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綠色魔窟”

孫志健/編

穿越“綠色魔窟”

孫志健/編

1 1942年6月，中國遠征軍第五軍的直屬部隊和新二十二師、九十六師、二○○師以及六十六軍的新二十八師一部，進入緬北叢林已經(jīng)一個月。大部隊漸漸離我們遠去，我們幾個腿腳受傷的小兵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往前蹭著。沿途戰(zhàn)友的尸體，為我們指明了大部隊前進的方向。他們或坐或臥，保持著生前最后一秒的動作。在這亞熱帶的密林里，尸體是不會保存太久的，這里有的是等著果腹的動物：食人蟻、毒蟲甚至豹子和狼。所以，留下白骨的這些戰(zhàn)友可能逝去的時間并不算長，有的或許僅僅只有幾十分鐘。

2 被高大喬木撕裂的月光灑在衛(wèi)生隊的女兵身上，孫月霞疲憊地靠在劉桂英肩上，五個女兵如今只剩下三個了。不久，被回歸熱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王蘋死去了，年僅二十歲；漂亮的衛(wèi)生員孫月霞害了瘧，與病魔抗爭了幾天后，在一個沉睡的黎明，獨自離隊跳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劉桂英是護士班唯一一個活著走出野人山的女兵。七十多年過去了，劉桂英經(jīng)常會想起護士長何珊臨死時的話：“我們是為國捐軀的，我們?yōu)閲耀I出了青春和生命……”

3 進入河谷后我們經(jīng)歷的是此生最艱險的一段路程：雨后的山洪，在這里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我們繞了好久才在一個較窄的地方趟過去，為我們探路的班長還是不小心陷進了泥沼里，好在長胳膊的大劉生拉硬拽，算是把班長拉了出來。只是我們已經(jīng)被螞蝗叮得體無完膚，這些吸血的家伙，大概一輩子難得嘗到人血的味道，雖然我們瘦得已經(jīng)個個皮包骨頭，還是把它們喂得通體溜圓。

4 當晨曦的陽光透過密林，升騰起的霧氣籠罩著森林，饑餓疲憊的我們又該上路了。通信員小王被瘧疾折磨得奄奄一息，大劉坐在他身邊無語地凝視著空氣。傷病在身的班長預(yù)感到自己不會支撐太久了，他望著遠方祖國的方向，緩緩地敬了個軍禮。

5 戴安瀾將軍腹部中彈的地方已經(jīng)開始化膿感染。將軍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每個人包括將軍自己都明白，在沒有任何醫(yī)藥的情況下，對于戴將軍意味著只有兩個字——犧牲。雖然饑腸轆轆，但二○○師的弟兄們?nèi)耘f爭搶著抬將軍，因為大家都想送將軍最后一程，哪怕只有一步。

6 1942年8月5日，是我們走出密林的日子，歷經(jīng)一百多天的艱苦行軍，我們九十六師終于踏上了祖國的土地。我永遠記得戰(zhàn)友們互相攙扶跌跌撞撞走出密林的那一刻，驚叫、狂喜、痛哭，大家的表情不一而足。回頭望望，那些曾經(jīng)肩并肩戰(zhàn)斗的戰(zhàn)友永遠地留在了那片地獄叢林，我凄然淚下：“兄弟們！我們勝利了！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