理論的另一個缺陷是缺乏對移民融合結果差異性的因果機制探討。雖然此后的研究闡釋了教育培訓、語言能力、族群特征、社會資本、代際因素等方面的影響,但仍未形成系統(tǒng)的因果機制研究。這在阿爾巴等的研究中得到彌補。他們構建了囊括微觀、中觀與宏觀層次因素的因果模型,推動了移民融合研究的深化發(fā)展[42]。阿爾巴等認為,移民的融合過程與結果并無統(tǒng)一的模式。影響移民融合過程的因果機制往往是多重的,而不是單一的。對于不同種族/族群群體而言,移民在遷入地的融合進程并不一致,其融合結果也是具有異質性特征的。
阿爾巴等認為,影響移民融合異質性結果的因果機制大致包括4種:理性行動機制、社會網絡機制、資本占有機制和社會制度機制。首先,理性行動機制指的是移民為實現(xiàn)特定目標(尤其是教育、工作、置業(yè)、社交等)而采取的策略性行動,而其行動邏輯則深深地植根于移民族群的傳統(tǒng)文化與制度背景中(比如華裔移民對后代的人力資本投資的高度重視)。所以,同一族群的移民經歷總會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華人移民、墨西哥移民等。其次,社會網絡機制是一個強化群體內規(guī)范和謀求內部成員福利最大化的社會過程(比如在勞動力市場上的求職)。由于移民族群內的利益訴求與身份認同相似,所以能夠通過成員合作致力于共同目標的實現(xiàn)[43]。再次,資本占有機制強調的是對人力資本、金融資本、社會資本、文化資本等資本的擁有及其使用情況的意義。這些資本形式的占有,不僅直接影響到移民在勞動力市場的競爭能力,而且其本身也具有移民融合的象征意義。最后,社會制度機制強調移民融合過程嵌入于特定的制度與環(huán)境背景。而且,這種制度背景對于不同移民群體所提供的發(fā)展機會存在差異。
這樣,阿爾巴與倪志偉就建構了一個連接微觀與宏觀層次的“行動者-結構”模型來解釋移民融合的異質性問題。這一模型既充分考慮了教育培訓、族群特征等個體層次的因素,也融入了制度與環(huán)境的宏觀因素。而且,這些因素對不同移民群體的意義各不相同。比如,對于猶太、日本、古巴和韓國裔的移民而言,會更依賴于結構性的因果機制;而對于德國、意大利裔移民而言,則更依賴于個體性的因果機制。這一模型尊重了移民融合的異質性,推動了移民融合機制研究的系統(tǒng)化發(fā)展。
上述理論從不同角度分析了移民融合到遷入地的社會過程。它們在不同的社會歷史情境中誕生,并對彼時的移民融合現(xiàn)象給予了相應的理論解釋。其中,帕克提出了種族關系周期理論,戈登開創(chuàng)了移民融合研究的新篇章,對此后的理論發(fā)展和實證研究起到指導作用。但是,經典融合理論所存在的“必然性”、“完全融入”、“族群中心主義”、“族群群體積極角色的缺失”等傾向,受到了學術界的廣泛批評。線性融合理論、曲線融合理論、多元文化理論、澀谷保等的生態(tài)分析理論、族群分層理論以及移民融合的因果機制模型,都是針對變化的現(xiàn)實情況所做出的理論修正,是對經典融合理論的補充和拓展。其中,直線融合理論納入代次因素,格拉澤爾與甘斯等學者修正了經典融合理論關于融合軌跡的絕對性問題,區(qū)隔融合理論關照到移民融合過程的區(qū)隔性與差異性,澀谷保等的生態(tài)分析則解決了移民融合理論如何耦合宏觀與微觀分析的問題,族群分層理論系統(tǒng)研究了移民融合結果的異質性特征,而阿爾巴與倪志偉的“行動者-結構模型”則對這種異質性結果給予了因果闡釋。
縱觀這一發(fā)展軌跡,西方移民融合理論明顯經歷了從融合結果的“必然性”向“相對性”、從融合軌跡的“直線性”向“曲線性”、從融合模式的“完全性”向“選擇性”、從融合方向的“唯一性”向“多元性”和“異質性”的轉變,移民的主體性日漸受到重視。在新興交叉學科和新興研究方法的影響下,關于移民融合過程與模式的經驗和理論研究仍在持續(xù)進行中,并不斷涌現(xiàn)出新的理論成果。但是,由于移民群體本身的多樣性,使得他們在遷入地社會的融入過程難以用單一理論來有效解釋。過去的移民融合研究明顯更側重于文化解釋,不過,隨著近幾十年以來定量研究方法的發(fā)展,有關移民融合結果的差異性及其因果機制問題得到了廣泛重視。但是,這些研究尚未達到理論整合的程度。作為一種發(fā)展趨勢,未來移民融合理論將會是建立在關于移民融合異質性的研究基礎上的理論重新整合、闡釋和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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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632.4
A
1671 4970(2015)02 0033 07
10.3876/j.issn.1671 4970.2015.02.007
2014 09 2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13CSH038)
劉程(1983—),男,湖北宜昌人,助理研究員,博士研究生,從事移民社會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