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呼喚我

□碧海藍(lán)天

請別呼喚我

□碧海藍(lán)天

這是我的親身經(jīng)歷。那時我剛上初中，記得是一個周六的中午，媽媽在外面的廚房做飯，我在里面的屋子戴著耳機聽音樂。忽然，我聽見有人在耳邊大喊：“源源，源源！”我把耳機一取，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哎，來了，來了?！?/p>

跑到外間的廚房，媽媽疑惑地看著我：“你跑什么，又沒人喊你。”我說：“有人找我，肯定是院子里的小伙伴叫我出去玩。”“亂說！我在外面都沒聽見，你在里面戴著耳機還聽見了?？隙ㄊ悄懵犲e了，你看外面根本沒人?！?/p>

我探頭往外面看了看，空蕩蕩的院子沒一個人。我揚揚眉，繼續(xù)回屋聽音樂。

可是過了一會兒，耳邊又響起了呼喚聲：“源源，源源，出來玩，我等著你?！蔽艺露鷻C，屏住呼吸，反復(fù)聽了幾遍，耳邊的聲音叫得真真切切。

我再無猶豫，大步跑出屋子：“來了，來了?！眿寢尨蟪砸惑@，摸摸我的額頭：“你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聽到有人叫你，我看看是不是生病了？”我把媽媽的手撥下：“別鬧，真的有人叫我，我聽了幾遍還會有假？”媽媽生氣地說：“怎么會？我在窗前都沒聽見，你是不是產(chǎn)生幻聽了？”我往外瞧了瞧，的確是沒人。我怏怏地回到屋子，卻再沒了聽歌的興致，一頭倒在床上發(fā)呆?？赡苓^了十來分鐘吧，我一個激靈站了起來，腦海里不斷閃出一個念頭：出去！出去！我走到門口對媽媽說：“我出去一下，我想到批發(fā)市場買橡皮擦?！眿寢尨笈骸澳惘偭?，買橡皮擦去那么遠(yuǎn)干什么？馬上就要吃飯了，下午我陪你去，要不等兩天去學(xué)校買?！薄拔也唬揖鸵F(xiàn)在去，我馬上就要，馬上就要！”我不顧一切地大喊大叫起來。媽媽走過來一把拖住我，我使勁掙脫媽媽的手：“我一會兒就回來，很快的，你們先吃飯，不用等我！”說完，一溜煙跑了。

我沿著路邊飛奔，腦海里不斷回響“出來！出來！我等著你”的呼喚聲，對身邊人群的嘈雜聲，車水馬龍聲充耳不聞。突然，我走到了一個三岔路口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特別多，我剛要沖上前去，驀然腦袋一涼，我停了下來。伴隨著司機的怒罵聲，一輛輛車在我面前飛馳而過。我不禁喃喃自語：我怎么了？我怎么站在馬路中間呢？真奇怪！我轉(zhuǎn)過身往回走，不一會兒就和爸爸媽媽迎頭撞上。

媽媽一把摟住我：“你沒事吧？”我困惑地問：“媽媽，我怎么在馬路上呢？我要去干什么呀？我什么都記不起了。”媽媽吃驚地說：“你都忘了，之前你一直說有人喊你，你答應(yīng)了就往外跑，我怎么也攔不住。你剛走你爸爸就回來了，他聽說了也著急得不得了。我們在屋子的每個角落不停地撒米，不停地念：有鬼先識破，有鬼先識破。還好，把你喚回來了，你沒出事就是萬幸?！?/p>

“怪不得，我一路走來腦子里都沒有意識，剛剛要過馬路的時候，一下子就回過神來了，我就馬上往回走了?！?/p>

爸爸說：“以后你要記住，聽見有人喊你的名字，沒有看見人千萬不要答應(yīng)，不然魂要被叫走的?！?/p>

我使勁點點頭，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回家了。

原以為事情就這樣完了，沒想到更可怕的事還在后頭。晚上爸爸還是有點不放心，就喊媽媽陪我一起睡。半夜，我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聲音很輕也很遠(yuǎn)。我閉上眼睛穿起衣服就要出去。媽媽被驚醒了，死死抓住我，大聲叫我爸爸。我不停喃喃自語：我來了，我來了。馬上就到了。爸爸把我拍醒，不許我再睡了。我們一家在床邊坐了一夜，我困得要命。恍惚間看到爸爸媽媽不停地撒米，嘴里念念有詞。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一家就去了鄉(xiāng)下奶奶家。據(jù)說村子里有一個神婆叫周媽，十分了得，但凡有什么奇怪的事，疑難雜癥都要找她先看看。全村人對她敬若神明，當(dāng)時我還不屑一顧，一群迷信愚昧的人?？墒前职钟惨盐医唤o她，還要我對她言聽計從，她問什么我都要如實告知。周媽支開了所有人，偌大的房間里只有我和她，她向我靠攏，我不停往后退，心理非常害怕。

突然，她尖聲叫起來：“事出必有因，這世間的事沒有無緣無故的，你自己做了什么如實招來。”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門外馬上傳來拍門聲和媽媽的喊叫聲，周媽大吼：“都別出聲，事情不解決日子不好過。”四周一下靜了下來，周媽嘆了口氣：“我想你也是無意的，別怕，把整個事情告訴我?！蔽覔u搖頭，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么。她突然問我：“最近你身邊有沒有死人？比如鄰居，同學(xué)，朋友之類的？”

我頓了頓：“我同學(xué)幾天前出車禍死了?！薄澳蔷褪橇?，你和她之間有沒有什么瓜葛？就是有沒有欠她什么東西或者是承諾之類的？”我吞吞吐吐起來：“就是她給了我一個耳機，我特別喜歡，經(jīng)常戴著聽音樂。”

周媽盯著我的眼睛：“別撒謊，說詳細(xì)點?！蔽叶硕ㄉ瘢还淖鳉庹f了下去：“她父母離異，學(xué)習(xí)上也沒人管她，她非常膽小自卑，不懂的又不敢問老師，所以成績很差。她有一個很漂亮的耳機，經(jīng)常戴著聽音樂。她發(fā)現(xiàn)我很喜歡她的耳機，就問我想不想要，她可以送給我。但是我必須每天放學(xué)后為她輔導(dǎo)作業(yè)，直到她的成績提高。為了得到那個耳機，我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這筆交易。但是我提出來，讓我先玩三天，三天后再輔導(dǎo)作業(yè)。沒想到兩天后她意外死亡了，我當(dāng)時還暗暗竊喜，反正沒有人知道，這個耳機現(xiàn)在屬于我了?！?/p>

周媽搖搖頭說：“你太天真了，這世上沒有白占的便宜，尤其是死者的更是占不得，這么說她死亡還沒過七天，這就有救了?！闭f著，周媽打開門，把爸爸媽媽喊了進(jìn)來，“你們聽著，現(xiàn)在找到問題的源頭了，有兩件事馬上去辦，知道她的葬身之處和生辰八字。”

周媽看我呆呆的：“怎么還想不明白，就是她在呼喚你，想叫你去陪她。其實她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得不到家庭的溫暖，心愛之物又給了你，你答應(yīng)她的事又沒辦到，所以她會念著你?！焙髞?，在周媽的幫助下，我們?nèi)ニ龎烆^燒了紙錢和那個耳機，以后我再沒有聽見她的呼喚了?，F(xiàn)在回想起來，我還是半信半疑，那真的是她嗎？

（原載《新聊齋》2014年第3期 遼寧楊曉威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