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的日記

弗朗西絲·夏伯絲

“米奇，過來，我們得好好談談?！币宦牭綃寢屓绱藝烂C的話，十二歲的米奇便意識到自己可能“攤上事兒了”。接著，媽媽不容分說地告訴米奇：“我的祖母菲斯，就是你的外曾祖母要來我們家了。我打算讓她同你住一個房間?，F(xiàn)在，我們就去把房間收拾一下吧?！泵灼孀钣憛挶粍e人打擾，不過此時縱然有一百個不情愿，擺在他面前的似乎也只有一個選擇：聽從安排，接受現(xiàn)實。

有的老人看上去老態(tài)龍鐘，有的老人卻鶴發(fā)童顏，而今已八十八歲高齡的菲斯顯然屬于后者。菲斯住在與加拿大接壤的蒙大拿北部，米奇五歲時曾見過她一次，現(xiàn)在已沒有多大印象。不過，米奇這次見到她，卻對她并沒有好感，盡管她像一個化裝成老太太的少女，米奇還是不喜歡她，因為感覺她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米奇的家住在紐約市區(qū)的一套小公寓里，爸爸媽媽開著一間食雜店。雖然他們的生活不是玫瑰色的，但也還過得去。可是自從菲斯來了之后，米奇全家的作息習慣便徹底亂了套。老太太每晚八點睡覺，次日清晨五點起床，面對這一作息時間，別說米奇要忍受起居時的許多不適，就是爸爸的眼里也時常寫著“抱怨”和“無奈”。

菲斯來時帶了一個大箱子，趁老太太不在窺探其中的秘密便是米奇之后生活的一大趣事。在這個箱子里，有四大本厚厚的日記，米奇自打發(fā)現(xiàn)后，便斷斷續(xù)續(xù)地偷偷讀了起來。日記最早的一篇寫于1920年1月23日，那時菲斯剛滿十歲。米奇從日記中得知，第二年菲斯的父親破了產(chǎn)。于是他們家便不得不賣掉汽車和房產(chǎn)，辭退司機和傭人，離開芝加哥，來到蒙大拿，投奔一個生意上的朋友亨利·樂古……

一晃菲斯在米奇家就住了三個星期，轉(zhuǎn)眼圣誕節(jié)快到了，米奇從菲斯最近的一篇日記中得知菲斯為了不破壞米奇一家人過節(jié)的興致，有了要回去的打算，顯然在這里生活她也感覺到了不適?？商煊胁粶y風云，恰在這時，她不慎跌倒導致踝骨骨折，隨后米奇在和同學的玩耍中也意外鎖骨損傷，于是二人便腳前腳后住進了同一家醫(yī)院的相鄰病房，成了名副其實的“病友”。

偷偷閱讀菲斯的日記仍舊是此時米奇的一門“功課”。透過文字“拼圖”，他進一步了解到菲斯一家人在蒙大拿的生活：菲斯的父親漸漸褪盡紳士風度，不僅成為了一家蒸餾酒廠的合伙人，有時還與強盜展開生死對決。另外，通過日記，米奇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即菲斯與一個名叫蘇必斯的男孩兒戀愛了。漸漸的，米奇覺得自己離菲斯越來越近，他不但對菲斯的生活經(jīng)歷感興趣，而且還產(chǎn)生了不希望她離開這個家的心愿。

然而，傷愈后的菲斯確是要走了，因為她在這里也同樣覺得不適。面對米奇的不舍，她語重心長地說：“如果你也像我一樣在森林里生活了八十年的話，你就會明白大自然對我的重要性。它不僅能撫慰人們的憂傷，還能讓人們過得更為舒適。那里不像在城市，鋼筋水泥澆灌的高樓把天空遮擋得密不透風，可憐的人們夜晚連星星都看不到。”米奇問菲斯：“既然這樣，那你為什么還要來我們家？”“這……其實我也害怕孤獨，更擔心死去時身邊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但現(xiàn)在，你也看到了，我還挺硬實，死神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將我?guī)ё??！本瓦@樣，菲斯告別米奇，離開了紐約。

菲斯走后的第三天，米奇便開始想念這個老太太了。不僅僅為看不到她的日記而遺憾，更為主要的是對這位外曾祖母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切思念。于是，課后米奇便到社區(qū)打工，積攢去蒙大拿所需的費用。十三歲生日時，米奇謝絕了爸媽將要送給他的禮物，轉(zhuǎn)而索要了一點兒現(xiàn)金。這樣暑假來臨前，米奇便存下了足夠去蒙大拿的430美元，然后向爸媽宣布：“這個假期我要去看菲斯?！?/p>

經(jīng)過長途跋涉，米奇來到了蒙大拿。一個稻草人般的瘦老頭和菲斯一起開車到汽車站來接他，菲斯管那個瘦老頭叫蘇必斯。對于米奇來說，“蘇必斯”這個名字極為熟悉，雖然現(xiàn)實中他和外曾祖母沒能結為夫妻，但在這幾十年中他們卻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菲斯去米奇家住的這幾個月，這里的房子就是蘇必斯幫忙照看的。

來到菲斯的住所，米奇對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陌生。平日里，菲斯帶他四處參觀。森林和早已成為廢墟的蒸餾酒廠……米奇將周圍的景物同自己在日記中看到的逐一對號，甚至感受到了一絲溫馨與親切。

米奇當然不會放過偷看菲斯日記的機會，不過這一次，菲斯索性將日記拿出來擺到米奇面前。原來在米奇家，從他第一次偷翻她的日記時，老太太就已經(jīng)察覺了。米奇問菲斯是不是對自己很生氣了，菲斯回道：“正相反，我很高興由你這個小家伙來推開這扇門，它們是埋在我心底的秘密，我沒有勇氣把這些事告訴任何人。不過既然你這么想了解我，那么后來的事情就由我講給你聽吧。”

菲斯的父母雙雙死于蒸餾酒廠的一次意外爆炸事故。長大后菲斯才知道，原來多年間她父親做的一直是違法生意，因為當時政府已經(jīng)頒布了禁酒令，而廢止禁酒令則是在父母離世幾年后的事情?！皫资陙砦乙恢币粋€人生活在這里是為了什么呢？之后的歲月告訴我，或許是因為無論對我，還是對父母，在這片森林里發(fā)生的事，都是需要守護的回憶吧?！?/p>

暑假很快就結束了，米奇返回城里時，菲斯將三大本日記送給米奇，而自己留下了第四本，因為她還要繼續(xù)寫下去。

米奇告訴外曾祖母：“三個月后我會再回來的！”

菲斯回答：“好，我會等你！”

（解學燕/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