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有盡而意無窮
——試論四則德語超微小說

戈瑜琤

（無錫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

言有盡而意無窮
——試論四則德語超微小說

戈瑜琤

（無錫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

科技的進步和社交媒體的迅猛發(fā)展，使五分鐘創(chuàng)作一篇微小說成為可能。而超微小說則是更新的一種文體。德語語言系統(tǒng)有其獨特之處。本文將試論十則德語超微小說，從語法、語音、語義到文學文本解讀來一一分析總結(jié)。超微小說一方面在字數(shù)上給予限制，另一方面卻給讀者釋放了更多的想象空間。精煉的文字帶來的卻是豐富的文學可能性，超微小說展現(xiàn)的不是只言片語的文本本身，相反是無邊無際的瑰麗意境。超微小說雖說可以信手拈來，但是真要成為經(jīng)典傳世之作也實屬難得。

超微小說 德語 獨特魅力

電子技術(shù)和網(wǎng)絡(luò)傳媒的迅速發(fā)展，催生了很多新興文體，比如前幾年微博上140字內(nèi)的微小說。這種網(wǎng)絡(luò)信息時代的新文學體雖然有著碎片化的特征，但它確實增加了讀者與作者之間的互動性，作者能夠迅速得到讀者的回應(yīng)，從而產(chǎn)生不小的滿足感。不可否認，微小說是當今社會作者與讀者年輕化、受眾群體多樣化、人際交往頻繁化的產(chǎn)物。

最近，一項德語超微小說的比賽 （Sechs-Wort-Geschichten）又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guān)注。六字小說：用六個單詞來寫一個小說，這就不僅僅要求作者在創(chuàng)作小說時要用語凝練簡潔，更需要作者獨具慧眼、匠心獨運，用六個字達到“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效果。不然，僅憑六詞，何以讓世人久久不能忘懷。

本文將試論四篇德語超微小說。德語是一種優(yōu)美的語言，德語的語法結(jié)構(gòu)、發(fā)音方式也決定了德語超微小說的獨特魅力。究竟是怎樣的十組神秘文字，讓新興傳媒驚嘆超微小說言有盡而意無窮？

一、三言兩語寫一段曲折離奇

（1）“Falsche Nummer”,sagte eine bekannte Stimme.“您打錯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全小說最大亮點在于bekannte（熟悉的）這個詞。如果沒有這個詞，那這只是日常生活中無聊而讓人迅速淡忘的一幕。試想，一個聲音說：“您打錯了?！边@樣的故事本身并沒有給人太大的想象空間。但是增加了bekannte之后，人們知道，打電話的人辨識出了接電話人的聲音。接著，閱讀文本的人會展開怎樣的想象呢?如果接電話的人忘卻了此人,人們立即聯(lián)想到茨威格的名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故事情節(jié)，那是一個怎樣癡情的女子和忘情的作家；又或者接電話的人佯裝不認識此人?？傊?，這則超微小說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到底是以誰的角度來講述這個小說的，這里也是不確定的?？梢允桥杂^者第三人，亦可能是接電話人。正因為六字小說的字數(shù)上的限制，上下文是必然缺失的，所以超微小說也提供了更多種建構(gòu)的可能性，從而能達到三言兩語意味無窮的效果。

（2）Freunde,Freunde,beste Freunde,Liebespaar——Fremde.

十年之前，我們還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押韻的技巧讓這則小說讀來富有韻律感。前三個單詞都含有Freunde（朋友），多次重復(fù)Freunde（朋友）并非是在浪費金貴的六字，而在為情緒的上升做鋪墊和積累，直到成為beste Freunde（最好的朋友），接著出現(xiàn)了小說的高潮Liebespaar（情侶）。Liebespaar這個詞不再以de結(jié)尾，節(jié)奏略顯舒緩。然后出現(xiàn)了一個破折號。在惜字如金的超微小說里，一個破折號不占字數(shù)，又意味深長。破折號本身是語氣的停頓，這里，小說情緒急轉(zhuǎn)直下，直到最終成為Fremde（陌生人）。

這則超微小說的一個特點是語言詩歌體，且運用標點符號恰到好處地處理了小說情緒上、韻律上、節(jié)奏上的技術(shù)問題。整個小說猶如一幅波浪圖，不斷地加強漸進達到頂峰，然后飛流直下三千尺，在讀者心中造成巨大沖擊力，體現(xiàn)了文本的戲劇性。選詞方面，F(xiàn)remde和Freunde既押了頭韻，又押了尾韻，形式雖似，內(nèi)核已然迥異。不覺讓人想到最熟悉的陌生人，還有膾炙人口的“十年之前，我們還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從情侶到陌路人，這組語言文字的游戲道盡了多少情愁故事的梗概。作者沒有給人描繪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圖景，而是將愛戀中常見的故事濃縮成了六字精華。有情人終成陌路人，這其中豈是一個破折號那么簡單的事情。

（3）Zwei Frauen,eine Beerdigung,keine Tr?ne.

可譯成：

他的葬禮，兩個妻子，無人落淚。

或譯成：

他的葬禮，兩個女人，無人落淚。

三組偏正短語對仗工整，并且都用了數(shù)字說明語修飾名詞。翻譯往往是這樣的，在已經(jīng)完成了語法、語序的正確理解之后，投射的是翻譯者對詞匯的理解。中文語言系統(tǒng)和德語語言系統(tǒng)仿佛兩個獨立的大腦，對詞匯的字面含義以及引申含義往往會有不同的感知。這里首先要分析的就是Frau的含義，德文不同于英文將妻子和女人用兩個不同的詞來表達，德語詞Frau包含了兩種含義，妻子或者女人。這樣就造成小說更豐富的變化。我們不得而知，這是否是作者在創(chuàng)作時有意為之，因為六字小說就是為了讓簡單的文字呈現(xiàn)更豐富的文學可能性。

小說的矛盾究竟在何處？eine Beerdigung（一個葬禮）和keine Tr?ne（無人落淚）。葬禮本該是眾人無語凝噎的場景，但是小說里竟然是keine Tr?ne無人落淚。這不由得讓人追問葬禮之前的故事。如果是兩個妻子，那么她們到底是誰，她們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是怎樣的；如果是兩個女人，那么她們又將是誰，她們和他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而最終同時出現(xiàn)在葬禮上卻不掉一滴眼淚。懸疑般的結(jié)局在心理上逼迫讀者自己來完成這個倒敘的故事。越是有更多的疑問，越是帶來豐富的再創(chuàng)作。

讀者的個人經(jīng)歷或者對世界的認識不自覺地帶入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完成自己個性化的解讀。如果讀者腦海中是前妻或現(xiàn)妻同時出現(xiàn)的場景，那必然不同于妻子和情人同時出現(xiàn)的故事版本，又或者是妻子與母親同時出現(xiàn)在葬禮上呢？讀者所構(gòu)建的文學意境正是個體化的映射。

（4）Ein Liebespaar,ein Fallschirm.Niemand überlebt.

一對情侶，一把降落傘，無人生還。

Fallschirm和überlebt之間迅速而含蓄地構(gòu)建了空難的場景。小說主人公是空難發(fā)生時的一對Liebespaar（情侶）。可能會讓人立即想起泰坦尼克號里的Jack和Rose的生離死別。顯然，六字超微小說沒有足夠的篇幅來表現(xiàn)Rose一個人勇敢、痛苦而堅強地獨活下去，并且永遠懷念Jack的愛與犧牲。如果這則小說用eine（r）überlebt（一人生還）來做結(jié)局，那必然要用一個曲折的鴻篇巨制來呈現(xiàn)小說的文學性，比如泰坦尼克號這樣的故事。而六字小說不能這樣處理，否則極容易陷入庸俗自私的圖景中。讀者心中只能開出一朵人性惡的花；而理想之花必將綻放在Niemand überlebt（無人生還）之上。這是微小說的局限，但同時也是迅速凸顯愛情悲劇結(jié)局的一個捷徑。

二、骨感的文字，豐腴的美

（一）形式之美

僅憑六個字，能有多種組合。兩兩結(jié)合，體現(xiàn)了語言的對仗工整。從一個字到兩個字，再到三個字，是漸進疊加之美。

（二）想象之美

有意或者無意造成的內(nèi)容上的空白或者跳躍，正好由讀者去填補。既充分發(fā)揮了讀者的主觀能動性，又調(diào)動了讀者參與的積極性。因為沒有正確答案的存在，只要參與思考與建構(gòu)，就是合理的，所以讀者和作者共同體驗到了文學的自由、生命力與創(chuàng)造力。

（三）符號之美

破折號是超微小說里最常見的符號，而破折號也是最意味深長的符號。在超微小說中不大適合用省略號，因為本身已經(jīng)省略了太多的情節(jié)才稱得上超微小說。破折號意義非凡，它可以表示轉(zhuǎn)折，可以表示停頓，可以表示情節(jié)的跳躍與間隔。在字字如金的超微小說里，這個符號所帶來的信息和意境是無窮的。

冒號也經(jīng)常拿來使用，它的用途在于告示、說明，或者是引用，冒號后面接的是具體的解釋。

（四）無解之美

文學之所以有其文學性，很大一部分在于文學作品具有多種闡釋的可能性，甚至是被誤解的可能性。超微小說的信息量有限，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會讓人誤解或造成最終文本的無解，然而這都是其文學性的很好體現(xiàn)。

[1]王夢,劉江瀅.微小說:網(wǎng)絡(luò)信息時代的新問題[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3(4).

[2]孟偉.微小說的傳播學分析[J].河南社會科學,2011(9).

[3]沈亞丹.詩歌押韻的發(fā)生及其音樂本質(zhì)淺論[J].南京政治學院學報,2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