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溺殺幼女：美人魚童話與歹毒繼父

渝風

2014年1月12日下午兩點，家住重慶市南岸區(qū)銅元局長江小區(qū)的吳梅正帶著兒子午睡。突然，她聽到丈夫周志偉從樓上傳來喊叫聲：“吳梅快來啊！小妹仔掉到浴缸里去了?！眳敲坊琶ε芟聵?，只看見周志偉將3歲的小芝從浴缸里抱出來。夫婦兩人一起把小芝放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只見孩子嘴唇青紫，一探她的鼻息，居然沒有呼吸了?！翱齑?20?。　眳敲芬贿叡е≈タ?，一邊催周志偉。十分鐘后，南岸區(qū)醫(yī)院的120救護車趕到，醫(yī)生對小芝進行了搶救，可惜已無力回天。最終，小芝被確定為溺水窒息而死。

吳梅是重慶南岸區(qū)人，4年前，在一家外貿(mào)公司上班的她，和一個武漢籍同事結(jié)婚。第二年年底，生下了女兒小芝。丈夫好賭，在小芝不到一歲時，吳梅離了婚。半年后，吳梅認識了周志偉。周志偉1987年出生，也是南岸人，從小他就沒了父親。在他13歲那年，母親帶著妹妹改嫁，他念到高中畢業(yè)后，先是四處打工，隨后在銅元局附近的社區(qū)開了一家小超市。周志偉性格內(nèi)向，而吳梅個性爽朗，性格互補，兩人很聊得來，戀愛了。

2011年11月，吳梅懷上了周志偉的孩子，兩人登記結(jié)了婚。吳梅勤快，頭腦活絡，把超市打理得井井有條。2012年9月，兒子林林出生。不久，周志偉家的一套老宅拆遷，他們換到了一套140平米的還建復式樓。對吳梅來說，兒女雙全，日子溫馨，幸福莫過如此。如今，厄運突降，吳梅的天塌了。

面對要死要活的妻子，周志偉百般安慰。待妻子情緒稍稍穩(wěn)定，周志偉勸妻子說：“孩子沒了，我也很難受，但我們總是要生活。你還記得我們給小芝買的保險嗎？是不是要通知保險公司？”吳梅哭著點頭。于是，周志偉當著妻子的面，撥通了重慶人壽保險公司業(yè)務員陳華的電話：“我女兒意外死亡了。”“那你趕緊報警，只有公安機關(guān)出具相關(guān)證明材料，我們才能賠償你。”電話那頭的陳華建議他。

周志偉答應著。當天下午4點，他向所在轄區(qū)、南岸區(qū)南坪派出所報案，聲稱女兒在玩耍時，不小心掉進了浴缸里淹死了，請警方盡快調(diào)查，出具死亡證明。很快，南岸區(qū)南坪派出所的辦案民警到現(xiàn)場進行了調(diào)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小芝確系溺水死亡。

然而，細心的辦案民警在隨后對小芝的尸體進行檢查時，卻發(fā)現(xiàn)她的后頸部有一道細微的劃痕，在對周志偉詢問時，他解釋說這是自己在救小芝時所致。解釋合理，然而警方又隨后在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了幾處“疑點”：一是大冬天的，小芝為什么會到浴缸里去玩？二是小芝在死亡前，周志偉曾給她買過一份重大疾病保險，同時附帶了一份數(shù)額較大的意外險（死亡賠償金為10萬元）。小芝溺水而亡，會不會和這個有關(guān)系？

為了查清事實，民警將周志偉帶回派出所進一步調(diào)查。周志偉顯得十分驚慌，當民警詢問他有關(guān)情況時，他躲躲閃閃，閃爍其詞，這更引起了民警的懷疑。

南岸區(qū)分局南坪派出所民警加大了調(diào)查力度。在民警強大心理攻勢下，周志偉交代了殺死小芝的事實。

原來，周志偉和吳梅再婚后，開始還算融洽。天真爛漫的小芝把周志偉當成了親生父親，每天“爸爸，爸爸”的叫得很甜，周志偉也喜歡這個模樣乖巧的孩子?？墒牵詮膬鹤恿至殖錾?，周志偉也迷上了賭博，天天早出晚歸，店里也不怎么管了。吳梅既要忙孩子，又要照看店子，忙得不可開交。她第一段婚姻就因為賭博葬送，她對此深惡痛絕。為控制丈夫，個性強勢的她掌管了家里的經(jīng)濟大權(quán)。周志偉個性懦弱，對此既憤怒又無奈，對小芝也不怎么喜歡了。

小芝因為早產(chǎn)，體弱多病，又有先天性哮喘，三天兩頭要去醫(yī)院輸液。吳梅要照顧生意，每次都要周志偉帶孩子去輸液。這讓他更加厭煩：“這個娃兒麻煩得很，家里一點錢都要被她看病敗光了?！?/p>

吳梅總是和周志偉吵架。周志偉那個以前一年賺不到兩萬元的超市，被她經(jīng)營得越來越紅火。家里的大大小小開支，包括裝修的錢，都是自己一力撐著，周志偉憑什么對孩子的一點藥費就指手畫腳？

妻子強悍，周志偉敗下陣來。明著不是對手，他就變著花樣從妻子那里騙錢去打麻將。這次說自己腰痛要理療，下次說自己要看牙齒，每次，吳梅都信了。拿到錢后，周志偉就去痛快地玩一回。

2012年10月的一天，周志偉被一個牌友約到離家不遠的南濱路“清風”茶樓打麻將。茶館老板娘秦麗對他十分熱情：“你腦子靈光，要經(jīng)常來啊。”周志偉十分受用，就和青春靚麗的秦麗成了牌友，三天兩頭被她喊去玩。怕妻子阻攔，他以腰椎不好等身體原因為由，要留在家里休息。吳梅沒辦法，雇了一個人幫忙，不再管他了。周志偉等妻子走后，就偷偷到秦麗的茶館去打麻將。

秦麗老公在跑運輸，本來就寂寞，她和周志偉一來二去，發(fā)展成了情人。有了這層關(guān)系，周志偉更是樂不思蜀了。2013年初，周志偉被查出患有脈管炎，不能長久站立，吳梅給他一些錢讓他打麻將，但前提是不能賭博。周志偉如同大赦，每天都去秦麗的茶館報到。為了討好吳梅，在幼兒園念托班的小芝周末無人帶時，周志偉還主動提出帶小芝一起去。

2013年8月的一天上午，小芝放暑假在家，周志偉又帶著小芝去了茶館。這天中午，他們趁其他牌友吃飯的間隙，讓小芝在外屋看電視，趁機躲到茶樓里親熱了起來。兩人太忘情，居然忘了鎖門。小芝突然推門進來，看到周志偉和秦麗赤裸地抱在一起，她喊了起來：“爸爸，你和阿姨在干啥？”周志偉連忙穿好了衣服，叮囑小芝說：“阿姨病了，爸爸在幫阿姨治病，小芝不要說出去，否則阿姨就會死了?！毙≈ヒ宦?，連忙點頭答應著：“我不說，阿姨就不會死嗎？”周志偉一再肯定，并隨后帶小芝去買了一堆好吃的。

此后幾天，周志偉發(fā)現(xiàn)小芝并沒將事情說出去，這才放心了。盡管如此，周志偉還是不安生。有一天早上，小芝一大早就到了父母的臥室，見吳梅和周志偉正相擁而眠，她居然冷不丁地問了句：“媽媽，你也病了嗎？”周志偉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幸虧吳梅沒有在意，也沒有追問下去。小芝哪里知道，她一句天真的話，已在周志偉的心里埋下了罪惡的種子。從那以后，他一看見小芝就不舒服，也不再帶小芝去茶館了。小芝自然毫不知情，不時冒出讓他膽戰(zhàn)心驚的話：“爸，阿姨的病還沒好嗎？”endprint

這邊不消停，秦麗也拒絕和周志偉再來往：“你不要再來了，你娃看見了，我不想惹出什么事來。”周志偉對秦麗已著了迷。為了在情人面前露一手，他打麻將的金額也在不斷加碼。無奈，運氣實在太差，每次都是輸多贏少。時間長了，吳梅察覺到不對勁，再次對他加強了控制。為了把輸?shù)舻腻X贏回來，更為了有錢討好情人，周志偉找了一家高利貸公司先后借了5萬元。沒想到，他又把這筆錢輸個精光。

直到這時，周志偉才追悔莫及。2013年11月，5萬元高利貸歸還的期限已到，周志偉百般哀求，才將還款日期延長了3個月。3個月轉(zhuǎn)瞬即逝，也意味著他的還款金額將遠遠超過5萬元，周志偉走投無路，他覺得自己必須盡快想點“辦法”了。

就在周志偉一籌莫展之時，一個“機會”來了。

2013年11月下旬的一天，在重慶市人壽保險公司做業(yè)務員的陳華也在清風茶館打麻將。他一再向周志偉推薦保險。周志偉十分感興趣，向陳華咨詢了給孩子買的保險，尤其是意外險，他詢問得十分仔細。誰也沒有想到，此時他的內(nèi)心已閃過邪念：他欠下的高利貸已到了償還期，一旦還不上，后果不堪設想。如果讓小芝出點意外，那不但自己的欠款有了著落，他和秦麗的丑事也就沒有泄露的危險了。

周志偉被這個念頭折磨得輾轉(zhuǎn)難眠，他知道殺人的后果，曾想過對吳梅說實話，讓她替自己還債，可他太了解吳梅，如果她知道自己欠下了債，她會馬上跟自己離婚。那樣好端端的一個家就沒有了，他舍不得兒子。一想到這里，再加上小芝的存在對自己和秦麗的威脅，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于是，2013年11月27日，周志偉找到小芝在重慶一所中學教書的姑姑，裝作誠懇地說：“小芝爸爸從沒管過孩子?，F(xiàn)在，我想給孩子報舞蹈興趣班，可吳梅不讓，我手里只有3000元錢，你能否借我3000元，我一年后還你?！毙≈ス霉脤⒆雍芴蹛郏驗楹蛥敲逢P(guān)系不好，也很少接觸孩子。見小芝繼父能如此態(tài)度，小芝姑姑很感動，當即拿了3000元錢給了他：“這是我給孩子的一點心意，不用還了?！?/p>

周志偉心中竊喜。11月30日，他從陳華那里給小芝買了4500元的意外保險，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又搭配了重大疾病險。意外險他買的最高比例，一旦有意外發(fā)生，能賠償10萬元。隨后，周志偉對吳梅說以前有人欠自己一筆錢，現(xiàn)在還了，他全部拿來給小芝買了保險。吳梅見丈夫?qū)π≈B(tài)度好轉(zhuǎn)，非常高興。

保險生效后，周志偉開始苦心孤詣地尋找“殺機”。

2013年12月12日早上，周志偉看到小芝獨自在臥室浴缸旁，一只手捏著一只橡皮鴨子朝里扔，嘴里還念叨著什么?？吹叫≈ャ露哪?，周志偉心里一動?！靶≈?，你在干嗎？”周志偉關(guān)切地問。

“爸爸，小鴨子要游水?！毙≈ブ钢锏狞S色小鴨天真地說?！鞍职纸o你講故事好不好？”周志偉把小芝摟在了懷里。小芝開心地笑了，親昵地摟著周志偉的脖子。從那以后，周志偉每天都給小芝講童話故事，從《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到《賣火柴的小女孩》，他講得聲情并茂，小芝聽得十分入迷。每晚，沒有周志偉的童話，小芝怎么也不肯入睡?？吹秸煞?qū)π≈ミ@么上心，吳梅更加欣慰。她由衷地說：“老公，你怎么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周志偉笑嘻嘻地回答說：“過去忽略了你和孩子。你這么能干，以后，我會替你管好孩子，甘當耙耳朵?！?/p>

吳梅十分感動，還到書店給丈夫買了一大堆幼兒讀物，供他參考。半個月后，周志偉開始給小芝講起了美人魚的故事：“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座雄偉的城堡，里面住著六位人魚公主，她們都十分美麗，尤其是最小的公主，她留著金色的長頭發(fā)，比姐姐們都漂亮……”他還告訴小芝：“爸爸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能告訴別人。不管是海里，還是河里，還是水塘里，都會出現(xiàn)美人魚，如果有一天你看見了她們，一定要跳到水里和她們玩，那樣你就會變得很漂亮。”“你是不是就見過美人魚，和她們玩過？”小芝滿眼憧憬。周志偉點了點頭。

那段時間，正值寒假，他每天帶著小芝去吃麥當勞，去游樂場玩。在一個3歲的孩子眼里，這樣的“呵護”，足以取得她的任何信任。在周志偉的熏陶下，小芝對美人魚著了迷，她經(jīng)常拉著周志偉去浴缸旁等待：“美人魚怎么還沒出來？”“爸爸，美人魚會不會在我睡覺的時候來呀？”每次周志偉都回答她說：“你小聲點，爸爸也不知道美人魚好久出來，你大聲說話會嚇跑她們的。你看見她們，就要馬上捉住她們。”

父女倆之間的“秘密”，在周志偉的刻意隱瞞下，吳梅并不知曉。吳梅看到丈夫和女兒如此親密，總是很高興。有時，見女兒總是往浴缸邊上跑，她也問過周志偉，他回答說：“小孩子都愛玩水，浴缸沒危險，不怕?！眳敲芬簿蜎]說什么了。在周志偉的醞釀下，眼看小芝對美人魚越來越著迷，他決定實施自己的計劃了。

2014年1月12中午，周志偉趁兒子和吳梅在樓下午睡，他用藍色記號筆在浴缸底部畫了幾條美人魚，又在浴缸里放滿了水，然后到陽臺上對正在玩玩具的小芝說：“去浴缸旁幫爸爸把刷子拿過來?！毙≈ゴ饝芟蛟「住Ｍ蝗?，她大喊了一聲：“爸爸！魚！魚！”

周志偉故意磨蹭著，他遠遠看見小芝從浴缸旁彎下身，努力向浴缸底部探去。突然，小芝一頭扎進了浴缸里。周志偉這才快步趕過去，小芝嗆水了，她穿著厚棉衣，棉衣浸水后又厚又沉，可憐的小芝掙扎著要起身，卻很快又跌倒了。過了好大一會，她兩只小手掙扎著，頭又伸出了水面。周志偉用手摁著小芝的頸部，將她的頭壓進了水里。隨即，他打開了水龍頭，將小芝最后的掙扎淹沒在了嘩嘩的水聲里……

直到小芝停止了掙扎，周志偉才鎮(zhèn)定自若地擦去浴缸底部的畫面，放水消滅了痕跡，又將水放滿了，隨即關(guān)門出去了。10分鐘后，他故意到床邊問午睡醒來的吳梅：“小芝呢？我剛才回來怎么沒看見她？”于是，這才出現(xiàn)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周志偉精心布局的一切未能逃脫警方的火眼金睛。2014年1月17日，因涉嫌故意殺人罪，周志偉已被逮捕，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得知真相，吳梅追悔莫及，她痛哭流涕地說，都怪自己糊涂，平時只知道去賺錢，忽略了對孩子的保護。其實，在周志偉突然變“好”時，她也一度產(chǎn)生過懷疑，但卻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在周志偉給小芝講述那些童話故事時，她如果能多和女兒交流，也許就能引起警覺，起碼她的介入，能震懾周志偉，讓他懸崖勒馬。

小芝出事后，其生父趕回了重慶，聘請了重慶合縱律師事務所金貴仁律師，作為代理律師，起訴周志偉。金律師經(jīng)過多方調(diào)查取證，特別是看過周志偉的審訊筆錄后說，再婚家庭，確實會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周志偉為了金錢，為了掩蓋自己的私情，喪失了起碼的人性，罪大惡極。而作為母親，再婚媽媽也應該對子女付出更多的關(guān)心，尤其是當再婚丈夫有嗜賭等不良嗜好時，更應該加強對孩子的呵護和保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