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印富
(西南政法大學 法學院,重慶 410013)
我國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的現狀與未來
胡印富
(西南政法大學 法學院,重慶 410013)
未成年人的不法行為依其嚴重程度大致可分為:不良行為、違法行為、附條件不起訴行為、犯罪行為,針對此四類行為,我國存在與之相對的四部法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治安處罰法》、《刑事訴訟法》、《刑法》。依行為的違法程度,四部法律在邏輯上聯系緊密。但因四部法律本身的缺陷和實踐操守的不足,致使現實中未能構筑起治理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行為的法網。我國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的未來完善需要從立法理念、專門機構、法律聯動體系等方面予以展開。
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一體化;國家親權;轉處理念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參與或制定的與未成年人相關的法律規(guī)范不下50余部①其中涉少專門法律10部,如《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涉少司法解釋(民事刑事)及批復24余部,包括《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若干規(guī)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guī)定》等,其他相關規(guī)定10余部,如《司法部未成年犯管教所管理規(guī)定》、《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規(guī)定》等,國際條約4部,如《聯合國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guī)則》(北京規(guī)則)、《聯合國預防犯罪準則》(利雅得準則)等。,這些規(guī)范涉及未成年人的福利、保護、教育、懲罰等方面。然而與之相對的未成年人違法犯罪率,并未就此止步,而是隨著社會轉型期的劇變,驟然上升。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很多,未成年人相關的法律自身存在種種缺陷當成其中不可回避的事由。這些已經成文的法律或者即將成文的法律看似面面俱到的厘定了未成年人行為規(guī)范的虛線,卻并未框定未成年人行為規(guī)范的實線以及司法實踐就此類規(guī)范奉行的圭臬。因此,以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行為程度為基點,理清各層次法律規(guī)范之間的關聯及其中的不足,對于進一步建構完善的未成年人法律體系意義重大。
“一切沉思、嚴肅的探索和思維皆源于生活這個深不可測的東西,一切知識都根植于這個從未充分認識的東西”[1]6,因此令學者、立法者、司法者流連忘返的不僅是躍然紙上的涉少法律,而往往是粉飾其后的從未消停的未成年人犯罪事實。以事實為依據,得益于社會轉型這一歷史機緣,半個世紀以來我們在規(guī)范層面出臺了許多以未成年人為主體或與之相關的法律。為了實現社會秩序良性運作這一公眾的善良期許,以未成年人的不良行為②此處不良行為指廣義,包括一般不良行為、嚴重不良行為、違法行為、犯罪行為。為軸心,我國相繼頒布了四部相關聯的法律:《刑法》、《刑事訴訟法》、《治安處罰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本文基于此四部法律,研述其中的現狀不足以及未來走向。
此處的刑事應做更廣義上的理解,它不僅內含犯罪行為,且外延至初犯可能的行為,即嚴重不良行為與違法行為。僅僅關注犯罪行為已不足以彌補犯罪造成的惡害,只停留于刑事手段亦非切斷犯罪數量的良策。同時,刑事的廣義亦是責任主義使然。未成年人犯罪并非自身獨立行為的產物,多數情形下則為社會環(huán)境與行為人的結合共同締造,此時刑事責任儼然已不能僅僅駐足于行為人本身,而需以開放的態(tài)度迎合本屬社會之責。而社會之責,恰恰體現在對嚴重不良行為與違法行為的非刑法的矯治上。故而,將刑事擴大化的理解有其本性內涵之義與功能導向之需。依行為脈絡,我們逐一廓清未成年人不良行為相關的四部刑事法律體系。首先是針對犯罪行為的《刑法》;自1979年起至2011年《刑法修正案(八)》的出臺,對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的懲罰與矯正更多是通過《刑法》來完成;其次是針對附條件不起訴行為的《刑事訴訟法》,自1979年頒布至2012年的第二次修訂,對未成年人介于罪與非罪之間的行為,以附條件不起訴的形式進行處理的對策越發(fā)完善;再次是針對違法行為的《治安處罰法》,其前身是1986年公布的《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借助行政權力的威嚴,未成年人實施的由刑事責任不可及的違法行為多由此法消化;最后則是針對不良行為的《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自1999年頒布之日起,由它對未成年人的一般不良行為與嚴重不良行為的類型及處理對策加以規(guī)定。
依據未成年人的行為對社會造成的危險程度,法律將其歸為四個維度:不良行為、違法行為、附條件不起訴行為、犯罪行為。以這四個層次的行為為依托,又體系性的劃出了三種治理模式:教育保護、教育懲治以及懲罰預防。梳理四部法律的交織之處,有利于實踐中從宏觀上對這四部法律的協調運用,在微觀上對四部法律的具體操作。
1.《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不良行為
依據《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之規(guī)定,未成年人的不良行為分為兩種:一般不良行為與嚴重不良行為。良與不良,劃分的主體是成人,劃分的根據主要是以成人為主的維護社會秩序的社會公德。
未成年人一般不良行為是指未成年人所實施的,嚴重違背社會公德,但不夠行政處罰或采取特殊教育保護措施條件的行為?!额A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十四條將一般不良行為劃分為以下幾種:“(一)曠課、夜不歸宿;(二)攜帶管制刀具;(三)打架斗毆、辱罵他人;(四)強行向他人索要財物;(五)偷竊、故意毀壞財物;(六)參與賭博或者變相賭博;(七)觀看、收聽色情、淫穢的音像制品、讀物等;(八)進入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未成年人不適宜進入的營業(yè)性歌舞廳等場所;(九)其他嚴重違背社會公德的不良行為?!贬槍@些類型的一般不良行為,該部法律規(guī)定了不同的預防對策。以未成年人的父母或監(jiān)護人為主要管教主體,由學校、居委會、公安機關及其他社會團體為配合體,共同創(chuàng)造未成年人的成長環(huán)境,保障未成年人的良性發(fā)展。具體而言,一是為人父母,應加強對孩子的監(jiān)護;二是為人師表,應重視對不良少年的管教;三是以利益為己任的商家,應婉拒少年為主體的客戶。如若三者未能發(fā)揮機能,國家將動用“強制力”:首先針對父母的不作為,由公安機關進行訓誡促其悔改;其次針對學校的失教,由教育行政主管部門予以解聘或辭退;再次針對不良商家,由政府有關部門(工商、廣電等)強制執(zhí)行。
未成年人嚴重不良行為是指未成年人實施的,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的但尚不構成刑事處罰的違法行為。《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十四條將嚴重不良行為劃分為以下幾種:1)糾集他人結伙滋事,擾亂治安;2)攜帶管制刀具,屢教不改;3)多次攔截毆打他人或者強行索要他人財物;4)傳播淫穢的讀物或者音像制品等;5)進行淫亂或者色情、賣淫活動;6)多次偷竊;7)參與賭博,屢教不改;8)吸食、注射毒品;9)其他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對于實施了嚴重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可以根據其責任年齡、責任能力、惡性程度、危害后果等給予相應的行政處罰或者其他教育保護措施。依行為嚴重程度可分為:父母嚴加管教、工讀教育、治安處罰、收容教養(yǎng)或勞動教養(yǎng)。其中,嚴重不良行為與違法行為、犯罪行為具有不謀而合之處,即該法三十七條與三十八條①第37條 未成年人有本法規(guī)定嚴重不良行為,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由公安機關依法予以治安處罰。因不滿十四周歲或者情節(jié)特別輕微免予處罰的,可以予以訓誡。 第38條 未成年人因不滿十六周歲不予刑事處罰的,責令他的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嚴加管教;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由政府依法收容教養(yǎng)。的規(guī)定,當嚴重不良行為達至違法程度時,交由《治安處罰法》代罰,如糾集他人結伙滋事,擾亂治安、傳播淫穢的讀物或者音像制品等;當嚴重不良行為已上升為犯罪時,則會依據《刑法》處理。
2.《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處罰法》:違法行為
《治安處罰法》將違法行為定格在四種類型:擾亂公共秩序、危害公共安全、侵犯公民人身、財產權利和妨害社會管理秩序。而與之相對的教育懲治措施也厘定為四類:1)警告;2)罰款;3)行政拘留;4)吊銷公安機關發(fā)放的許可證。在《治安處罰法》中,針對未成年人的教育懲治理念貫徹的淋漓盡致:整體上,對未成年人的違法行為從輕或減輕處罰;部分上,對未成年人的違法行為不予行政拘留或者不予處罰。那么如何對不予行政拘留或不予治安處罰的未成年人施以適當教育,離不開嚴重不良行為與違法行為的交接。對行為人不予行政拘留的規(guī)定,并不意味著不受其他治安處罰;不予處罰,并不意味著對未成年人的行為聽之任之。具體而言,若對未成年人不予行政拘留的,公安機關可以根據行為情節(jié)酌定其他警告或罰款(限于其經濟能力范圍);也可以與不予處罰的情形一并將對未成年人的合理教育權移交《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不良行為的相關條文處理。
3.《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附條件不起訴行為
不起訴是人民檢察院對于不符合起訴條件或者不適宜起訴的犯罪嫌疑人作出的不予提交審判、終止刑事訴訟的活動。我國刑事訴訟法將不起訴區(qū)分為絕對不起訴、相對不起訴和存疑不起訴,就絕對不起訴而言,除了《刑事訴訟法》第十五條第1項“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認為是犯罪的”規(guī)定外,其他則因為沒有犯罪事實、或者失去追訴時效、或者犯罪主體消亡、或者赦免等事由而沒有追究責任與矯正預防的必要性,因而不作為本節(jié)范圍。至于第十五條第一項,則由《刑法》中厘定,也不視其為本節(jié)內容。就存疑不起訴而言,因為經過補充偵查后證據仍然不足,行為不能確定為犯罪或者沒有犯罪,只能假設其無罪而不追究責任,故而也不能視為本節(jié)研究內容。本節(jié)以附條件不起訴為基點,它介于犯罪行為與違法行為之間,《刑事訴訟法修正案(二)》在“特別程序”一節(jié)中規(guī)定了附條件不起訴及其處理對策。對于該類既不作為犯罪處理,又不視為違法行為的行為類型,由檢察機關作出附條件不起決定,并賦予法定條件。它適用的行為是:未成年人實施的涉嫌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規(guī)定的犯罪,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符合起訴條件,但有悔罪表現的;它適用的條件是:遵循法律、考察機關的規(guī)定。它適用的效果是:在考驗期內符合條件的,作出不起訴決定;不符合考核要求的,撤銷不起訴決定,提起訴訟。
4.《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犯罪行為
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是指未成年人實施的符合刑法規(guī)定的,情節(jié)嚴重的行為。當行為人實施的違法行為達到情節(jié)嚴重程度,且《治安處罰法》無力教育懲治時,那么刑法開始發(fā)揮其最后一道防線的作用。以年齡為據點,刑法將未成年人承擔刑事責任的行為分為兩類:相對刑事責任行為與完全刑事責任行為②《刑法》第17條第2款規(guī)定了相對刑事責任行為的種類: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而第1款則劃定了完全刑事責任行為界限:已滿十六周歲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根據未成年犯罪人的犯罪情節(jié),刑法針對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采取兩種處理對策:非刑罰處罰措施與刑罰措施。非刑罰處罰措施是指《刑法》三十七條規(guī)定的:對于犯罪情節(jié)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免予刑事處罰,但是可以根據案件的不同情況,予以訓誡或者責令具結悔過、賠禮道歉、賠償損失,或者由主管部門予以行政處罰或者行政處分;對未成年人的刑罰措施包括拘役、管制、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等4種主要類型以及適格的附加刑。
就此,可以進一步理清四種行為的大致脈絡:第一,符合但書十三條規(guī)定的,即情節(jié)顯著輕微不認為是犯罪的(毫無疑問此類行為已被列入刑法之外),可依據行為性質與行為人特征作為嚴重不良行為或違法行為,可以交由《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治安處罰法》或《刑事訴訟法》處理;第二,順應三十七條規(guī)定的,一部分分流于違法行為或附條件不起訴行為從而給予相應教育懲治,其他部分則可以按照嚴重不良行為給予懲處。
看似合理的刑事法律體制,在現實中卻未能如愿以償的有效實現其應有的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價值。我們不得不因此而三思現行法律體系其中的問題,其中的不足。具體而言,可從兩個維度予以思考:顯性層面與隱性向度。
1.顯性的不足
顯性的不足是指以未成年人為教育矯治對象的法律規(guī)范自身存的不足。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首先從整體上看,其中的不足有以下幾點:第一,刑事法律體系“厲而不嚴”,倚重刑法;對未成年人行為的處理各法律體系間,懲罰嚴厲性大,但是治理嚴密性小。如治安處罰法,對未成年人違法行為的處理以“警告、行政拘留”為主,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如刑法,對未成年人犯罪行為的處理以“刑罰”為主,刑罰執(zhí)行的內容、執(zhí)行的方式等無特別規(guī)定,同時對于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適用有期徒刑力度過大,而管制、拘役等適用較少。第二,各法律之間銜接不足;《刑法》沒有明確規(guī)定對于但書十三條“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認為是犯罪”和三十七條“免于刑罰”的行為如何與違法行為、附條件行為和不良行為的銜接,也就直接致使現實中對于這種規(guī)定下的行為往往“一放了之”。第三,傳統思維觀念的偏差,以成年人思維駕馭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行為的處理,從而忽視了未成年人自身特殊性?!拔闯赡耆?生理與心理上)的特殊性說明未成年人不是成年人的縮小,他實施違法犯罪行為的認識能力與控制能力與成年人存在很大的差異……這就要求司法人員不能簡單的以成年人思維考慮未成年人,不能簡單的將未成年人與成年人進行比對,而應更多的從未成年人視域來考慮?!盵2]125忽視這種特殊性,以成年人的思維處理未成年問題往往會導致:懲罰有余,而矯正不足。
其次,從部分上看,各法律內部存在種種缺陷;以《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為例,該法并未規(guī)定無專門執(zhí)行主體,由公安、工商等部門聯合執(zhí)法,實際上會造成“多人負責,無人管”的尷尬局面;對策內容上也無可操作性,工讀學校現在逐步萎縮,家長監(jiān)管則是道德倫理份內之事,其他的嚴重行為交由《治安處罰法》和《刑法》處理實際上也就架空了該部法律;以《治安處罰法》為例,處罰種類少,重罰了事,因為政策之需,對未成年人的違法行為慎用行政拘留措施,所以往往以警告免罰,沒有其他輔助措施未成年人在警告之下并不會有很大改變;以《刑事訴訟法》為例,附條件不起訴之條件焉語不詳,未體現矯正思想;對于情節(jié)顯著輕微,不認為是犯罪的,沒有明確處罰矯正措施。以《刑法》為例,在處罰內容上,適用類型單一,主要以對自由進行限制的有期徒刑為主。由于我國對未成年人特殊性的考慮,刑事政策上主張對未成年犯罪人輕罰,在刑法上則表現為對未成年人“禁用死刑,慎用無期徒刑”,有期徒刑在未成年人犯罪中得以廣泛適用;在處罰措施上,強調懲罰忽視矯正。
這種顯性觀念的不足背后實質上是國家親權理念匱缺的結果。國家親權來自拉丁語,是指國家居于最終監(jiān)護人的地位。繼英國普通法的國家親權哲學之后,國家親權理論在美國得以發(fā)展。19世紀中后期至20世紀前期,美國社會經歷了進步時代的掙扎:農業(yè)經濟向工業(yè)經濟的根本性轉變、城市人口急劇擴張、大量歐洲和亞洲移民涌入。與此同步的是未成年犯罪率的上升與報應型刑法的“無力回天”。于是以孩子為本位,在父母不足以實施監(jiān)護時,由國家進行強制干預和保護?!爸辽僭谛问缴弦呀涋D變?yōu)樯倌瓯疚?,強調干預的目的是為了少年福利”,“法院的職責不是懲罰孩子,而是找出問題的癥結,并根據問題癥結開處方加以治療”[3]109。我國已經處在社會轉型期,父母作為監(jiān)護人的政治職能在退化,“現代社會家庭職能萎縮至對孩子的撫養(yǎng)與感情投入,而家族擔當的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職能日益式微”[4]109,而與之相對的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情勢的卻越發(fā)嚴峻,這種客觀的條件也要求國家在未成年人保護方面應積極發(fā)揮國家親權者的作用。
2.隱性的利益
未成年人的教育與培養(yǎng)不是一朝一夕能促成的,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行為的矯治也不是一部法律能實現的。四部法律之間本應環(huán)環(huán)相扣,互為補足,勾連未成年人保護的體系結構。然而,因為其背后各種利益取舍的糾葛,荒廢了未成年人法律體系的整體運作,過多的運用《刑法》解決未成年人領域的問題,未能協調好與其他法律之間的關系,最終的《刑法》也難以承受矯正未成年人犯罪的責任。
法是功利的。這其中的利益主體毫無疑問是公眾,當然也包含立法者與司法者,但他們的利益應當是針對社會的公益性。不合理的利益追求與考核制度扭曲了四部法律的存在價值。首先,立法上的利益博弈;《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主要內容是犯罪學會提出的,為了立足學界與實務界制定一部正式法律對犯罪學的發(fā)展及學會利益蛋糕的劃分無比重要,于是他們積極提倡該部法律的推出。但是急于求成的目的忽略了其中條款的創(chuàng)新性、可行性;其次,司法實踐中的考核機制;當今社會不合理的考核政策貫穿上下,政績成為部分人邀功自賞的價值取向。在犯罪治理上,政績表現則是看打擊了多少犯罪人,懲處了多少黑惡組織,而最終能挽回多少犯罪人,矯治多少未成年人,或許只能是民眾的一廂情愿。
我國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存在著顯性與隱性的不足之處,這種缺陷也反映了我們對未成年人懲罰與矯正相關措施的偏離。若使法律能夠繼續(xù)發(fā)揮功用,在懲處未成年人不良行為的同時又保障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還需正本清源。規(guī)章制度是內在理念與外在形式的一體,所以對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的未來走向也應當以這兩點作為立論基礎。我國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的完善路徑,具體應當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
第一,應當轉變立法理念;首先應當由短期利益轉向長遠功利;從未成年人的權益保障、未成年人的行為處遇到未成年人的教育矯正,這是一個整體系統、。其次應當由成人思維轉向未成年人特殊性;未成年人犯罪原因出自未成年人本體特殊性,相應的治理措施也應當符合未成年人的特殊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在制度理念上懲處與保護相結合,以保護為主懲處為輔。具體而言對于不良行為、違法行為、附條件不起訴行為而言,在對未成年人適當懲處同時,要更注重轉處理念;在加強思想教育的同時,偏向對未成年人觀察保護、技能培訓。二是在制度內容上,對犯罪行為嚴密法網的同時以輕刑為主;注重未成年人“虞犯”行為的預防,對于具有犯罪危險性行為的主體當及時交由其他三法處理。相應的制度考核機制中,不應僅以懲處多少未成年犯罪人為指標,而當增加幫扶多少未成年人的標準。
第二,應當設立專門執(zhí)行機關;為了充分發(fā)揮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的效用就必須設立專門機關,負責執(zhí)行和保障職能。專門機關的設置可以從兩個方面實現:一是整合部門,設立統一機關;對于未成年人的不良行為、違法行為可以整合公安、共青團、婦聯、民政、工商等部門職能,設立統一的行政部門。這種模式在國外早已沿用,如英國設立兒童局,負責未成年人的福利與輕微違法行為處理。二是依托其他機關,設立專門職能部門。這主要針對未成年人的附條件不起訴行為和犯罪行為,就附條件不起訴行為而言,現階段所附條件執(zhí)行部門不一,有的交由司法部門、有的交由公安部門、有的由檢察機關自行處理。部門之間的不配合,造成所附條件執(zhí)行不暢通,也就導致了所附條件難以有效執(zhí)行的局面。這種條件下,可以在地方司法部門內設專門執(zhí)行機關,負責執(zhí)行檢方交遞的附條件不起訴案件。
第三,應當構建以刑事為核心的法律聯動體系;構建以刑事為核心的法律體系分為兩個層次:一是刑事法律之內,體系的結合;刑事法律之內的結合,是指把未成年人的不良行為、違法行為、附條件不起訴行為及犯罪行為整合于一部法律之下,設立該類行為處理原則、管理機關、處理程序、處理結果等內容,實現對未成年人不良行為的統一有機治理。二是刑事法律之外,系統的聯合;設立未成年人福利、未成年人保護、未成年人處分三部法律,范圍涉及未成年人民事、行政、刑事等領域相關事件。對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聯動體系的構建當以未成年人的保護為核心,懲罰也當是為了更好的保障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
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的背后,無論其制定當初存在何種動機,都不能辜負“法者天下之公器”的大義。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的再完善需要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歷時性;立法者理念轉變以及刑事法律體系內外整合并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這是一項艱巨的歷史任務;二是社會性,未成年人刑事法律體系的完善并非無本之水無木之源,需要一定社會基礎的支撐。應對復雜的犯罪形式,除了立法者的謹慎外,還需要執(zhí)法者的認真。從初犯預防到已犯治理,從《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治安處罰法》、《刑事訴訟法》到《刑法》,將實然法律結合運用,都需要借助執(zhí)法者的智慧,執(zhí)行形式法律的同時也把脈法律的實質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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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 衍
On the Status Quo and Future of Juvenile Criminal Legal System
Hu yin-fu
(School of Law,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 Law, Chongqing 410013, China)
The juveniles' misconducts can be classified into four categories based on the level of seriousness: bad behavior, illegal conduct, conditional non-prosecution conduct, and criminal act. There are four corresponding legislations to deal with these acts, namely, Prevention of Juvenile Delinquency Law, Security Punishment Law, Criminal Procedure Law and Criminal Law. In the period of social transition, the situation of juvenile delinquency has been increasingly severe and the corresponding legislative concept has been departing from the reality. It is now appropriate time for us to sort out the content of these four pieces of legislation. These four pieces of legislation have explicit and implicit weaknesses. Based on this observation, it is suggested that the juvenile criminal legal system can be improved from the aspects of legislative ideas, specialized agencies and other legal linkage systems.
juvenile; criminal legal system; integration; parental rights of the nation; idea of diversion
2014-11-12
胡印富(1989-),男,重慶人,西南政法大學2012級刑法學博士研究生,從事刑法學、少年法學研究。
DF8
A
1009-3745(2015)01-006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