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鼠兒遇見貓,形容他與爸爸的關系毫不為過。
他身為家中的長子也是獨子,卻因命理相士的“克父”之說,而得不到爸爸的寵愛。童年至青少年時期,總因為活潑好動惹事端,免不了被爸爸一頓頓的責罰。溺愛他的媽媽,總為他找借口,甚至推諉責任給他的妹妹們代扛。因為父親舍不得罵女兒。
是三歲的某一夜,爸爸應酬晚歸見他還沒上床,嚴厲地處罰他在住家巷內跪著爬行繞圈,任憑心疼的媽媽如何求情,也救不了稚子脆弱的膝蓋皮綻淤傷,更遑論恐懼在暗夜侵襲……
結婚為人父以后,他努力扮演有別于自己爸爸形象的新好爸爸,讓女兒騎在他肩上游遍風景名勝區(qū)。然而,不知是天性躁怒?還是年屆中年對人生惶惶不安?他的兩道濃眉黑冷,看在女兒眼里,其實是很嚴峻的。
為了避免父女可能會產生沖突,也為了女兒的專業(yè)教育,他讓十來歲的女兒獨自到美國求學。“我好想她!”無數(shù)個夜里,他唯有翻閱女兒的照片,想象未曾共度的親子時光。如今,他與已入晚年的爸爸漸漸形成一道親密的網(wǎng)絡,但兒時夢魘真褪得去嗎?
“我害怕也叫她半夜爬街?!痹瓉硌?,他是害怕自己拷貝烙印深刻的童年、害怕自己也這般處罰女兒。
子女常常不經(jīng)意地重復父母的行為。他的確經(jīng)常失去理智般地大聲吼罵女兒。
“你恨爸爸嗎?”我問他。
他搖搖頭。是因為爸爸再婚,晚年生子,重新調整了親子關系吧。他意外獲得渴慕的父愛。
“你傷心嗎?”我又問他。
他搖搖頭。現(xiàn)在,他是爸爸心中很在乎的人。爸爸很以他為榮,因為他從浪子變成博士,工作如意。但是,暴躁易怒的個性,時常衍生家庭困擾。時間繼續(xù)走著,他過問爸爸的家事、家產,父子從此翻臉,不再往來。他的狠狀,令我不解,是因為如鳥的羽毛豐毅了?是他變成不再是唯一的兒子?此時,我像是見到一只不再害怕人類、不再懼怕貓的老鼠。
也或許他還記憶著那段爬行巷子的午夜故事,心靈的恐懼變成一道颶風,掃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