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建民,一位有著近四十年藝齡的竹編手藝人。雖然已經(jīng)花甲之年,但觀念卻十分開闊。想通,想透的同時,更能想著如何求變。
快節(jié)奏的工作,讓人迷失方向,浮華的生活,又讓人忽視了生活中值得紀念的日常。比如竹制品,早些年家家戶戶能見到。如今,也許是使用得太習以為常,也許是早已從生活里消失……但依舊有手藝人,有尋常百姓,還在堅持制作、使用。
我叫金建民,今年60歲,從12歲開始,不算在海寧給人當司機的10年,做竹編正好38個年頭。小時候,隔壁住著一個打竹子的老頭,我沒事就往他那里跑,一連好幾個月,他看我這么有耐性,就收我當了學徒。我覺得一個人干什么活也是一種緣分,大毛竹與我也有一種緣分。
那時候,東西壞了肯定是要修的,舍不得丟。修理也有講究,不像現(xiàn)在修理篾器太隨便,上色就用工業(yè)染料應付,按過去的做法,篾壞了連染料都得用一模一樣的補。
當時基本上都是手工,唯一不可缺的工具只有一把劈刀。有臺手搖破篾機算是最先進的了,一般情況下像打籃子這類的工藝都用不上。那時年輕也有力氣,一個籃子10塊錢,一天最多能打上10個。上世紀80年代啊,100塊錢是不得了的。
過去,手藝就是本事?,F(xiàn)在,手藝就像臘味骨頭,不啃它呢有點香,啃它呢,一嘴的骨頭,反正讓你吃不飽也餓不死。
后來,漸漸就沒有東西給我們做了。人和人以外的事物都在變化,生活和生活息息相關的器物也一同在變化。其實,這幾年我也還在做修補的活,年輕人看不上這些器物,但還是有老農(nóng)民來找我,還是得給他們修,這就是本。
我現(xiàn)在五點鐘左右起床,到港口的市場上吃早飯,再給小孫子帶點回來,基本上六點鐘就開始上班了。平時上網(wǎng)就愛去看看有什么好的、新的東西我能做出來。有次看NHK講日本的雨傘,人家就說我:“你聽也聽不懂,看個什么?”其實,我就是看那個工藝咯!
這些年用手,基本上每根手指的關節(jié)都發(fā)生了變化,自從四十歲后開始發(fā)胖連蹲下做的活也停了,五十來歲又惹上痛風。好在很多事都徹底想通了,很多事也都無所謂了。唯一遺憾的是,我們這代人已經(jīng)丟掉了很多看似無用但卻好的東西。
對于普通人家的竹制器物,也許不只是一門技藝,也不只是一件物品,而是關于時間的沉淀,關于歲月的留念。
竹椅
這把竹藤椅,是在北京東城剪子巷里發(fā)現(xiàn)的,它的扶手已經(jīng)褪色,坐墊也塌陷得厲害,可對于胡同和生活在里面的人來說,它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天氣好的時候,坐上去曬曬太陽,碰到雨天,就被四鄰街坊收到屋檐下面。(楊致遠 武漢)
竹拍
這把竹藤拍是在北京小嬸家發(fā)現(xiàn)的,據(jù)說每年入冬之前,家里人都要把在柜子里放了快一年的棉被拿出來透氣,一邊用拍拍打棉被上面的灰塵。這大約是它一年里最忙的季節(jié),忙著揚塵,忙著除舊,也忙著迎新。(許意 北京)
竹簍
清理走廊堆放的雜物時,發(fā)現(xiàn)兩只布滿灰塵蛛絲的竹簍,洗凈晾干后發(fā)現(xiàn)二十多年過去了,它們依然堅固。記得小時候爸爸去釣魚,傍晚提著前面那只小口大肚子竹簍回來,倒出些鯽魚……那時候總覺得它很腥,碰都不肯碰一下??涩F(xiàn)在,到處是被私人承包的水塘,誰都可以釣上來。那種拿個釣竿提著竹簍,偷得浮生閑出去釣魚的日子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趙念 湖北)
花瓶
老爸在一年秋天,弄回4個碗口粗的竹筒,擺弄一番,在上下端車出幾條凹痕,說是搭配黃菊更雅致,又找美術老師,在竹筒上畫了梅蘭竹菊,再配上一首詩。老師神筆落定后,老爸迫不及待拿回家上清漆保護。每到冬天,家里都會拿出來插臘梅,搬了兩次家,它總會被帶走。今年找出來一看落款:丙子年。掐指一算,呀,它已隨我們家19年。(孫凝異 重慶)
筲箕
兒時生活在竹林邊,家里滿是竹制品,筲箕用處最大。爺爺最會編:鋸斷、劈開、削篾、編織,最后在筲箕邊緣纏上一圈青篾?;蛟S是奶奶離世,或許是塑料制品開始充滿廚房……筲箕逐漸淡出生活,爺爺便也不再編織。這番不知什么事情讓80歲高齡的爺爺再度出手,一編就是十幾個,分到每個兒孫家?;蛟S,他把這次當做自己最后一次動手吧。(馬妮兒 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