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南三所”命案懸疑

陳勁松　孟靜

故宮“南三所”在紫禁城東部，靠近東華門，按陰陽五行說這里屬木，青色，主生長，故屋頂多覆綠琉璃瓦，嘉慶、道光、咸豐等眾多皇儲少時都曾在此居住學習，也稱“阿哥所”。

如今，這里是故宮博物院展覽部。

陰晴寒暑，古今往來，讀書品寶，熱愛兵器的胡建中，沉醉于宮廷酒具的馬繼革，還有屢屢把玩故宮古琴的鄭志標在這里一起工作了很多年。他們簡直能稱得上當代“竹林三賢”，甚至“南三所三賢”了。

2013年10月25日，就在這深深南三所院內(nèi)，鄭志標抽出長刀，刺入展覽部兩位領導胡建中與馬繼革身體。

按部就班上升的天才

鄭志標今年50歲，畢業(yè)于中央美院國畫系，師從大師姚有多。

事發(fā)前，兒子考入大學，妻子升任某大學副院長，他們還將雪鐵龍換成奔馳GLK300。用鄭母楊女士的話說，“當時就覺得他們一家太幸福了，幸福得就怕出什么事兒”。受害者馬繼革的兒子則考入了北京名列前三的高中，胡建中作為功成名就的專家，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退休生活。在采訪過程中，無論是受害者家屬，還是鄭志標的家人，都在重復同一問題，“為什么？”為什么沉默溫和的鄭志標會毀了三個家庭？為什么在文化氛圍最為厚重的故宮會發(fā)生如此血案？

談起這樁案件，圓臉斯文的鄭志勇從來不用“哥哥”一詞，而是直呼“鄭志標”，“鄭志標是公認的帥哥，個子很高，年輕時像日本明星一樣。他畫畫特別好，處處比我強?！?/p>

鄭志標一直是鄭家的榜樣，一位按部就班上升的天才。鄭母楊女士是天津著名的工筆畫大師，父親應范曾之邀，曾任南開大學東方藝術系主任。家庭熏陶之下，鄭志標初中畢業(yè)后考入中央美院附中。這個附中可能是中國最難考的高中——千人報考，每年僅招80人。他從此離開天津，來到皇城根。

雖有家學，但鄭家那時境況并不好?！爱敃r我們兩人工資加起來不夠100元，要供著一個外地上學的高中生與一個未成年的弟弟，還是挺困難的”，但在母親印象中，鄭志標開朗向上。他和同學們相處很好，一直是班干部，天天掛著一把鑰匙去上學，懂事，孝順。

鄭家傳統(tǒng)，父親主事。鄭父在時，鄭志標還同父親聊工作，不會藏在心里。父親去世后，鄭志標在家里沒了交流對象，他與弟弟相差8歲，說不到一起去。

1980年，美院附中畢業(yè)后，鄭志標考入中央美院國畫系。那屆國畫系，一個班只有四個學生，老師卻有七人，個個大師級別。

在中央美院，看過他畫作的人都說他基礎扎實，有靈氣?！翱上М厴I(yè)后分到故宮，浪費了專業(yè)?！编嵞刚f。在家人心里，“他一生中最大錯誤就是選擇了故宮，這是鄭志標人生悲劇的始發(fā)站和終點站”——佃果真如此嗎？

南三所

1988年后，鄭志標幾乎天天都要踏進故宮“十三排”。故宮下屬紫禁城出版社就在這里。

“十三排”在寧壽宮的兩側，清靜素雅，但也有暮氣，此為乾隆所建，他退休后在這里當太上皇，“大隱隱于朝”。

從大學校園直接進入故宮，性格溫和的鄭志標說話辦事卻很穩(wěn)重成熟，不像新手。這里多尊稱領導為“先生”，不論男女，編輯之間則直呼其名，但鄭志標例外，上下大小都叫他“老標”。一位出版社同事形容，“老標體格壯實，何時何地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一雙眼鏡透著狡黠和頑皮?！?/p>

“狡黠和頑皮”或許來自美院的放蕩不羈，鄭志標雖然生性沉穩(wěn)，但多少沾染了那里的氣質(zhì)。

南三所離十三排不遠。2005年，鄭志標從出版社調(diào)到這里的陳列部（后改為展覽部）。

“他跟雅昌合作拿了幾個大獎，說這塊（圖書編輯）已經(jīng)基本上做到頭了，想嘗試一些新業(yè)務。”一位熟悉鄭的人士說。

從十三排到南三所，鄭志標的調(diào)動是老領導胡建中一手操作的。他是日后被鄭所殺的兩人之一。

胡建中比鄭志標早10年進入故宮，此時為故宮展覽部主任，他對皇家院落的物品與生活尤其熟悉，曾主持多項大展，醉心于故宮所藏兵器的研究。

胡建中和鄭志標的私交很好，二人曾經(jīng)合作出版過不少專著。不過他們個性差異不小，“胡建中不會得罪任何人，”一位故宮工作人員說，“他為人不錯，但非常滑，嘻嘻哈哈，哄得所有的人都很開心，經(jīng)常同比他年紀小很多的人拍肩膀。”

第三個主角馬繼革來到了“南三所”，他是多年后被鄭彎刀所殺的第二人。事實上，進入展覽部之前，兩人的關系已不錯，兩家住得近，鄭志標下班開車有時候會捎上馬繼革。

馬繼革職高畢業(yè)，從故宮基層做起，后來有清代隸書、繪畫、酒具著作出版。他的起步也是紫禁城出版社，三年后被調(diào)到陳列部。他以認真聞名?！肮蕦m是一個巧人多的地方，大家學歷高，都愿巧干，像馬繼革這樣苦干的人很少，”一位故宮員工告訴本刊，“一次辦展覽，一個大推車上面放了很多畫，馬繼革一個人推車，一大堆人跟在后面。到了陳列室，大家紛紛掛畫，掛完之后，馬繼革繼續(xù)推車走向下一個陳列室，一個幫手推車的人都沒有?！笨喔勺岏R繼革贏得了胡建中的信任。

“他們?nèi)说年P系開始還是挺不錯的，”攝影師侯元超說，“2008年的時候，鄭志標曾經(jīng)帶著胡建中和馬繼革來天津，我招待他們?nèi)齻€。我?guī)状稳ス蕦m，鄭志標都帶我去老胡的辦公室聊天，馬繼革有時候也過去一起聊?！?/p>

南三所中，“三賢”進進出出。外人只能隔著鋼化玻璃看珍寶館內(nèi)的古董，但對于那些珍寶守護者、研究者的生活，僅限于幻想。

手捧珍寶

回頭看來，鄭志標人生的最高潮應該是2005年。那一年，為慶祝故宮博物院建院80周年，故宮與央視出品了12集大型紀錄片《故宮》，鄭為執(zhí)行總編導。

這部鴻篇巨制，總監(jiān)制是時任央視臺長趙化勇，邀請來奧斯卡最佳音樂獎蘇聰（影片《末代皇帝》作曲）、奧斯卡最佳攝影提名攝影師趙小丁（《英雄》《十面埋伏》攝影），還有日本著名攝影師赤平勉等等。2005年播出后，100多個國家的電視臺先后購買。endprint

高峰之上的鄭志標似乎越發(fā)有文人氣。至今央視網(wǎng)站歷史頻道里還有專門網(wǎng)頁介紹（《故宮》及主創(chuàng)人員。每個參與者的簡歷風格不同，而且多為自述口吻，基本可判斷是本人提供的“初稿”。鄭志標的那欄寫了這樣幾句：

“16年間慣看宮墻綠柳，歲歲枯榮，雕欄玉砌，年年輝煌。常與史家為伍，耳濡目染，方知大墻后面還有很多傳奇的宮闈軼事……始與金銀玉帛、書畫珍玩為伴，只知其貴，鮮知其珍，追隨文物大家其后，方覺見一古物如識一古人，喜憂俱在?！?/p>

喜憂俱在。此刻正是執(zhí)行總編導鄭志標跌入低谷的開端。

“在拍片的過程中，幾乎所有故宮的珍寶，他都要挨個接觸，”一位熟悉鄭志標的人說，“他作為執(zhí)行編導，要帶著攝影師四處跑。故宮的院子都走遍了?！碧偷钪醒胧Ф鴱偷玫哪前妖堃?、乾清宮漢白玉臺階底下太監(jiān)傭人行走的小門、欽安殿外的石雕，鄭志標都曾專門請攝影師拍照并撰寫小文。

“但最后，鄭志標的心理上產(chǎn)生極大的變化。外人可能不知道手拿這些藏寶的壓力有多大。他總有一個擔心：萬一哪次我拿起來失手了怎么辦？”鄭志標曾向熟人表達這樣的擔憂。

他憂慮的未必是自己，更多指向拍攝過程中的各種所見。

“比如他發(fā)現(xiàn)一些地板和藏品設施沒有得到及時維修，一些該用防火材料的地方用了非防火材料?！?/p>

這些問題久已存在。2012年初，在著名的故宮盜竊案發(fā)生后，原國家文物局局長單霽翔調(diào)任故宮博物院新院長，他和同事詢問了全院32個部處，大家提到的建議中很多涉及文物安全。在一份公開發(fā)表的文章中，單霽翔總結出火災隱患、盜竊隱患、震災隱患等7大故宮安全問題。比如“一些古建筑周圍未設消防栓”，“因辦公、藏品庫房面積不足等原因臨時建設的58座臨時建筑”（殺人案發(fā)地的食堂就是其中一處），這都與鄭志標看到的類似。

鄭志標覺得承包展覽部工作的那些公司，簡直就是施工隊。他想附帶更多文化氣息。

“由于體制局限，以往故宮維修維護工作基本采取自營方式，即故宮博物院自行組織力量從事設計、施工和管理?！庇泄蕦m人士撰文如是描述2002年故宮保護工程啟動前的維修機制。鄭志標就是認為現(xiàn)在這些施工隊對故宮的保護與修復不夠專業(yè)。鄭志標認為馬繼革和胡建中要為這些負責，并向故宮博物院時任高層提出意見。

這之后，鄭、胡與馬三人關系迅速轉壞。“老胡可能覺得他是老故宮，招到部里來，能幫到自己，”鄭志勇說，“但沒有想到他是一個有主見、不愿意亦步亦趨的人?！?/p>

“鄭志標不懂官場規(guī)矩，反映這些問題以后就被冷凍了，不給他派實質(zhì)性工作。”一位熟悉鄭的人說。

對于鄭志標被展覽部冷凍，還有另外一種說法，那就是鄭志標工作速度太慢。“鄭志標確實是個才子，但干活慢，經(jīng)常是趕到要開幕了或者要出書了，他的活還出不來?！币晃缓婉R繼革接近的故宮員工說。

雙節(jié)棍

無論出于何種原因，從2011年起，鄭志標在工作上被徹底冷凍了起來。

鄭志標對此有著獨特的應對思路——較真兒。這之前，他懶散，中午出去吃個飯，干完了活會早點回家，但從那時起，他每天八點不到就到了故宮，一直坐到下班，“每天都在那兒，就是沒有實質(zhì)性的工作，”鄭志勇說，“他的心理是這樣的，這是一個抗爭。你不是膩味我嗎，我就是天天讓你看到我?！?/p>

被冷凍之后，鄭志標變得越來越沉默。大學的時候他還穿牛仔褲，現(xiàn)在著裝就是一套最簡單的球衣，外面套著大褂，帶著套袖?！八闪艘粋€溫文爾雅但沉默不語的小老頭，跟誰都點頭，背都變駝了?！编嵵居抡f。

雖然對誰都點頭哈腰，但鄭志標更自傲了?！八麛z影技術很好，我的活要找人照相，就對他說：幫我照相好嗎？他很樂意，一個活動拍下來，遞給他800塊錢，他就立刻翻臉了?！编嵵居抡f。2012年，鄭志標的孩子高中畢業(yè)想上藝術院校，“憑他的關系，兒子上中央美院就是他一句話。他就是不去找”。

“我覺得，作為一個四十多的男人，鄭志標還沒有任何事業(yè)，”一位關注此案的公安大學心理專家說，“他覺得他混得特別差，他沒臉去求他的同齡人，尤其是同學?！?/p>

鄭志標被捕之后，律師曾經(jīng)找鄭志勇為他哥哥寫一份簡歷，“我想了很長時間，都想不出他這20多年有什么變化”。最后鄭志勇交給律師一份書單，列上鄭志標歷年來所編輯的圖書，共有86冊，這就是鄭志標畢業(yè)后的簡歷。

在故宮扛下去，與馬繼革、胡建中死斗并不是鄭志標唯一的選擇。拍賣行、印刷公司乃至他同學的畫室都挖過他，但都被他拒絕了。

鄭志標患有糖尿病，他也苦于其中。“之前他有點不愉快，大家還能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解解悶。糖尿病后酒肉不沽，人生樂趣百分之八十都沒了。只能干抽煙?！?/p>

他甚至開始種麥子。那片麥子長在南三所院子當中的榆樹下，鄭志標每天打理，澆水，除草，施肥，直至收割。弟弟帶孩子去故宮，大伯見了很開心，用小刀割了幾根麥子，扎在一起給孩子玩。

賦閑的怨氣不僅僅在幾顆麥子上，之前的鄭志標一直被貼著溫厚，陽光的標簽，但冷凍以后，他越來越不近人情了。

“有一次辦公室來了一個人，要找他同事，”一位故宮員工說，“這人走了以后，鄭志標隨后就把他叫到了南三所東邊的一塊空地上，說要跟他打一架。就因為他跟同事說完話就直接出去了，認為從頭到尾都無視他！之后那人賠禮道歉才作罷?！?/p>

還有一次兩個同事騎車上班，鄭志標走在路上，眼角掃到了同事。已經(jīng)騎出了幾十米了，這位同事趕緊跳下來，推車回來和他打招呼。這位同事說，覺得他陰沉，不想得罪他。

內(nèi)心的黑暗面滋長如是。

2012年底，故宮進行例行年底總結評比，鄭志標在自己的總結上就寫了一句話：一年無事，無所事事。隨后交給了胡建中。“胡建中把他叫過來，說你這么寫，我沒法下評語，”一位故宮員工說，“我給你一張新表，你必須重新寫。”鄭志標沒有改，直接交了上去。endprint

隨后矛盾就激化了，鄭志標認定胡建中有意刁難他；不給他工作，然后年終總結又陷害他，給了一個不及格。他找胡建中要說法。“胡建中說我快退休了，這事你找馬繼革，他是后任主任，”上述故宮工作人員說，“鄭志標找到馬繼革一起來到人事處，要把那份評語從人事處調(diào)出來，被斷然拒絕?？赡芫褪沁@樣，鄭志標認定胡建中陷害他，馬繼革是幫兇。”

“從那之后，他就開始練雙節(jié)棍，”一位故宮員工說道。每天鄭志標早早地到辦公室，練一個小時。故宮員工中練拳的很多，大多數(shù)是太極，只有鄭志標練雙節(jié)棍。

“從目前的材料來看，鄭志標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而且極端偏執(zhí)，”一位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專家說，“這種人遇到挫折喜歡硬上，直到撞墻。大多數(shù)人在沖動的情況下都曾有過殺人的念頭，但只有極端偏執(zhí)的人會付諸實施?！?/p>

2013年初，鄭志標購得兩把大馬士革彎刀（也稱月牙彎刀），將其中一把贈給了胡建中。鄭志標和胡建中都是冷兵器愛好者。鄭志標家里收藏了各式藏刀。胡建中則出過多本冷兵器專著。胡建中收到彎刀后非常高興，連聲道謝，但沒有想到鄭志標手中的另一把彎刀在10個月后刺入他的身體。

2013年6月初，鄭志標開始清理自己的辦公室，“他喜歡的，用得著的就打包帶回家，”了解故宮的一位知情人士告訴本刊，“剩下的東西，包括他珍藏多年的雪茄，就送給院子里的同事?！蓖乱娝帐皷|西都很奇怪，他還說看有什么喜歡的隨便拿，反正以后他用不著了。

月牙彎刀

2013年1O月25日上午11點10分，鄭志標站在位于南三所的展覽部辦公室院子門口，看著對面的食堂。南三所長條狀，里面有五個小院子，灰墻紅門紅窗欞，未開放。這是游客眼中的神秘地帶。最里面的是展覽部辦公區(qū)，緊挨著的是古器物部。食堂在院子的一角，旁邊就是廁所。

鄭志標的背后是一棵大榆樹，榆樹下面他種的麥子已經(jīng)收割，留著麥茬。這時，展覽部前主任胡建中從食堂走了出來。胡建中用完餐后，總習慣先去廁所，然后去院子另一頭的棋牌室，和同事們打球打牌。

胡建中看到了院子門口的鄭志標，點了下頭。鄭志標邁了一步，拍了下胡建中的肩膀，喊了聲“老胡”，胡建中說，“啊，上廁所。”鄭志標緊隨著胡建中也走了進去。

一分鐘后，鄭志標從洗手間出來，走進了食堂。展覽部現(xiàn)主任馬繼革正坐在食堂最外側的桌子前吃飯，同桌的還有其他四個同事，兩位女性。鄭志標繞到馬繼革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自己的腦袋湊到馬的臉邊，好像要說什么。緊接著，鄭志標左手捂住了馬繼革的嘴，右手掏出一把30公分的月牙彎刀，沖著馬繼革的背部連捅兩下。隨即起身，走出食堂。

鄭志標走后，馬繼革隨即趴倒在黃色桌面上，大口大口地向外吐血。兩位女同事立即尖叫，其他同事開始撥打120。

11點20分，展覽部一個工作人員走進男廁所，看到滿地都是血，大喊：“出事了！”

離開食堂后，鄭并非慌亂逃跑，而是走入展覽部院子，左手邊第一個門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打開電腦，開始給幾個朋友發(fā)郵件。他寫道，他殺兩個人是對社會的一個警示。郵件接收者里并不包括他的家人，甚至不包括他的妻子。發(fā)完郵件后，鄭志標掏出那把彎刀，向自己的脖子砍了兩刀，然后捅向腹部。

胡建中身中8刀，當場死亡。馬繼革和鄭志標被拉到協(xié)和醫(yī)院搶救，下午一點鐘，馬繼革宣告不治。鄭志標則被搶救過來了。搶救過來后，鄭志標跟警察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雖然已歷時半年，到截稿前，此案依然未進入公訴程序，本刊曾電話咨詢負責此案的北京市東城公安分局外宣部，對方表示此案無法提供任何進一步消息。

案發(fā)前一天，馬繼革為兒子買了一雙新球鞋，第二天，兒子知道父親過世，將新球鞋脫下，換上舊球鞋，他寧愿一直停留在10月24日。鄭志勇則為母親構筑了一個信息屏蔽網(wǎng)絡，直到現(xiàn)在，楊女士依舊不知道兒子殺了人，只知道兒子和人打架被抓了進去。

在古代，故宮有不少血濺之時，如今極少出現(xiàn)。鄭志標與馬繼革、胡建中繼續(xù)著那份高墻內(nèi)的歷史悲劇感。鄭志標終究沒沖出那堵高墻，在這個封閉故宮“場”內(nèi)，他任意放大內(nèi)心的陰冷面，走上不歸路。

2013年12月18日，故宮書畫部員工們一早就趕到了南三所，埋頭清點畫卷。院子里，鄭志標的麥子已被悄無聲息地鏟掉，一些雜草頑強地冒了出來。對面他辦公室貼著封條，上面寫著，“十二月十八日內(nèi)?？品狻！?/p>

10點鐘，大家被一陣刺耳的嘩啦啦聲驚動。抬頭望向窗外，發(fā)現(xiàn)院子站滿警察，聲音的來源——鄭志標的腳鐐。此時的鄭志標已不再是弟弟眼中的“帥哥”，他頭發(fā)花白，表情自然，見到同事微微頷首致意。

鄭志標走到廁所，向警察指認了下，這里已經(jīng)重新裝修，然后圍著已經(jīng)拆除的食堂轉了一圈。在馬繼革被害的地方凌亂放著一些牌子，其中一塊標著“快餐盒飯”。

（摘自《看天下》2014年第14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