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滄桑話沉香

恭語

沉香是沉香木在歷經(jīng)磨難之后的涅槃重生，具有「歷劫凝香，正道滄?！沟木駜?nèi)涵。品沉香，品的不只是其味，還有其韻、其境。

一張乾隆沉香木滿工龍紋架墩式寫字臺在北京中嘉2008年秋拍中拍出了297萬元；2011年嘉德秋拍，一盒清代沉香木以713萬元成交；北京保利2012年6月以2070萬元拍出了一件乾隆沉香雕仙山樓閣西洋鏡座屏；2014北京翰海春拍，近代達拉干沉香料和近代沉香一葦渡江擺件分別以3622.5萬元和3312萬元成交。

在這幾年的資本追逐中，古老的沉香在中華大地上仿佛突然間蘇醒過來，再一次演繹了“朽木價比黃金貴”的現(xiàn)代收藏傳奇！

沉香是植物中的舍利子

“香發(fā)于沉，歷久不散。聚靈凝潤，曠世稀臻?！背料?，又名“沉水香”、“水沉香”，取之于木，似木而非木，是由一類特殊的香樹“結”出的，混合了油脂成分和木質(zhì)成分的固態(tài)凝聚物?！侗静萸笤芬粫姓撌龀料愕纳桑骸胺A受南方純陽之氣以生，兼得雨露之陰液，醞釀于朽木以結，心堅而質(zhì)美，外拙而內(nèi)秀，秉天地精華，化人間污穢，不易得之物也。”

自古以來，經(jīng)歲月輪回、凝聚天地精華的沉香就是一味重要藥材，有降氣除燥、暖腎養(yǎng)脾、順氣制逆、納氣助陽等功效。梁代陶弘景《名醫(yī)別錄》中，就把沉香列為中藥中的“上品”。

沉香有著豐富的氣味變化，強大的定香功能以及調(diào)和香氣的優(yōu)越性，位于“沉檀龍麝”四大名香之首，享有“香中之王”的美名，深受歷代帝王貴族的青睞。

據(jù)記載，隋煬帝每到除夕，必焚沉香數(shù)十車，方圓數(shù)十里都能聞到此香。唐朝宮中大臣之家多有沉香亭、沉香閣、沉香柱、沉香床，人們用香爐燒沉香，取久之不散的香味，驅(qū)宮內(nèi)陰穢之臭氣。明朝的木工皇帝熹宗偏好沉香，耗用大量沉香雕琢了一座假山，清代乾隆皇帝為博香妃一笑，也命工匠用沉香雕刻了一對獅子贈佳人，而清末皇帝溥儀則以沉香治病養(yǎng)生。

“淡蕩春光寒食天，玉爐沉水裊殘煙。”“沉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中國古代文人對沉香的偏愛從大量詩詞作品中可窺見一斑?！豆糯娜嗽伋料阍娫~集》一書中，共收錄了903首詠嘆沉香的佳作。蘇軾就曾作詩《沉香山子賦》稱贊沉香“既金堅而玉潤，亦鶴骨而龍筋?！?/p>

沉香對文人的意義，明朝屠隆的一段話可算是一個很好的概括：“沉香之為用，其利最溥。物外高隱，坐語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悅神。四更殘月，興味蕭騷，焚之可以暢懷舒嘯。晴窗搨帖，揮塵閑吟，篝燈夜讀，焚以遠辟睡魔，謂古伴月可也?！?/p>

在宗教用香方面，沉香是世界五大宗教（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回教）共同認可的稀世珍寶。據(jù)佛教《楞嚴經(jīng)》記載，香嚴童子就是以聞沉香、觀香氣出入無常而悟道，證得了羅漢果位。佛教界對于沉香末、片，一般用于參禪靜坐或誦經(jīng)法會熏壇、灑凈、燃燒，較高級者則使用于飲香，或制作成佛珠佩掛于身上、手腕，于念經(jīng)時撥動佛珠，沉香受體溫加熱，同時散發(fā)香氣以定神安邪靈?！妒ソ?jīng)》中也記載，沉香是上帝栽種的植物，是基督降世以前，三位先知帶來世間的三件寶物之一。

無論是著眼于藥用與養(yǎng)生價值，還是從文化性以及稀缺性來說，沉香都是珍貴之物。有人把沉香比喻為植物中的鉆石，而中國沉香雕刻大師李鳳強卻認為沉香是植物中的舍利子。他說，把沉香視為鉆石，是把沉香理解為一種奢侈品，其名貴是作為身份和地位的一種象征。而他認為沉香的高貴是在于其精神的價值?！俺料隳镜谋韺邮艿狡茐囊院?，在自我修復的過程中形成沉香，是一種歷經(jīng)磨難之后的涅槃重生。我把它概括成‘歷劫凝香，正道滄桑，這種精神領域的價值，能帶給我們更多靈魂層面的激蕩。這種香火文明的傳承，不僅是一種外在的藝術形式，也漂浮于我們每個人心間，提醒著我們，我們的根在何方。”

三生有幸聞得奇楠香

宋人在《鐵圍山叢談》一書中寫道：沉水香有生結、熟結、脫落結、蟲漏四類。這樣的分類今天仍在沿用。

生結：沉香樹受到雷電、暴風的襲擊，或者其他人為原因造成傷害、形成開放性傷口所結之香，統(tǒng)稱為生結。

熟結：沉香樹因為樹的內(nèi)部疾病未受到外力影響而結香，稱為熟結。

脫落結：指結香發(fā)育后，先于樹體脫落的部分，被稱為脫落結，比如“節(jié)珠”。脫落結具有鮮明的特點：多有完整的外部形態(tài)、清晰的脫落斷面，或多或少可見較清晰的枝杈、芽點等樹木生態(tài)結構。

蟲漏：沉香樹由于蟲蟻的蛀蝕而導致受傷組織病變所形成的結香叫做蟲漏。熱帶雨林中蟲蟻很多，喜歡在香甜松軟的沉香木上噬木為巢，因此結香。

以上4種，脫落結最佳，氣和；生結、蟲漏氣烈，次之。用采香人的行話來說，不管是哪種結法，在活樹上采到的香只能是“生香”，生香的味道與結法有很大關聯(lián)，比如說蟲漏由于在產(chǎn)生過程中有動物的參與，因此在植物香內(nèi)混合了動物香的特點，顯得氣味濃烈且豐富變化?？偟膩碚f，生香性烈，香味極具爆發(fā)力，適合入藥。

生香脫落后，還要經(jīng)過漫長的時間才能“成熟”，有的沉香木倒在了沼澤里就成了“水沉”，有的埋入了土中就成了“土沉”，之后成為“熟香”。介于兩者之間的叫做“倒架香”，處于半生熟狀態(tài)。熟香的香味受到外界土壤、水質(zhì)和氣候的影響，也會有所不同，比如越南土沉被認為品質(zhì)更佳，就是因為越南某些地區(qū)埋藏沉香的土質(zhì)上佳。

熟香香味沉郁細膩穩(wěn)定，如同普洱茶一樣，隨著年份的增加，它的韻味、意境等都在產(chǎn)生變化，嗅覺品質(zhì)更高，更適合入香道。而生香則有熟香所缺少的清麗輕柔。熟香害怕土、霉味，生香怕的是生青味。但只要香味濃郁高雅、香甜清逸、變化細膩、持久綿長，就是好香。

除以上4種外，還有一類特殊的品種，常自成一格，稱為奇楠，也叫棋楠香、伽羅香。沉香較硬，奇楠較軟，而且富有韌性和黏性，所謂“削之如泥，嚼之如蠟”，其碎屑甚至能捻搓成球，因此，上等沉香入水則沉，而上等奇楠常半沉半浮。在常溫下，奇楠可以散發(fā)出自然的甘涼氣息。加熱后，沉香香味比較穩(wěn)定，而奇楠則多有變幻，香前段有涼意，后段有乳香味，香味也更持久。可以說，奇楠是沉香中的最上品。

古人云：三生有幸，方可一聞奇楠。國內(nèi)沉香收藏大家張曉武非常鐘愛奇楠香，他常說：“聞奇楠之幽香，如思人生之五味，意味悠長?！睆垥晕湓I出一塊上等奇楠給中國農(nóng)業(yè)科學院熱帶生物技術研究所做研究，從此揭開了奇楠與沉香之間的真正關系。

經(jīng)過中國農(nóng)業(yè)科學院研究員戴好富的化驗與分析，奇楠具有沉香的特征性成分沉香螺旋醇，也含有跟沉香螺旋醇類似的倍半萜成分，還有很多化學分子是沉香不具有的，在世界數(shù)據(jù)庫里都查不到?！耙簿褪钦f沉香的成分奇楠都有，但奇楠有的一些化學分子，沉香卻沒有?！?/p>

張曉武在央視《探索與發(fā)現(xiàn)》欄目拍攝的《沉香緣》紀錄片中評價：“戴好富的這一重大發(fā)現(xiàn)，等于是把中國香文化又向前推進了一步，在植物學、香學以及醫(yī)藥學方面都是一個重大突破?！逼骈蛔C實為上品沉香，自然備受香客與藏家的追捧。古時就因稀少而有“一片萬錢”的說法，如今資源更是極度匱乏。據(jù)業(yè)內(nèi)人士介紹，每年奇楠在國際香市的正式交易量只有幾十公斤。稀缺的奇楠在市場里流轉(zhuǎn)，可謂是擊鼓傳花。

對于品香來說，奇楠香與其他種類的沉香相比，究竟有何不同？很多人都津津樂道奇楠香聞后是如何神清氣爽、如何經(jīng)脈盡通，但筆者試問：如此珍稀與神奇，又有幾人能修得這三世的奇緣呢？

妙手雕香百世流芳

愛香之人或?qū)⒊料阆髌愿艋鹧阒勎?，或?qū)⑵渑菟奋蛉胨庰B(yǎng)生，或制成佛珠佛牌隨身攜帶。然而，在雕刻家眼中，沉香除了是香料和藥材，還是非常頂級的雕刻材料。

“沉香凝聚了木質(zhì)和油脂兩種成分，其香氣醇厚內(nèi)斂但質(zhì)地不勻，特別是油脂部分又繃又脆，沒有韌性，其雕刻難度比普通木雕石雕要大得多?！背料愕窨堂亦崍蝈\介紹道。

13年前，一位臺灣友人拿出一塊不起眼的料擺在鄭堯錦面前。把玩數(shù)日、思忖再三，鄭堯錦把這塊散發(fā)著幽香、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料雕成了一支靈芝如意，朋友看了贊不絕口，而他就此對這種獨特的材料傾心不已，開始了沉香的收藏與雕刻。

面對一塊沉香，鄭堯錦常會進入冥想狀態(tài)，努力去“讀”懂它的結構肌理，傾聽它內(nèi)在的生命躍動，直至“看”到它被掩藏起來的最美形態(tài)，然后用刻刀幫它剔去“浮塵”，將這種生命之美再現(xiàn)出來?！俺料泱w量小且奇形怪狀，因其不可再生的稀缺性，雕刻時要求惜料如金，無法如普通木雕般想雕什么就雕什么，要巧妙構思，設計出最適合材質(zhì)形態(tài)的題材，可謂功夫在刀外，主要是表現(xiàn)其材質(zhì)之美、創(chuàng)造出意境?！?/p>

曾經(jīng)有一塊重約43克的沉香，經(jīng)鄭堯錦巧手雕刻，僅僅去掉了2克，便成了一顆生動的象生器——茡薺。鄭堯錦認為沉香是大自然饋贈的瑰寶，每塊都不同，沉香雕刻每件都要做唯一的原創(chuàng)作品，如果跟雕普通木頭一樣就不能體現(xiàn)其價值。他說：“沉香雕刻是木雕的蛻變與升華?！?/p>

在福建莆田，有一個木雕世家，也鐘情于沉香雕刻。第4代傳人李鳳榮、李鳳強兄弟被稱為雕刻沉香的圣手，2014北京翰海春拍上的六十多件沉香拍品，均出自李氏兄弟之手。

上世紀80年代，李氏兄弟就開始浸淫沉香世界。2006年，李氏兄弟花1500萬元從新加坡拍得一根沉香木，轟動收藏界，央視《財富故事會》節(jié)目還對此做了專題報道。

這根備受矚目的沉香，長3.16米、最大直徑0.36米，是非常少見的大料。李氏兄弟一早的構思是把它刻成一個佛教題材的作品，設計圖都畫好了，但弟弟李鳳強最終改變了主意，他決定用這根極品沉香雕刻中華民族的華夏源流圖，把中華之最，上下五千年來的祭祀、人物、建筑風格、歷史源流都雕刻出來。

“沉香王本來就是世界級的瑰寶，千萬年才形成，在上面雕華夏源流圖，把整個中華之最融入其中是最合適的選擇?！崩铠P強希望這件作品可以像《清明上河圖》一樣，成為流芳百世的藝術經(jīng)典。目前，作品仍在創(chuàng)作完成中。

香港企業(yè)家簡文樂是一位沉香收藏大家，自2007年開始，每年他都會將自己收藏的沉香經(jīng)典之作拿出來做展覽，讓大眾可以一聞沉香之美妙，一覽沉香雕刻之精妙。

“千萬不要再炒作身價了?！泵鎸θ缃裾勏阏搩r、以香斗富的風氣，很多真正愛香的人士都發(fā)出了這樣的呼吁。如今沉香市場越來越熱，但魚龍混雜，亂象叢生，我們還是先學品香，再談鑒別與收藏吧！

因為沉香雖好，但它并不等于中國的香文化。讓我們靜享一縷青煙的美妙，回歸真正的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