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的故事

夏建國

現(xiàn)實生活中很難看到狐貍，即使能看到，也屬偶然。狐貍?cè)缤粋€美麗的精靈，獨來獨往，不管在哪個季節(jié)里，都很難追尋到它的蹤跡，它孤獨地美麗著。

春之精靈

克拉瑪依的荒涼戈壁灘，沒有人去想在此生存的狐貍。見到它也許是一種緣分，與它四目相對，我要看看它做什么，它要看我做什么。因為喜歡攝影，我經(jīng)常穿梭在這片荒無人煙的戈壁中，尋找除了狐貍以外的北山羊、盤羊，經(jīng)常與狐貍熟人一般地打照面，之后它走它的羊腸小道，我走我的攀山小徑。聰明的狐貍?cè)螒{你看，明白你沒有其他意圖后，一陣子小跑，身影和目光均灑脫孤傲。

春天，因為雨水充沛，戈壁開滿小花，猶如一幅水彩畫，梭梭柴周邊松軟的土上，可以看到狐貍清晰的足跡。此時的狐貍格外清瘦，毛發(fā)稀疏零亂，遠處看起很嬌小。我們之間雖然無法用語言溝通，然而對視中卻有一種眼神的交流。這是一個有著孤傲姿態(tài)的動物，它轉(zhuǎn)身一溜小跑，在夕陽落日里留下一抹移動的剪影；天邊暮色酡紅如醉，它踏著被浸染的晚霞，身后似乎拖著看不見的凄楚，這本身就是一幅畫，也是春天翩然的春夢。

遇見“小媚”

夏天是燥熱的，戈壁灘上各種野花相繼凋謝，綠色的植被漸漸長高，視覺不再一覽無際。狐貍飽歷了春的繁盛，已經(jīng)準備好了孕育新的生命，炎熱的氣浪滲進戈壁的每一寸荒蕪，但陽光在早晚卻溫柔如斯，恰如這時節(jié)狐貍的眼神。這時候的狐貍是含蓄的，總是靜靜地、悄悄地融入暮色，如畫一般美麗。

夏天的戈壁曠野中，不同的生命物種在此繁衍生息。戈壁灘上牧羊人在呵叱牛羊回家，山澗深處聳立的蒙古包旁有炊煙在黃昏里升起，縈繞在樹梢或者蒙古包頂上，暮色中陣陣清香，伴隨著夕陽下的美麗精靈倩影，如詩如夢如歌，一切是那樣和諧。

戈壁灘有水庫了，是克拉瑪依市三平鎮(zhèn)為生活蓄水建造的。周邊拉網(wǎng)禁行，孤立著一個磚砌的小屋。院子不大，駐守著值班工人，上班下班進進出出，卻很少在院子周邊溜達。屋子里冬冷夏涼，在屋子里吃飯，殘羹剩飯對著窗戶外就倒，平時也無人去清掃，奇怪的是也沒有異味，不過倒是經(jīng)常聽到窗外似有老鼠嚼食嘰嘰咋咋的聲音，因為是野外，所以沒有去關注這些。

工作雖然輕松卻有時難免無聊，沒有鄰居，沒有說話的朋友，只能看看陳舊的雜志或者微信之類的。這里雖然是工作崗位，倒是可以自己做些吃的，多數(shù)是帶著現(xiàn)成的熟菜，在微波爐里稍微加熱就吃了。

在天氣晴朗的時候，通過窗，可以看見夜色中的明月，有時掛在枝頭，有時停在當空，看的時間長了，就像一面畫里的鏡子，很遙遠，很孤獨，跟這兒的狐貍一樣，也有些凄涼。

偶有小酌，微醺，下酒的雞爪雞翅骨頭隨手撂出了窗外，坐在桌前看著窗外的月亮，月亮慢慢地看成了銀餅子、金錠子……那時的我一定是笑開了顏，樂著睡著了。

后半夜雨點把人打醒，慌忙之中去關窗戶，窗外亮處看到了一只狐貍。目光對視，我們相距很近很近，尖尖的臉，醒目碩大的兩只尖耳朵，濕漉漉的毛皮，裹得狐貍單薄瘦小，它的眼眶濕漉漉的，有一種祈求、一種哀愁在里面，地上沒有什么可以吃，對視了一小會，它害羞一般低頭，嗅了嗅地面后轉(zhuǎn)身一溜小跑，背影似小狗一般。

這樣的相遇讓人即驚又喜，驚的是難怪經(jīng)常聽到窗外夜里有聲響，難怪窗外雖有丟棄的東西卻沒有異味，原來這些丟棄的東西幾乎沒有過夜就被狐貍吃盡了；喜的是能這么近地看見狐貍。原來這幾年它對這里的人早已熟悉了，它看到大家，大家只是沒有看到它而已。仔細尋找，在院落里到處都能發(fā)現(xiàn)它的蹤影。狐貍以吃老鼠、野兔為主，原來院落里老鼠很多，吸引了狐貍來這里，當然它也嗅到了殘羹剩飯，并且“打掃干凈”。每到值班的日子就仿佛有一種祈盼，甚至特意準備些吃的，我們儼然已成為了最好的鄰居、朋友。

以后經(jīng)常見面免不了細心觀察它，這一只狐貍很嫵媚也很機靈，也許是受聊齋故事影響，情不自禁叫它“小媚”，有寓意小妹的含義。吃飯之時也總是“小妹小妹”的喊它，說來也真有意思，它都在院落周圍游蕩，有時候人們在院里吃飯，它就在周圍觀察等待。多數(shù)是傍晚時候，我故意把沒有吃完的骨頭丟棄在附近。它看看食物再看看人，沒有陌生的感覺，叼上肉就小跑著從大門柵欄下溜走，有時候它還來回這樣幾次，回房休息之時，也時不時側(cè)耳傾聽它的動靜，觀察它是否還在周邊滯留。

夜深，天空幽深，遠處的水庫濤聲回蕩。月白風清之時，也有不眠的時候，與狐貍相處感覺到一種快樂，每一次看到狐貍的眼神，有一種美妙、一種憐惜的感覺，同時也有著一點小小的得意，也許是生靈間一種玄奧和神奇，這個夏天更加讓人懷念，情感之中流溢出期待的味道。

收獲秋天

秋天滿目金黃，在院中、林間散步，感受秋的美麗，空氣有些干燥，夾帶著狐貍的味道——一種干燥空氣里刺鼻的尿騷味，也許是這個原因，幾乎沒有人愿意散步。隨著季節(jié)更迭，可以看出狐貍在長大，感覺到它成熟的魅力。它或許已經(jīng)是母親了，每一次吃食攜帶的次數(shù)明顯多了許多，對視的目光越來越多。在這個秋天的末尾，它身邊多了兩只小狐貍。雖然小，卻很可愛，毛茸茸的腦袋、圓圓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小巧的嘴巴，蓬松的毛發(fā)白里透黃，走動間更加稀罕漂亮。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兩只小狐貍分享食物時，有不同的地位之分，小些的狐貍看著大些的狐貍吃過后，才去吃小些的骨頭，狐貍媽媽倒是不急著去吃，而是最后叼起一塊獨自走進林子深處，小狐貍哼唧著不情愿地跟上媽媽，也許是還沒有玩耍夠就得跟著媽媽走。

北國之秋，叫人懷念和期待的季節(jié)，與“小媚一家”相處得愉悅開心，快樂在秋風里飄揚飛舞，與狐為伍的日子，有沉甸甸的收獲，有唯我獨享的這份快樂。

再見狐貍

冬天可以通過雪地里狐貍的腳印，觀察到它們還在院落周邊活動。每一次的殘羹剩飯，需要幾天才能被狐貍吃完，有時候因為關心，依舊在院落雪地里漫步，穿過林子走到攔網(wǎng)盡頭，跨過寬些的地段 ，便可以看到一條有足跡的小路，伸向戈壁荒野，絲絲寒風裹著空曠的寂寞，有段時間沒有見到狐貍了。

冬去春來，再一次看見“小媚”，有些激動，禁不住熱淚盈眶，因為早上起得過早，遠遠地看見它在水庫邊，畢竟狐貍是野生動物，看到人還是很警覺的，互相對視了一會，它便匆匆離去，后來因為水庫擴建，來了很多的大型設備以及眾多的建設工人，再也沒能見到它們的蹤影。

往往有些美好事物會期待長久，因為自然或者偶然的原因卻未必如愿。春天是個充滿希望的季節(jié)，每一年都有只屬于春天的故事發(fā)生，沉寂的冬天會最終被春融化，而春天一定會綻放屬于自己的美麗。春風是溫柔的，輕柔撫慰大地上每一粒準備孕育的種子，她吹綠了每一片葉子，山上的冰雪融化，一路歡歌笑語從高處傾瀉而下。此時的狐貍，眼睛里總是一泓溫存，它可能是一位母親，也可能是一位父親，在隙石間奔竄來來回回地覓食，它們明快跳躍的身影，在整個春天都可以看到，透出一種溫馨、一種寧靜、一種夢幻般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