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功能翻譯理論看西方墓志銘的幽默翻譯

孫 潤

（南華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衡陽 421001）

一、引言

什么是墓志銘?中國的墓志銘興起于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一種獨特的文體形式。一般而言，它包括志和銘兩部分，有固定的文體形式（魏萍226）。而“與中國的一些墓志銘相比，西方如英國的墓志銘顯得短小，它沒有復雜的體例，沒有一定的程序寫法”（張祖武1999：155）。通常而言，由于墓志銘是一種以死亡為主題的文體形式，它的語言特點應該包含著嚴肅、憂傷、悲痛、哀悼等消極情緒。實際上，由于受中西方死亡觀差異影響，西方墓志銘作品包含了幽默的語言特征。西方墓志銘文學形式比較靈活多變，主要有詩歌體和散文體。在西方尤其是英國，“不少墓志銘收進了英國的文學文集和選集，這就不能不使它們具有極大的重要性，它們構成了英國文化的一個方面，也成為了英國文學的一個組成部分。這就使學習和研究這些墓志銘有了重要性?！保◤堊嫖?999：155）當前國內對西方墓志銘的研究較少，本文獨辟蹊徑，欲研究西方墓志銘的幽默現象，呈現它的獨特的藝術魅力。

幽默是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它出現在各種文學體裁之中，幽默承載著文化內容，因此值得研究。本文利用德國功能翻譯理論為研究方法。在功能翻譯理論受到重視之前，對等論觀點占據了重要地位，它堅持原文的特征必須在譯文中被保留。Nord（1997:8）認為“對不同的體裁和文本類型選擇不同的、甚至是相互矛盾的標準來選擇轉換程序，這使得對等論讓人覺得困惑不解”。因此功能翻譯理論受到重視，它強調文本的類型和譯文的功能，源語文本不再是譯者首要考慮因素。在德國功能學派眾多代表人物中，Nord介紹的來自于布勒的三個關于文本的交際功能，以及在此基礎上對翻譯過程中兩種基本類型的劃分，將對本文研究墓志銘幽默翻譯有借鑒意義。

二、西方墓志銘

西方的墓志銘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學形式，其誕生具有歷史神話色彩?！霸诠畔ＥD時代，有位叫利諾斯的詩人，他具有過人的音樂天賦，創(chuàng)作出了利諾斯之歌，即哀悼之歌，因為得罪了自負且嫉妒心極強的太陽神阿波羅（Apollo）而被殺死，后人寫下了哀悼的詩歌來紀念他，被稱為epitaphion。”（楊華，王志永 2009:43）英文單詞epitaph正來源于該希臘單詞。在《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573）中，epitaph一詞被定義為：關于死者所寫的話或所說的話，尤其是刻在墓碑上的話。

西方墓志銘的撰寫主要目的是為了保存死者遺體和方便后人悼念。而西方尤其是英國的墓志銘撰寫對象則以詩人、作家、學者等居多，同時也有一些墓志銘是為國王、貴族等上流社會人物而寫的。此外，一些普通人物例如小孩子、鐵匠、下級士兵等，他們也被撰寫了墓志銘。從撰寫者的角度來看，西方墓志銘有些是逝者生前自己所寫，其中有專為作墓志銘而寫的，也有從逝者生前作品中摘錄的；也有一些是被人代寫的，同樣有專為作墓志銘而寫的，也有從他人作品或言語中摘錄的（沈邱賢2010：34）。總體而言，這些文學作品形式比較多變靈活，但大多數篇幅較短，句式不拘一格。就其內容而言，主要是關于死者生前的基本情況，“或者是不介紹生平，只截取生活片段，揭示主要特征?！保钊A，王志永2009:44）自古以來，西方人對死亡這個令人畏懼的事情充滿著哲學般的思考，他們對死亡這一話題及死亡后的世界都有著探究興趣。這也就促成西方人形成了一種與中國不同的生死觀，他們能夠理智地面對死亡，接受死亡。因此，西方一些墓志銘作品語言中充滿著抒情和幽默的成分，其中不乏許多詼諧和調侃的例子，別具特色。

三、幽默

什么是幽默？“幽默”這一詞最初是來自于屈原的作品之中“孔靜幽默”。許慎《說文解字》釋“幽”為“隱”，釋“默”為“犬暫逐人”（狗一聲不響地追著咬人）（閆廣林，徐侗2010：111）。但是，在古文中“幽默”這一詞只表示靜隱之意。實際上，“幽默”是散文家林語堂先生根據英語單詞humor翻譯而得的。在1924年,他發(fā)表了《征譯散文并提倡“幽默”》和《幽默雜話》,首次建議將humor一詞譯為“幽默”,促進了幽默在國內的傳播。那么西方幽默概念產生于何時？西方幽默最早是屬于生物學的范疇，來源于古希臘醫(yī)學家希波克拉底斯的觀點。他提出了“四體液病理學說”，主張人體內有四種體液，這四種體液的分泌便形成氣質，也即幽默。到了16世紀以后,幽默概念逐漸具有了笑的含義?！皬南２死姿沟捏w液論開始，西方幽默從氣質到癖性，從言談舉止的方式到審美經驗的范疇，經歷了一個越來越哲學化的過程。作為這個過程的時代結果，便是越來越多的人相信，幽默是一種生存能力和生存策略，一種人生態(tài)度。”（閆廣林，徐侗2010：121）

幽默是存在于生活中非常普遍的一個現象，它無處不在。可是目前還沒有關于幽默的統(tǒng)一定義，各個學者從不同的角度都有不同的看法。目前一個比較科學的定義如下：從生理學角度來看，它是一種交際形式，即復雜的心理刺激闡釋，發(fā)笑或引出一種定型的可預測的反饋-笑聲反射。（Koestler 1993：682）幽默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情景幽默，第二類是指非情景幽默。幽默通常存在著可譯與不可譯的爭議，本文認為功能翻譯的某些觀點適用于墓志銘幽默翻譯研究。

四、幽默型墓志銘的功能翻譯研究

德國功能主義翻譯學派興起于20世紀80年代，代表人物主要有Katharina，Hans J.Vermeer，Justa Holz-和Christiane Nord。德國功能翻譯學派的研究重心在于文本/譯文功能,翻譯目的和翻譯策略等。功能翻譯理論優(yōu)點在于具有評價和規(guī)范意義。“評價意義包括對所處文化情景中翻譯功能的鑒定;規(guī)范意義是指對未來的專業(yè)翻譯工作者進行培訓,要求他們譯出好的、滿足客戶需求的譯作?！?張美芳2005:63-64)Nord把德國功能翻譯學派的代表性理論收錄在她的重要著作《目的性行為：析功能翻譯理論》之中。她認為這些理論能夠有助于探索翻譯研究的功能途徑，而“功能”是指注重于文本和翻譯的功能（張美芳，王克非2005：1）。正如賴斯所言，翻譯的決定因素是源語文本的主要交際功能。賴斯曾提出文本有三個預期的交際功能，包括指稱功能（referential function），表情功能（expressional function）和訴求功能（appellative function）。 在此基礎上，Nord 又增加了一個功能，即寒暄功能（phatic function）。言語的指稱功能側重于指示現實或是虛擬的社會中的物體和現象。表情功能強調發(fā)話者對真實事物與現象的態(tài)度。訴求功能作用在于引導接受者按照某種方式做出一定的回應。寒暄功能是指在話語發(fā)送者和接收者之間建立、維持或取消聯系。在確定了這些文本的交際功能之后，Nord按照交際功能對翻譯進行了分類。

Nord一直嘗試著用功能翻譯術語來描述翻譯類型，她認為在翻譯過程中存在兩種基本類型，即文獻型翻譯與工具型翻譯。“文獻型翻譯是指用目標語創(chuàng)作出一個有交際活動的文件,記錄源語文化的信息發(fā)送者和接受者在源語文化條件下通過原文進行交際。工具型翻譯是指模仿原文用目標語制造一個工具,為源語文化的信息發(fā)送者和目標語文化的接受者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交際活動。”（張美芳，王克非2005：61）關于這兩大類型的部分特征如下表所示：

翻譯類型 譯文功能 翻譯形式文獻型翻譯 元文本功能 逐行對照翻譯/逐詞對應翻譯/語文學翻譯/異化翻譯文學翻譯/異化翻譯 工具型翻譯 等效翻譯/異效翻譯/同效翻譯

(有所刪改,根據張美芳，王克非 2005：62-66)

由于在翻譯幽默的過程中，譯者主要的目的是讓目標語讀者理解源語的幽默。因此，譯者應當以如何再現源語文本的幽默效果為首要原則，順從譯文讀者的期望，選擇恰當的翻譯策略。由于文獻型翻譯與工具型翻譯的翻譯功能都是以目標語讀者為中心的,因此其中的某些翻譯形式能夠作為幽默翻譯的策略參考。首先來看文獻型翻譯的翻譯形式,由于逐行和逐詞翻譯手段主要用于對比語言學或與語言學相關的書目之中,可以不予考慮。語文學翻譯實質上包含了注釋這一翻譯策略,而異化翻譯和直譯有相似之處。從工具型翻譯的翻譯形式來看,等效翻譯主要用于實用性文本(如使用說明書),可以不予考慮。異效翻譯以及同效翻譯卻近似于意譯這一翻譯手段。因此,本文認為直譯、意譯和注釋可以作為幽默翻譯的主要手段。西方墓志銘作品大都篇幅較短,語言簡練,譯者涉及到的語言文化障礙不是很多。此外,本文發(fā)現西方幽默墓志銘作品幾乎不具有寒暄功能。因此本文將依據Nord所介紹的三大交際功能劃分西方幽默墓志銘作品,并結合譯文探討譯者采取了哪些翻譯策略。

1.指稱功能

A victim of fast women and slow horses.

死于蕩婦們和長期使用毒品。(曹萍2009:77)

這個墓志銘是為一位叫麥克菲爾的人所寫的,他生前死于過度放縱和淫亂。從表面上看,這個墓志銘并不幽默,其實它委婉地調侃了死者。源語文本的作者使用了雙關的手法,fast不僅僅只有“快”的意思,當fast和woman搭配時,意思就變成了“淫蕩的”;horse意思是“馬”,但也有“毒品”的意思。如果譯者直譯為“死于快女人和慢馬匹”,目標語讀者會完全不知所云。這里譯者使用了意譯手段,使原文意思清楚地表達出來了,只是源語文本的幽默效果不能完全展現在目標語文本中。

Here lies the body of our Anna/Done to death by a banana/It wasn’t the fruit that laid her low/But the skin of the thing that made her go.

這里躺著我們的安娜，她是被香蕉害死的，錯不在水果本身，而是有人亂丟香蕉皮。（曹萍2009:77）

這個墓志銘是為一位名叫安娜·郝普威爾的人寫的，她同樣也是死于意外。這個墓志銘用幽默的語調描寫了安娜的死因，目的是委婉地譴責那些有違公德的人，有警示之用。這句墓志銘比較簡單，因此譯者采用了直譯的手段，使源語文本的幽默效果在目標語文本中得到展現。

2.表情功能

The children of Israel wanted bred/and the Lord sent them manna/old lerk Wallace wanted a wife/and the Devil sent him Anna.

以色列兒女需要糧食/上帝送來了嗎娜/老職員華萊士需要太太/魔鬼送來了安娜。(譯者注:嗎娜是以色列人在荒郊獲得天降的食物名稱,見《圣經·出埃及記》之“嗎娜和鵪鶉”。)(曹萍 2009:76)

這個墓志銘是寫給一個叫安娜·華萊士的人,她生前以潑辣的個性在家鄉(xiāng)聞名。這首墓志銘詩通過對偶的手法表現出了死者悍婦的形象,語言幽默詼諧,形象地表達出了對死者生前未成為一個稱職溫柔的妻子的不滿。原文比較簡單,句式也較簡練,基本上采用直譯的手法就能譯出源語文本幽默的效果。但是manna這一詞語對于目標語文本讀者來說比較陌生,譯者通過加注釋的手段,盡量減少語言文化障礙,能夠讓目標語讀者明白原文的意思。

Here lies/Ezekial Aikle/Age 102/The good/Die Young

這里躺著/可爾·艾克/102歲/好人/早逝（曹萍 2009:76）

這個墓志銘是為一位名叫依扎可爾·艾克的人所寫的，顯然墓主人生前是比較高壽的，但源語文本作者卻說她離世得太早，幽默效果立馬顯現出來。顯然，作者真正的目的是要表達出對善良的老人艾克離世的依依不舍。譯者在翻譯時，把握住了原作者的意圖，采取了直譯的手段，有效地傳達出了原文的幽默效果。

3.訴求功能

Stranger,Approach this spot with gravity!/John Brown is filling his last cavity.

途經此處的路人啊,放輕你的步伐,約翰·布朗正填補他最后的一個洞呢。(沈秋賢2010:36)

約翰·布朗生前是一名牙醫(yī),工作時兢兢業(yè)業(yè),贏得了聲譽。這個墓穴是他作為牙醫(yī)要補的最后一個洞了,但是要用自己的身體去補。原文用幽默詼諧的語氣既表達出了對他生前勤奮工作的肯定,又委婉地暗示世人不要擾其清靜,保護好其墓地。譯者直接使用直譯法,成功地傳達出了源語文本的幽默效果。

五、結語

幽默是一個普遍的現象，它存在于生活的各個角落，值得研究。許多西方墓志銘作品語言中充滿了幽默詼諧的成分，因此研究西方幽默墓志銘作品可以更好地了解它的獨特魅力，也有利于了解西方文化。西方墓志銘作品大都篇幅較短,語言簡練，涉及的語言文化差異并不多。本文在通過利用三大交際功能來劃分西方幽默墓志銘作品的基礎之上，證實直譯，意譯和注釋法是西方幽默墓志銘的主要翻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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