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炎
2013年11月4日,央視三套《開門大吉》中,有一個男孩令觀眾一直飆淚到節(jié)目結(jié)束,就連這檔娛樂節(jié)目的主持人小倪也沒能hold住。那個男孩本是一個有一萬個理由可以成為浪子的歌手,卻以超越常人的堅忍成長為一個散發(fā)正能量的孝子。他在對自己11歲時便拋棄他的父母極盡反哺之愛——那愛令在場觀眾泣不成聲,而他自己卻始終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到哪里攏回我原來的家
張明遠在自己11歲那年的冬天成了一名“事實孤兒”。在黑龍江大慶鄉(xiāng)下-38℃的嚴寒里,他沒有等回因吵架而離家出走的爸爸和出門找爸爸的媽媽。曾經(jīng)極度盼望的寧靜終于來臨,他卻無法控制內(nèi)心的恐懼和絕望——日子一天天地在無助與等待中度過,小伙伴們說得對:“你爸媽不要你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出現(xiàn)對比的概念——爸媽整天吵架不是最可怕的,他們不要自己了,這個家散了才最可怕。
小明遠成了個流浪兒。有人拉他加入偷竊集團,威逼利誘,他寧愿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從。不是對不勞而獲的“集體生活”不動心,而是怕自己被抓了,爸媽就真的不要自己了。
2000年,明遠在一個好心人的幫助下應(yīng)征入伍。部隊拉練時拉歌,邊走邊唱,先是唱《團結(jié)就是力量》,接著唱《小白楊》,等唱到《說句心里話》時,隊伍里只剩下一個聲音,狼吼一般。這個聲音便是張明遠的?!罢f句心里話,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媽媽已是滿頭白發(fā)……”他哭著唱著,那悲傷像驚雷一般肆無忌憚地傾瀉出來,偌大的操場只有他的歌聲。戰(zhàn)友們先是吃驚,接著次第安靜下來,然后被他感染——盡管他們不知道這個新兵有著怎樣凄涼的身世,但他們從那歌聲中感受出他內(nèi)心的痛。他唱完了《說句心里話》,又開始自己起頭唱《母親》……
那應(yīng)該是張明遠人生中的首場演唱會。悲傷的童年沒有歌聲,他卻在那樣的歌唱里,找到了釋放自己的途徑。張明遠出名了,戰(zhàn)友們叫他“天下第一喊”。他玩命似的愛上了唱歌,因為歌聲里唱盡了悲歡離合,也稀釋了他的悲傷。
張明遠的第一把吉他是班長送給他的,他說:“明遠,你以后的路還很長。別怪你爸你媽,他們都是生活中弱勢群體的一員,對自己、對感情、對這個社會,他們都無能為力。但他們最起碼給了你生命,不然,你怎么能走進部隊?你以后的人生至少還有唱歌這個本事,還有凡事不走岔道這種定律。可是,你爸媽呢?在這個社會上,求生尚且艱難,更何況求愛?不是不愛,是不知道拿什么愛、怎么愛。所以,他們才會掩耳盜鈴般逃避。”
班長的話令張明遠久久失眠,眼淚把枕巾都濕透了。如果說從前他對爸媽的思念是孩子渴求被呵護被溫暖的本能,現(xiàn)在則是理解之后的憐惜與惦念。天下之大,沒有知識、沒有一技之長的他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是不是也像當(dāng)初的自己那樣,三餐不繼,飽受冷眼?會不會挨人欺受人騙?種種可怕的念頭按下又浮起。于是,他含著眼淚、打著手電筒給爸媽寫信:“親愛的爸爸媽媽……”寫著寫著,才悟到這是一封無處投遞的家書。于是,他把所有的思念與擔(dān)憂都寫在歌里。他創(chuàng)作的第一首歌,名字叫《原來的家》:漫漫的長夜我只想回家,看看遠方曾經(jīng)的爸爸媽媽。曾經(jīng)對我也滿懷牽掛,如今我也該好好報答。那個時候你倆經(jīng)常吵架,總是把我一個人扔在家,幸福的日子我一直盼著,如今一人四海為家。爸爸媽媽,我已經(jīng)漸漸長大,爸爸媽媽,我多想有個溫暖的家……爸爸媽媽,天黑我也不會再害怕,爸爸媽媽,我多想有一個完整的家……
業(yè)余時間,他自彈自唱這首歌,戰(zhàn)友們都聽哭了,張明遠卻笑了。歌聲中有他朝思暮想的家,有他依然還會吵架的爸媽,歌聲教會他一個道理——生活就算滿目瘡痍,也要學(xué)會欣賞童話,只有相信美好才能擁有美好。在歌聲中他立下誓言,將來一定要找回爸爸媽媽,一起回到原來的家。
愛有多深,對自己下手就有多狠
2005年,張明遠從部隊復(fù)員。復(fù)員后的第一件事是回到大慶老家,老屋還在,爸爸媽媽卻始終沒有回來過。
在大慶市內(nèi),張明遠賣過燒烤,賣過糖葫蘆,當(dāng)過保安,做過服務(wù)員,但沒有一天不在唱歌。偶爾休息一天,他就會去鬧市的地下通道唱歌,身邊掛著一個牌子:尋找我的爸爸媽媽……
日子一天天過去,張明遠沒有找到關(guān)于爸爸媽媽的任何線索。他覺得,爸爸媽媽一定不在省內(nèi)了。
2007年,他背著一把吉他去了北京。這一次,他要一邊圓自己的音樂之夢,一邊在全國范圍內(nèi)尋找爸爸媽媽,他希望有一天站在他們面前的自己,是一個成功的歌手,可以養(yǎng)活他們,給他們一個不必為生計爭吵的安穩(wěn)晚年。
在北京富力廣場,張明遠每天都要唱上十幾個小時,“大家好,我叫張明遠,來自黑龍江大慶。當(dāng)過兩年文藝兵、3年特種兵,退伍后賣過烤羊肉串、糖葫蘆,撿過破爛,當(dāng)過保安。以前的夢想就是能活著,但沒放棄音樂,沒事兒就自己唱,歡迎大家今天來聽我的演唱……”這是他每天都在重復(fù)的開場白。
“闖,勇敢去闖,就算死也要死在路上。唱,大聲歌唱,就算付出一生又能怎樣。我就是囂張,我就是狂妄,我就是這樣,我就是倔強,痛需要釋放,夢需要力量……”這是他自己作詞作曲的歌,名字叫做《闖》。漸漸地,他的聽眾越來越多,他們喜歡這個東北男孩,愛上他那無比接地氣的歌與歌聲。
這些,無疑極大地鼓勵了張明遠,他開始尋找唱片公司,想要出自己的專輯??墒牵伊?家唱片公司,有的禮貌地拒絕,有的則極盡挖苦之能事,斷言他這輩子都別想在歌唱這條路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些話沒能擊倒張明遠。他背著一把吉他,從北走到南,從國內(nèi)走到國外,生生攢下了63萬元。2009年12月20日,他的專輯《迷茫的理想》終于發(fā)行了。
可是,現(xiàn)實卻骨感得硌人——唱片沒有賣出去。
這樣的挫敗對于張明遠來說,接受起來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痛苦。一把吉他一個人,他再次踏上了一路流浪一路歌唱的征途。隨身攜帶的,除了一把吉他還有一張銀行卡,那里面是他為爸媽存下的養(yǎng)老金。再苦再難,他都不肯動那里頭的一分錢。
從2009年到2012年,張明遠參加了《快樂男生》《激情唱響》《中國夢想秀》等多個選秀節(jié)目,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透過鏡頭的曝光,早日找到自己的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