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米·安·克萊門特
“他也去?真煩死人了!”
我煩的是現(xiàn)在坐爸爸車后座的那個人,本尼。我爸爸媽媽離婚了,現(xiàn)在我只有周末才能見到爸爸,而本尼總要插一腳進來,什么都被他毀掉。他是我爸爸現(xiàn)在的妻子的兒子,8歲,又矮,又瘦,魚泡眼,大耳朵。而我得管他叫弟弟。
我們周末聚會的時候,有一次去徒步旅行,本尼的腳磨出了水皰;有一次去動物園,本尼感冒了;有一次去看球賽,本尼把一顆花生米塞進了鼻子里。我就不明白,爸爸再婚,怎么就選中了本尼的媽媽!哦,其實她還好啦,但是競然還得帶本尼過來,那就太糟糕了。
今天是我第一次和爸爸去深海釣魚,很顯然,被毀了,被毀了。
“我們來打賭吧,誰釣到的魚最大,誰就贏!想玩的就來押上1美元!”船長助理說。
我們3個人,所以爸爸出了3美元。我想,本尼那1美元真浪費,他恐怕連怎么把魚餌裝到魚鉤上都不會。
沒想到,第一條魚是本尼抓到的。那不過是條小甲魚,但是本尼那興奮樣兒,真讓人以為他釣上的是條珍貴的大馬林魚呢。
天色變暗了,小風變成了大風,海浪涌得老高。雨點砸下來,打在我們的臉上。氣溫驟降,隆隆的雷聲在附近響起,小船搖晃得像個失控的搖籃。
爸爸的臉已經發(fā)青。
海浪更高了,小船如同一次次從山頂拋到谷底,不停翻騰。我緊抓著扶手,體驗著海浪甩上來又摔下去。
忽然我的胃也翻騰起來,酸苦的味道涌上喉嚨。我終于忍不住扶著欄桿,大吐特吐,午餐統(tǒng)統(tǒng)吐掉了。
我這輩子也沒那么惡心難受過,而且都快被凍僵了,滿胳膊的雞皮疙瘩跟柚子皮似的難看!我干嘛不穿件夾克呢?我為什么要來這里?誰吃飽了撐著才想來深海釣魚?我忽然覺得自己非常惡心魚,尤其惡心魚餌桶里的臭死魚。那些腐爛惡臭的味道拼命鉆進我的鼻子,我的腦袋,我的胃!吐,吐……午餐吐完了,又開始吐早餐……
“你到艙里去,也許會好一點,喬,我來幫你?!北灸嵴f。
“我不要人幫!”
其實我很需要人幫,我虛弱得兩條腿都在打顫。要不是有本尼扶著,我根本不能在顛簸起伏的船上走??床怀鲞@小家伙還挺強壯嘛。他攙扶著我下樓梯,來到長椅這里,爸爸已經癱坐在那兒了,腦袋深深垂在胸前。
爸爸歪過頭,眼神迷蒙地盯了我們一會兒,又把眼睛閉上了。我很明白他此時的難受勁兒。
船艙里要暖和些,可是當我胃里翻涌,我努力抑制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顫抖。
本尼脫下他的防風上衣,披在我的肩頭,說:“你躺在長椅上吧,把頭擱我大腿上。”
于是,這段痛苦旅程剩下的時間我都這樣躺著。終于結束了,當我踉蹌著離開小船時,我說我再也不會離開陸地了,爸爸說,他也一樣。
我謝謝本尼借我夾克,還有他皮包骨的大腿,它做過我那暈乎乎腦袋的枕頭。
“沒問題!兄弟不就是這樣嗎?”本尼咧嘴一笑。
“哇,贏了好多錢??!”我忽然看見本尼拿著的一捆美鈔,不由得喊起來。因為這場暴風雨,其他人連一條魚都沒有釣到,所以本尼成了大贏家。
他理所當然是大贏家。
(責編/冉振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