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改清
(伊寧縣廣播電視局,新疆 伊寧 835100)
“白描”原指中國繪畫中的一種傳統(tǒng)技法,在創(chuàng)作時只用墨線勾描物像,線條簡潔而傳神逼真,不用顏色渲染,有的只是略施淡墨。應用到新聞寫作中,就是直接敘述和描寫的高度統(tǒng)一。在“說”中“ 描”,“ 描”中“ 說”;連“ 說”帶“ 描”,連“描”帶“說”。我們來欣賞一段文字:
羽已殺卿子冠軍,威震楚國,名聞諸候。乃遣當陽君、蒲將軍將卒二萬渡河,救巨鹿。戰(zhàn)少利,陳余復請兵。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湛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于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zhàn),絕其甬道,大破之,殺蘇角,虜王離,涉閑不降,自燒殺。當是時,楚兵冠諸候。諸候兵救巨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縱兵。及楚擊秦,諸候皆從壁上觀。楚戰(zhàn)士無不以一當十,楚兵呼聲動天地……
這是開創(chuàng)我國紀傳體先河的《史記》中的一小片段,其語言簡潔、生動、準確、鮮明,令人拍案叫絕,僅187個字就將項羽大戰(zhàn)巨鹿的前因后果、戰(zhàn)場態(tài)勢繪聲繪色地描述出來。這部古典名著在記錄歷史事件、歷史人物時,皆以“白描”式語言勾勒,可謂是神來之筆。
新聞的敘事原則是:不尚修飾,不用或少用形容詞;以質樸的文筆,力避浮華、做作,簡練直接地勾勒出事物的特征。白描雖然是描寫,但從形式上看,它與直接敘述沒有太大區(qū)別。它洗盡鉛華、質樸平實,透明度高,有利于把復雜的問題用簡單的方法來處理,進而突出事物的特征,便于受眾在快速交流中接受。
在新聞寫作中,無論是消息或通訊,我們都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去考量“白描”的基本功能。
“白描”所要求的簡潔而準確的線條勾勒,在新聞寫作中主要是依賴“動詞”實現(xiàn)的。西方新聞寫作非常講究動詞的運用。在不少教科書中對此甚至有明確的規(guī)定,如:牢記一句子中至少應有一個實體動詞;通常的規(guī)則是盡可能選用及物動詞,并用主動語態(tài);沒有任何形容詞——不管怎樣選擇——能夠彌補由于一個蒼白無力或選用不當?shù)膭釉~而造成的對強調性的損害。他們認為新聞文體是一種“簡潔而注重動詞的文體”,主張“必須根據(jù)這一簡潔而注重動詞的文體來調整自己的寫作風格”。近年來,在西方新聞寫作中,動詞的運用更加受到重視。其中很大一個原因是來自視覺新聞對文字新聞強有力的挑戰(zhàn)。
任何運動狀態(tài)的事物總比靜止狀態(tài)的事物顯得生機勃勃,川流不息的江河比一潭死水有生氣得多。與此同理,在新聞寫作時掌握多使用動詞的要領,既能把人物和事物寫“活”,使人如見其人、如聞其聲;也能把環(huán)境和景象寫活,使人如臨其境,最終讓消息或者通訊“立于紙上”。沃爾特·福克斯在《新聞寫作》一書中強調說:“在任何句子里,動詞都是讓句子的其余所的部分流動起來的關鍵?!?/p>
在提倡新聞寫作多用動詞的同時,還要注意用準動詞。豐富多彩的漢語詞庫里學問很大,有一些動詞所反映的行為狀態(tài)可能是一樣的,但詞義之間有差別,感情色彩方面也有褒貶的不同。比如寫“ 死”,病逝、遇難、殉職、犧牲等,都表示死亡,但它們之間有區(qū)別,各自代表了不同的死亡原因。除了詞義上的區(qū)別,還要注重感情色彩。一本新聞教科書曾舉例:“蔣介石死了”與“雷鋒同志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二者似乎都很客觀,但憎與愛的立場躍然紙上。必須小心,不要把這類帶感情色彩的動詞用錯了位置。
“白描”所要求的簡潔與準確的線條勾勒,在新聞寫作中還需要有具象化的概念支撐。母概念和子概念,是形式邏輯中的專有名詞,如水果和蘋果是具有母子關系的一對概念。母概念“水果”外延較大,而蘋果屬于水果中的一種,是子概念,它雖然外延沒有水果大,但它的內涵比水果具體豐富,再如“香蕉蘋果”、“富士蘋果”,顯然這兩個子概念比蘋果又具像化了一層,讀者會聯(lián)想到某一種具體的味道或口感。
子概念的內涵總比相應的母概念要豐富具體,因此,多用子概念容易引起人們的形象思維。西方學者認為,語言具有“抽繹階梯”的特點,即它有不同的抽繹層次,也就是我們所講的子概念母概念,像香蕉蘋果——蘋果——水果——食物——生活程度等等,就是語言“抽繹階梯”,一個從低到高的例子。隨著抽繹層次的不斷提高,每提高一個層次,原來詞匯所表現(xiàn)的事物的具體特征就要部分地消失在高一個層次的總體意義中。
一般來說,抽繹層次越高的語言越抽象,理解的人就越少。因此西方學者認為,新聞寫作在語言運用上不能捆死在一條抽繹水平上,尤其不能捆死在較高層次的抽繹線上,否則它很難引起受眾的真實感應,很難達到無障礙快速交流的傳播效果。
真實的東西都是具體的,具體的東西往往又是生動的。如“氣溫高達38攝氏度”比“天氣很熱”更符合新聞語言的特點?!罢坡暢掷m(xù)達10分鐘之久”比“受到熱烈的歡迎”更準確、更鮮明?!睹缆?lián)社日志》上有下面一段示例,說明了這家著名的通訊社對語言的具體要求:不要去說“喬治·華萊士神經(jīng)緊張”。要像某一篇稿件那樣描寫:“在一次40分鐘的飛行中間,他嚼了21根口香糖,他洗了一幅牌,數(shù)了數(shù),又洗了一遍。他看了看頭上和腳下云彩,系緊安全帶,又把它松開了?!?/p>
“白描”所要求的勾勒,不僅簡潔、準確、具體,而且要生動、傳神、出彩?!按蟀自挕本邆溥@種語言要求。
“大白話”在這里是指群眾語言,老百姓說的話,或者叫大眾口語。我們提倡多用大白話寫作,其實就是提倡要向群眾學習,向實踐學習,汲取民間語言的精華。大眾口語生活氣息濃,大都具有通俗明白、平易近人、生動形象的特點。用群眾語言寫新聞,能為群眾所喜聞樂見,還能使新聞具有獨特的風格。新華社安徽分社記者1991年12月26日寫的新聞特寫《大雪初降重災區(qū)》 中通篇都用“大白話”:如“下磨盤大的雪,也凍不著俺”、“要不是黨親政府親,俺這一家子還不知在哪個雪窩子里挨凍呢”等,記者的敘述也盡量做到口語化,如“越往北,風越寒,雪越大。”、“好大雪:溝填平了,樹壓彎了,有些碗口粗的樹都被壓斷了。”寫記者“冒著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地步行10多華里,串了4個村莊”等,文白如水。
一些老記者都有過這樣的經(jīng)驗,自己絞盡腦汁想出的句子,比不上被采訪者講的一句話來的生動準確?!度嗣袢請蟆酚浾邉⒑庠趫蟮乐猩瞄L使用群眾語言,她曾將群眾語言與書面語言作了個對比。如記者描寫“這豬長得又肥又大”,養(yǎng)豬人說:“你看這豬,滾瓜溜圓,肚子拖地??匆娙说礁埃紤械脛訌?。”這樣的精彩的“大白話”,記者不細心就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