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顧客

□【法】亨利·特羅亞

最好的顧客

□【法】亨利·特羅亞

厄泰爾普夫婦的花圈鋪子開了二十五年，生意也還不錯。一天傍晚，快關(guān)店門的時候，突然進(jìn)來一個陌生人。他很瘦，看上去有七十來歲，顯得很憂慮，像個真正要買東西的顧客。厄泰爾普太太趕緊起身招呼他，他想買花圈，每一種都要一個，僅限于男性的。也就是說，一個親愛的父親，一個親愛的兄長，一個親愛的兒子，一個親愛的外甥，一個親愛的表兄，一個親愛的岳父，一個親愛的女婿每一種都要一個。

厄泰爾普太太賣了這么多年的花圈，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交易，她感到有點不知所措，于是試探地問：“先生，難道您家所有的男人在一次事故中全部遇難了？”男人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見此，厄泰爾普太太嘆了一口氣，趕緊幫他把花圈逐個裝進(jìn)汽車?yán)铩?/p>

晚上，厄泰爾普太太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自己的丈夫維克多。維克多對此事表示懷疑，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想對自己家人行兇。鑒于事情的緊迫性，他們趕緊把這事告訴了他們的侄子西蒙。西蒙是個警察，聽了他們的敘述，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這件事確實不同尋常，但是據(jù)他所知，那人的舉動一點也不違法。厄泰爾普夫婦感到十分遺憾。

一段時間快過去了，那個不可捉摸的顧客并沒有表現(xiàn)出殺人的行為。雖然這樣，厄泰爾普太太還是隱隱擔(dān)憂。一個星期五的傍晚，她正坐在店門口休息，突然看見她想要找的那個人正在馬路對面。她立即站起來，穿過馬路，跟上那個人。不一會兒，那人就到了家門口。厄泰爾普太太立即跳起來叫道：“站著別動！”他愣在門口。

“讓我進(jìn)去！”厄泰爾普太太用不容置辯的語氣說。沒等他回答，她就沖到室內(nèi)。只見房間靠墻雜亂放了一圈獻(xiàn)給直系尊親和晚輩以及旁系親屬的花圈。厄泰爾普太太一眼就看出花圈沒少一件，她來得很及時。

“您有什么事，太太？我不認(rèn)識您?！蹦侨艘贿呹P(guān)門一邊說?！拔艺J(rèn)識你，這些花圈都是我賣給你的！”厄泰爾普太太指著那些花圈說，“你還想謀害親人！”那人捂著臉，哽咽著說：“我沒有害人的心，這是一個秘密，我全給你說了吧?！?/p>

老人叫莫里斯，七十歲，有心臟病，醫(yī)生們都說他活不了多久，他總是想著自己的葬禮。他一輩子沒有結(jié)婚，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因此可以想象出他那穿街而過的柩車，沒有一個花圈。他買的那些花圈的飄帶表示出為失去他這樣的父親、兄弟、兒子、伯伯、表兄、女婿而感到的痛苦……他事先置身于這假造的同情中，被這多種的親屬關(guān)系所纏繞，感到生活在親人們的中間，被人愛著，心里很溫暖。聽完他的敘述，厄泰爾普太太很愧疚。

那之后，厄泰爾普一家經(jīng)常來看莫里斯，并和他成為很好的朋友。

幾個月之后，莫里斯去世了。他的葬禮，雖然只有厄泰爾普夫婦并肩跟在柩車后面，但柩車上卻堆滿了玻璃球、鋼絲和塑料花制作的花圈。在花圈堆中，有一個由厄泰爾普夫婦獻(xiàn)的特大花圈，飄帶上寫著一行金字：“獻(xiàn)給我們最好的顧客?！?/p>

（原載《意林12+》2014年第1期 河南牛萍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