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瑛
(廣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1)
太平天國起義前夕,廣西曾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天地會起義。這次運動持續(xù)了4年,對太平天國起義起了掩護作用。 當時廣西“通省群盜如毛”,各種堂匪“幾乎無地無之,無時無之”[1]庾裕良等.廣西會黨資料匯編[G].廣西人民出版社,1989.(P192-193)。“不獨流賊土賊,即團練亦賊,居民亦賊”[1](P194)。這場運動對社會發(fā)展起到什么影響?它是一場革命,或是一種社會的失范?長期以來,學界對廣西會黨的研究多以革命史觀為指導思想,認為道光末年廣西會黨起義既沉重打擊了封建統(tǒng)治階級,又鼓舞了人民群眾,是一股進步的力量[2]鐘文典.廣西通史[M].廣西人民出版社,1999;秦宏毅.清道咸年間廣西會黨興起的原因初探[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1992年增刊;蔣玲.清末廣西兩次會黨起義的比較研究[J].學術研究,1997,(3);徐柯.試論清末廣西天地會起義的內部組織及特征[J].學術論壇,1990,(3)等.。本文根據中國第一檔案館公開整理的一組檔案資料,擬從國家—社會的視野,從社會控制的角度對1847—1851年這段時期會黨的動向和特點進行研究,旨在探討會黨起義的本質,并求教于各方專家學者。
中世紀著名神學家托馬斯·阿奎那認為政府的職能包括:建立社會秩序的職能、維持社會秩序的職能和發(fā)展社會公共利益的職能[3]托馬斯·阿奎那.阿奎那政治著作選[M].商務印書館,1982.(P87)。顯然,建立與維持社會秩序是一個國家政府的首要任務。如果一個國家出現失范現象,往往是社會控制減弱的結果,或者一個國家的社會結構平衡被打破?!埃ㄉ鐣Y構)失去了有效性和有用性,就會產生行為的偏差和失范”[1]Merton,R:Social Theory and Social Structure[M].N.Y.:Press,1968.(P160)。
道光末年的清政府經歷了鴉片戰(zhàn)爭,沉重的戰(zhàn)爭賠款導致白銀外流,各種矛盾紛起,政府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局面。政府體制千瘡百孔,對社會秩序維持的能力自然減弱。
廣西地處邊陲,遠離清政府政治統(tǒng)治中心,政府的統(tǒng)治力量更為薄弱,吏治腐敗、廢弛。如貴縣,“清道光年間,吏治日偷,閭閻疲弊。知縣楊曾惠恬嬉貪默,又復久于其任,自是盜匪如毛,會黨紛起”[2]梁崇鼎.民國貴縣志(卷四)[M].民國24年(1935年)鉛印本.(P159)。咸豐元年,鄒鳴鶴奏曰:“吏治日壞,由于庸劣牧令自甘暴棄者十僅二、三;由于邊荒地疥,困苦異常,吏役稀少,有呼無應,牧令以官為傳舍,且以官為桎梏,相率茍安,旦夕畏避思去者十之六七。此弊積漸甚久”[3]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近代史資料編輯室.太平天國文獻史料集[G].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P52)。此外,軍事方面政府兵力不足官兵懦弱。對民間的各種反抗,清廷屢有“奈兵少匪多,屢御屢潰”“官軍孱弱無能,剿捕無效”[3](P52-59)等語。這種兵少將弱,統(tǒng)治廢弛的狀況,顯然無法有效履行政府的基本職能,更無從對社會秩序的維持。在這樣一個國家權力羸弱,社會控制松弛,政府權威喪失的社會里,社會秩序必然會失范。當一個社會失去了原有的政治權威和道德權威時,以武力求生存的“暴力原則”必然成為主流價值觀,“有力者居之”自然大行其道。
顯然道光末年的廣西因為政府權力羸弱,無法有效控制地方社會從而導致社會的失范。在這種失序的社會環(huán)境中求生存的唯一辦法就是依靠武力構建自己所需要的社會秩序。因此社會下層中的土匪、幫會乘機揭竿而起,于是會黨勃興。道光末年廣西會黨興起是國家控制減弱,社會失序的必然結果。
在道光末年的廣西社會,政府控制能力日益減弱。道光末年,廣西全省綠營兵計有22000人,另有士兵13800人[4]趙爾巽.清史稿(卷 131)·志 106[M].中華書局,1977.。以不足4萬兵員,分駐幅員遼闊,地勢復雜的廣西省,一旦有事,難免顧此失彼。因而清政府鼓勵團練,希望依靠地方士紳辦團練維持基層社會的秩序。當時上層紳士在省一級辦團練,中層紳士在縣一級辦團練,下層紳士在鄉(xiāng)村辦團練,地方武裝日益增強[5]黎瑛,李輝善.“新民團”與邊疆民族地區(qū)的發(fā)展穩(wěn)定——以民國時期的廣西為個案研究[J].廣西社會科學,2014,(4).。
然而這些團練首領非但起到鞏固基層的作用,反而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肆“魚肉鄉(xiāng)里”,加劇了地方社會的失范。團練的崛起反而使國家權力在基層地區(qū)進一步削弱。一批以團練為中心的豪紳勢力,以團練為武器,祈求更廣泛的社會權力,以暴力主宰地方。這也使鄉(xiāng)村社會結構進一步的失衡。因此時人稱廣西團練“始為團,終為賊。陽名為團,陰實為賊。官兵強則附官兵,弱則跋扈不聽征調”[6]劉武慎公遺書·諭安土客人等[A].劉武慎公全集[M]卷二十八上.咸豐十年刻本.。強團不法,陽團陰匪現象在廣西廣泛存在。他們使整個鄉(xiāng)村社會陷入了動蕩和凋敝的困境。代表國家合法權威的政府已羸弱不堪,無法解決當時社會出現的各種矛盾,從而導致了會黨的猖獗,社會出現了大范圍的失控和動蕩。
道光末年,雷再浩起義拉開了廣西會黨起義的序幕。時人描述會黨猖獗情形說:“余黨四散勾結。慶遠則張家福、鐘亞春,柳州則陳東興、陳亞潰(貴)、陳亞芬、陳山豬羊等,武宣則梁亞九、劉官山,象州則區(qū)振組,潯州則謝江殿,平樂則紫金山一伙,皆分股滋擾,而陳亞潰(貴)一股為尤甚?!盵1]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近代史資料編輯室.太平天國文獻史料集[G].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P280)會黨分布廣泛,遍及全省各地。柳州府屬之象州,思恩府屬之賓州、遷江、武緣,得州府屬之桂平、武宣、貴縣,郁林州屬之興業(yè),梧州之蒼梧、藤縣,平樂之昭平等處,“均有另股盜匪十數起,自數百至數干人不等”[2]廣西巡撫鄭祖琛為請速飾兩廣總督徐廣縉到廣西指揮剿捕會眾事奏折.道光三十年四至九月兩廣會黨反清斗爭史料[G].歷史檔案,1995,(1).(P24-33)。右江之思恩、柳州、浮州、慶遠各府屬,及左江之南寧、太平等處,“均有另股盜匪肆行劫擄,人數動輒盈千,其頭目姓名,亦不一而足,沿村打單開角,勒索搶劫”。“各股有大勝、得勝、廣勝、廣義、結義、福義等堂名,并間有揭帖稱統(tǒng)領者,該匪等各樹一幟,同時迸發(fā)”[3]廣西巡撫鄭祖琛等為報起事會眾所據堂名事奏折.道光三十年四至九月兩廣會黨反清斗爭史料[G].歷史檔案,1995,(1).(P24-33)。
他們組織穩(wěn)定,活動范圍廣,起事活動頻繁,尤其引人注目,是清政府重點剿撫的對象。這些會黨分布廣泛,具有很強的流動性。他們除了在自己的區(qū)域內活動外,還經常流竄到其他地方滋擾生事。道光年間的廣西,經常出現一個地方就有數十股會匪的情況。他們“忽聚忽散,一經大兵剿捕,則聞風避匿,散而為民,如兵力孤單,則恃其人眾,各處村莊派索銀錢,名為打單,不遂其意,即肆行搶劫,擄人勒贖,而堵捕兵單,又復肆行抗拒”[2](P24-33)。
道光末年顯然是由于社會矛盾的紛起和社會控制的削弱導致了全省的會黨蔓延。這次活動可謂是太平天國起義前的一次總演習。學界將這次活動稱為會黨起義,認為他們的斗爭矛頭主要是指向封建地主、官僚和土豪劣紳的,對人民群眾起到了鼓舞的作用。但事實上真的如此嗎?本部分主要通過道光二十九年至道光三十年會黨的主要活動做一總結梳理,通過會黨的活動剖析他們的性質。
早期會黨的活動都具有很大的破壞性。搶劫、放火是他們在起事的過程中常作的勾當。就道光三十年這一年間,廣西會黨的破壞活動達到了高峰。道光三十年二、三月份之時,有匪首陶八結連丁四、彭亞理、余亞元、李官六等會黨共計二千余人在陽橋墟起義,后移屯黎塘墟,沿村索擾,拉開了當地會黨破壞社會生活的序幕?!胺鋼砀髫Q旗幟,近則入鄉(xiāng)焚搶,遠則持帖勒擾,以及擄男辱婦,人畜俱空,人命死若鴻毛,村舍焚為平地,荼毒已極”[4]兩廣部堂徐批.道光二十九年廣西會黨反清斗爭檔案選編[G].歷史檔案,1994,(4).(P22-52)。地方官員只能感慨“似此賊勢日盛,生等恐人心中變,玉石難分,進退無策”[4](P22-52)。
道光三十年上半年,廣西各地村舍遭到會黨的劫掠就有數十起。道光三十年二月初四日,得州府曾二、劉亞生等二千余匪焚劫莫村韋善揚、韋明楷數家,打死民人九命,燒屋數間。初六日,又到雷神墟播興盛輔,擄掠銀錢什物甚口。二月初六日,“土豪監(jiān)生”黃體中勾連貴縣匪徒張亞珍、曾二、劉亞生、李木保等二千余賊劫擄梁村五十余家。二月初七晚,又燒劫必嶺村十余家,搶奪牛只,斃婦人一命。二月十九日早,會黨數百人到老羅村掠奪牛只財物。三月初五,會黨陶八、丁四、彭亞理、余亞元、李官六、王亞康等千有余人屯聚黎塘墟,安城文武官與團人聯(lián)合與之交手,官民失利。三月十一日,陶八等帶匪二千余人自黎塘陽橋至鄒墟,發(fā)單索擾,旗幟有百余面張,號仁義堂,所到郭村、祿蒙村、黃寨村、乍黎村、大林村均被擾害,鄒墟汛官黃茂強亦被擄。以上案例均被察報在案。
從這些頻繁發(fā)生的案例來看,當時會黨破壞社會秩序,殘害百姓并非少數或偶然的。其核心力量是賓縣的陶八、顏亞有、南寧的徐亞文為首的一些山堂,而陶八的仁義堂尤為活躍。他們的活動范圍主要集中在柳州地區(qū),并從賓縣出發(fā),沿著來賓,往南寧、上林一帶發(fā)展,柳州、南寧地區(qū)應該是他們的主要勢力范圍。人民對他們是畏懼的?!捌湮酚腥?。衙門慣于把持,官長每被挾制,若仰縣勢必難辦,即委員亦恐播沉,此畏其權大,一也。大盜皆其羽翼,宵小盡屬爪牙,攘臂一呼,遠近響應,此畏其黨眾,二也。心如毯揚,行比豺狼,知風報復,鋪命堪虞,此畏其性兇,三也”[1]道光三十年五月初四日遞府憲劉呈為大盜復敢逼城,亟遵憲諭密稟事.道光二十九年廣西會黨反清斗爭檔案選編[G].歷史檔案,1994,(4).(P22-42)。顯然會黨興起對百姓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破壞。
在起事的過程中,除了搶劫百姓,搶劫富裕階層的財產以求生存也是會黨活動的主要內容。會黨搶劫的對象主要是富戶、店鋪和商船?!拔┪魇∮畏硕嘞蛐媸猩檀赵p,兵至匪逃,兵散則返。查游匪人數,每股或數十人百余人及二三百人等,若人數過多,不特劫掠鄉(xiāng)村難供口食,且亦無棲止容身,每到之處,必須勾結本處土匪,隨同劫搶,外匪藉內匪為眼線,內匪賴外匪為聲援。表里為奸,同惡相濟”[2]兩廣總督徐廣縉等為兩廣地區(qū)應大力任辦團練以與官兵合剿起事會眾事奏折.道光三十年四至九月兩廣會黨反清斗爭史料[G].歷史檔案,1995,(1).(P24-33)。
道光三十年四月商船在梧州藤縣被劫情況表
從以上圖表可見,會黨在藤縣西江上的活動是很頻繁的,有時候一天就會有好幾艘船遭到嚴重的打劫,嚴重影響了正常的社會生活和商業(yè)秩序。會黨在劫取財物的過程中,常常傷人,說明這時期的會黨具備了土匪、流氓的特征。為什么在梧州藤縣這些區(qū)域搶劫商船會如此嚴重呢?廣西商業(yè)貿易依靠廣東市場輻射。在長距離運輸主要依靠水路的近代,梧州的西江水運是廣西商品進出廣東的唯一通道,廣西的絕大部分商品都要經過這里轉運,因此這里的商業(yè)貿易尤為繁榮。而靠打劫為生的會黨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活躍在梧州地區(qū)的會黨無疑會瘋狂地掠奪過往的商船。
綜上所述,會黨的活動帶有明顯的地域性特點。在內地商業(yè)欠發(fā)達地區(qū)或農村,他們主要從事破壞村舍,擾亂社會生活的活動。而在商業(yè)發(fā)達的沿海地區(qū),會黨的主要活動則是破壞正常的商業(yè)秩序??梢?,道光末年的會黨活動并沒有明確的目的,他們只是一群打家劫舍的聚眾分子。什么有利可圖就從事什么勾當。會黨的主導力量應該是分布在現在的南寧、柳州、桂林、梧州地區(qū)。
隨著單打劫舍的隊伍越來越多,會黨勢力的逐漸壯大,會黨活動由原來的打家劫舍發(fā)展到攻破城池,城市日益成為會黨武裝進攻的對象。會黨的攻城活動從道光三十年二月就已經開始了。其最先發(fā)生在遷江、上林、賓縣一帶。道光三十年十一月,廣西省柳州府象州生員冼征清等好幾位生員、舉人因為“逆匪”橫行,全省涂炭,聯(lián)合向衙門呈文,懇奏請用兵,“以全數百萬生靈事”[1]廣西生員洗征清等呈文.道光二十九年廣西會黨反清斗爭檔案選編[G].歷史檔案,1994,(4).(P22-42)。他們在呈文中說到:“二月間賊逼遷江,知縣令民括財求免。三月間,賊入上林,知縣清泰被執(zhí),勒銀贖回。五月間,賊入來賓,知縣脫逃,監(jiān)獄盡放。六月間,賊人賓州,知州講和,按戶送禮?!盵1](P22-42)
在賓州,賊首文亞英等還逼賓州知州“放伊黨羽四人”[1](P22-42)。此外,會黨還攻入藤縣、賀縣,藤縣知縣被傷,城守被殺死。賀縣知縣鶴年被逼繳死,其余官員合境逃散。會黨所到之處,“至于人民之被殺戮,村舍之遭焚毀,財物之被搜括,婦女之被淫污,平民之為裹挾,難以道盡,慘不可言”[1](P22-42)。道光三十年八月二十七、八兩日,有會黨三千余人,由羅陽土縣來至永康州界,“沿途殺死五六十人,竟將州衙捕署全行打毀,復將監(jiān)門坎開,斷落眾囚鎖銬,釋放。”[1](P22-42)十月,永康州被攻陷。
從地方鄉(xiāng)紳呈文的記載來看,會黨攻城由最初勒索錢財到后來大動干戈,攻下城池,逼走逼死地方官吏,其對統(tǒng)治秩序的破壞是一個由輕到重演變的過程。會黨攻城從道光年初到六、七月后,經歷了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如果說剛開始會黨的攻城破壞性活動還在地方官吏的控制范圍內,那么六、七月以后會匪攻城的規(guī)模和程度與以前相比都已發(fā)生了質變,地方政府對會黨起事也漸漸失控,這才引起了朝廷的格外重視。會匪“焚擄鄉(xiāng)村,剖殺人民,劫掠官長,且不勝計也”,“各官棄城逃竄,居民棄家轉死”,社會一片混亂[1](P22-42)。會黨攻城此起彼伏,清政府在廣西的統(tǒng)治日趨瓦解,社會開始持續(xù)動蕩和騷亂。
綜上所述,從會黨的活動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時期的會黨組織和我們通俗意義上“土匪”團伙沒有太大的差別。這些會黨武裝的群體構成是游民階層,他們通常打家劫舍,沒有正當的謀生手段,主要從事盜匪活動。這時期的會黨具有以下特點:
長期以來,學界一直認為會黨是一股進步的勢力,他們團結組織廣大下層群眾揭竿而起,反對封建剝削階級的統(tǒng)治。誠然,會黨起義可以起到社會凝聚劑的作用,將處于一盤散沙狀態(tài)的游民群眾組織起來,揭竿而起,聚眾起事。但從上述他們的具體活動來看,他們與官府抗衡等系列造反活動缺乏明確的政治目的。他們更多通過打家劫舍求生存、求發(fā)展,最終目的是獲取更多的錢財,發(fā)展壯大自己組織的實力,顯示自己的威風。會黨的組織形式通俗稱之為山堂。但維系山堂秩序的并不是規(guī)章制度,而是江湖義氣和森嚴的等級差別,因此山堂終歸是一種落后的江湖組織,缺乏階級意識和統(tǒng)一綱領。各個山堂等級森嚴,派別林立,為了各自利益和私立,不同的山堂和幫股之間流血沖突不斷。
當時各個山堂沒有隸屬關系,是互相獨立的。雖然通過會黨重組,威信高的“大哥”有時可以使別的山堂俯首聽命,但也難免旋分旋合,無法形成統(tǒng)一的力量,當時廣西的眾多會黨顯得非?;靵y,沒有一種強大統(tǒng)一的力量將他們聯(lián)合起來。即使是人數眾多的大幫,又由很多不同的幫股組成。幫股眾多,山堂林立,不相節(jié)制,會黨起義力量顯得分散,很容易被統(tǒng)治階級各個擊破。一旦清政府集中兵力會剿,各股起義軍便很快歸于失敗。而這種組織形式也難從總體上對封建政權構成嚴重威脅。
這時期的會黨組織仍屬廣義上的“土匪”團伙,會黨的群體多是由居于社會最底層的游民階層組成。在失序的社會里他們無法正當謀生,因此生活放蕩,打家劫舍,從事盜匪活動。他們的活動極大破壞了社會生產力,給人民生命財產帶來巨大災難。正如楊秀清對陳亞貴起義的評價:“擄掠鄉(xiāng)村,擾害良民,奸邪淫亂,無所不至,圖逞一日之豪強,遑恤他時之殄滅。”[1]天情道理書[A].太平天國資料叢書[M].神州國光社,1952.(P376)正是這些會黨武裝平時在鄉(xiāng)村社會經常對人民財產盲目破壞,對鄉(xiāng)村人民進行殘酷殺戮,因此他們在組織發(fā)展壯大過程中勢必日益脫離群眾。這種社會活動的破壞性使只能使他們日益孤立,因此當清王朝對他們進行圍剿時,他們頓時孤立無援。
誠然,這個階段的會黨活動有其積極的一面。其表現于:一分散了清王朝的注意力,為太平天國革命起到了很好的掩護作用。道光末年的廣西會黨牽涉面之廣,活動破壞性之大,使清王朝不得不集中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應對,無暇顧及其他。這為太平天國早期的活動起到了極好的掩護作用。直到1851年,清政府對拜上帝會的活動、規(guī)模及其領導者一無所知。二是為太平天國起義充實了革命力量。會黨起義被鎮(zhèn)壓后,許多會眾為了求生存直接加入拜上帝會或參加金田起義,大批天地會分子也加入拜上帝會。如秦日綱帶千余龍山礦工到金田參加拜上帝會,他們大多是“拜會結盟”的天地會成員[2]梁崇鼎.民國貴縣志(卷十一)[M].民國 24年(1935年)鉛印本.(P235)。但是,從他們早期的活動來看,他們對正常的社會生產和人民社會生活帶來了很嚴重的負面影響,其破壞性應該占主流。
因而筆者認為,道光末年的會黨勃興,只是當時社會混亂,政治無序,經濟凋敝,戰(zhàn)后影響的連鎖反應,是社會失范的表現。這種大規(guī)模的動亂很大程度上與當時清王朝社會控制體系的瓦解有關,他們直接導致和加劇了社會的困頓與混亂。士紳階層的劣化和生存的危機是會黨能夠大規(guī)模發(fā)展的原因,而統(tǒng)治階級的失控則使他們能成功蔓延。因此筆者認為這時期的會黨興起,其目的并不是明確的針對封建剝削階級,他們的活動并沒有上升到反帝反清的意識層面,這時期的會黨實質是帶有土匪性質的游民組織,攻城劫掠活動是他們存在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