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悄悄
最浪漫的那些事
方悄悄
我們本來沒有計劃坐在一起喝酒的,當(dāng)然也沒有計劃談什么浪漫的事。但是,不知是誰笑著提議,女人A爽快地接話:“我先講?!?/p>
這件事發(fā)生在畢業(yè)旅行時。高考結(jié)束以后,班上組織了一次松散的畢業(yè)旅行,參加的人只有十來個?!氨緛砦乙膊幌?yún)⒓拥?,但莫名奇妙地去了。去了之后果然很失望,好像就是去河北的一個什么地方,包的車太破,去的地方很無聊,訂的餐館又貴又難吃。”
“總之就是一次特別不愉快、特別莫名其妙的旅行。感覺有幾次都快吵起來了。本來說要住一晚也臨時取消了。大家決定吃完午飯就回北京?!?/p>
“當(dāng)時一起去的人里有一個男生。就是那種平常也不怎么起眼、成績不好也不壞、體育也一般的那種男生,在回去的路上,坐在我的旁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也不想和他說話,就看外面的風(fēng)景。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風(fēng)景,但是,突然!看見一個山崖上,長著幾棵特別大的向日葵。”
“真漂亮?。∥液傲艘宦?,不過聲音不大。當(dāng)時太陽特別猛,那幾棵向日葵,就斜斜地長在山崖上,反正……怎么形容呢,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向日葵。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覺得這一趟值了。車子繼續(xù)往回開,因為有幾個女同學(xué)說暈車了,所以大家停下來休整。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吧,再上車的時候,我看見我的位子上,就放著一棵向日葵?!?/p>
“當(dāng)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你們要知道那可是長在山上,而且向日葵的莖多粗啊……不知道他是怎么弄下來的。當(dāng)然他沒說,我也沒問。但我就是知道,是他幫我弄來的。”
女人B最浪漫的事發(fā)生在杭州。 那時候,她說,她有抑郁癥,對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她有一個在外企工作的男朋友。雖然是個做技術(shù)性工作的男人,但卻一直很追求浪漫,比如送她禮物,比如帶她出去玩,比如參加什么戲劇節(jié)音樂節(jié),但是,她最后對這一切都沒了什么感覺——那我就照你說的做吧。是這種厭煩的心情。了,她下樓,上車,他不說要去哪里,她也不問?!爱?dāng)時真的覺得去哪都無所謂,明白吧?”
男朋友一言不發(fā)地開車,而她就在副駕駛位置上昏昏欲睡,只有在他停下的時候才醒來。很奇怪,他那天一路上停了好多次。每一次,都是停個十幾分鐘,看看表,又繼續(xù)往前開。
終于,他們開到了一個地方。“據(jù)說這里是范蠡和西施乘桴浮于海的入??凇!彼谛睦镟止荆l知道是不是呀,心里對來這么個地方,感到了一陣照常的失望。
男朋友好像早就準(zhǔn)備好了,帶她去了當(dāng)?shù)匚ㄒ灰患疫€像樣的露天餐廳,點了幾個菜,還有紅酒?!拔艺娴氖裁炊汲圆幌拢菫榱俗屗吲d,為了讓他覺得自己的力氣沒有白費,就簡直拼了命地嚼一口肉,嚼一口蔬菜?!钡怯X得很委屈,莫名的委屈,穿著裙子又覺得特別冷,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如果那時候我真的哭了,我知道,一切就不能挽回了?!彼f,“接下來一定是徹底的崩潰,會和男朋友大吵一架,惡狠狠地指責(zé)他自私自利,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我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就一直忍著,可是,絕望的感覺慢慢地從腳后跟一直淹到了脖子,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
有一天,她說,下午四點的時候,男朋友打電話,叫她起床,收拾一下,他們要開車出去玩。她形容自己當(dāng)時“用全部的力量換上了一條裙子”。男朋友回來
“這時候發(fā)生了一件事?!?/p>
“什么事?”
“下雪了?!?/p>
簡直是奇跡般的一場雪。那還完全不是下雪的季節(jié)。她睜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可是,雪花就那樣一片片真實地落下,越來越大朵,越來越密集,落在她的臉上胳膊上,那冰冷的感覺就像在宣告:絕對不是假的哦!
男朋友忽然長長地舒了口氣?!疤鞖忸A(yù)報說今天七點左右這個區(qū)域會下雪。我……又怕錯過了,又怕到早了,又怕天氣預(yù)報不準(zhǔn)……”這時候,她忽然才意識到,原來這一路上,男朋友有多緊張,而他原本可以不必做這一切。
“能請你跳舞嗎?”男朋友伸出手,她欣然接受。他們在雪地里一直跳舞,直到冷得跳不動。
女人C是我們中間最有錢的。當(dāng)然也談不上多么有錢,但也有錢到了并不在乎錢的程度。
“你們知道的吧?我交過一個很窮的男朋友?!?/p>
是真窮,一個月只掙兩千塊錢的那種窮。我們隱約知道她交過那樣一個男朋友,朋友間當(dāng)然也會猜測她為什么會交那么一個男朋友,但她既然不說,我們也沒問過什么。
“我們在一起三年,可以說那三年我過得有點……反常吧。其實我不喜歡吃烤串,也不愛吃小飯館——我們家以前就是開飯館的嘛,但是,出去吃飯都是他請客,他也只能請得起那種地方?!?/p>
“窮歸窮,但他是個挺細(xì)心的人。舉個例子吧,他知道我特別重視各種節(jié)日和紀(jì)念日,所以,每到那種日子,比方說,平時點三個菜的,他就會多點幾個菜,而且總是把菜單給我,讓我隨便點。‘這種地方我還請得起你’,他總是這么說?!?/p>
“后來,因為一些原因,我們決定分手了。分手那天,說好再也不聯(lián)系了。他忽然說,我送你個禮物。你們猜,什么禮物?”
“他給了我三萬塊錢。真的,想給我錢花的男人挺多的,如果是別人,我根本不會有什么感覺,可是他一個月才掙三千塊啊……他對我說,你跟我在一起這幾年,我沒給你買過一雙好鞋——他知道我有很多鞋。他說,你拿這些錢去買雙最貴的鞋吧,穿著它,走離開我的路。”
然后呢,我,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浪漫的事?
“沒有啊,想不起來了。”我說。
“不可能,絕對有?!?/p>
“如果現(xiàn)在要說的話……我想是電話吧。就是那種201電話,你們用過嗎?那時候女生宿舍里都是那種電話。一個宿舍七個人,大家都有男朋友,電話要輪著打。熄燈了以后,為了不影響別人,還得把整個電話拖出去,在走廊里打。”
那時候,我喜歡著一個人。是剛剛開始的喜歡,心里想著他可能也喜歡我吧,但又不敢那么想。甚至連自己喜歡他,也不敢確認(rèn)。
“有一天我們打電話,一直打了五六個小時,從晚上十點打到了凌晨四點?!?/p>
“那這算什么浪漫的事啊!”女人ABC一齊表示不滿。
可是,真的很浪漫啊。在我心里,沒有比那一通電話更浪漫的電話,沒有比那個夜晚更浪漫的夜晚。說了些什么早都忘了,可就是莫名地有那么多的話可說,可以一直不停地說下去,希望能永遠地說下去。直到放下電話,爬到床上,才又開始忐忑:打這么長時間的電話,應(yīng)該可以證明他是喜歡我的吧?但又好像什么都不能證明。
(凱風(fēng)摘自《一個》)
一個社會能否和諧,根本不用講太多大道理,就一條:老百姓有沒有做良民的空間,有就和諧,沒有就不和諧,如此簡單。誰也沒指望什么完美社會,但一定要給老百姓做良民的空間,不能逼他事事都走歪門邪道。良民當(dāng)不成就容易成怨民,弄不好再成暴民,那可就全砸了。
——陳九《紐約第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