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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俊明
在80年代的先鋒詩歌地理圖景中,緊鄰以北京為中心的華北地區(qū)的東北三省以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和屬地性格造就了一批先鋒詩人。豪放、粗獷、奔突、狂野的東北大地和白山黑水在這一時期閃現(xiàn)出少有的詩歌亮光。當然作為運動而言這一過程是短暫的,比如郭力家和邵春光等人的“特種兵”基本上在執(zhí)行了兩三個“任務”之后即宣告解體——“揀來各軍兵種所有番號對對付付/縫上我這件渾身呲牙咧嘴的破衣裳/拒絕加入正規(guī)部隊/是我的本性”。多年之后,只有那些在喧囂與孤寂中堅持寫作的人存留了下來。而對于張洪波這樣一個從1977年即開始詩歌寫作的人而言,要對其作品進行綜合性的評價顯然有著不小的難度。這不僅在于其寫作文本數(shù)量的巨大而且還在于他詩歌寫作的變化,例如從最初的“森林詩”、“油田詩”、“童話詩”到后來難以厘定的復雜性狀貌。與此同時這種閱讀和評論的難度不僅在于大量的評論家關于張洪波的文章(比如收入到《張洪波詩歌作品評論集》中的幾十篇文章),而且還在于張洪波是一個有著“自我闡釋”能力的詩人。他的很多散文性文字和創(chuàng)作談中都涉及到詩歌創(chuàng)作的特殊經驗、獨特見地和深刻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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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知青年代,還是關東以及華北平原時期,張洪波一直有著熱烈執(zhí)著而冷靜自省的詩心。張洪波是一個本色詩人,誠如他自己所說的“要有自己的血色和氣色”。這正源自他被眾多評論家所引用的那句話,“我以詩人、旁觀者、受難者三重角色出現(xiàn)。我努力地從悲劇的核心處提煉出一個個幾乎無法用辭藻渲染的意象,以表達我對崇高的苦難的摯情?!保ā妒兰o名家品薦經典大系·詩歌卷》張洪波寫給讀者的一段話)熱烈使得他的詩歌與偽飾和虛假無緣,他的詩歌一直有著烈火一樣的燃燒以及純真透明的心地。這也是著名老詩人牛漢非??粗貜埡椴ㄔ姼杵焚|的一個重要原因。正如今年張洪波在給筆者的信中所自道的那樣——“我追隨牛漢老師多年,不寫虛假的東西,寫自己覺得有力量的,但詩真是長跑,不能信手拈來?!迸c此同時,冷靜和自省甚至疑問又使得他成為“旁觀者”。正如詩人自己所說——“熱烈而理性的言談”(多云)。這一適度的觀察角度使得他對精神的風暴中心以及動蕩地帶有著深入而冷靜的觀察與發(fā)現(xiàn)。借用張洪波一部詩集的名字《生命的狀態(tài)》,他幾十年的詩歌寫作正是不折不扣地凸顯了一個詩人本真的生命狀態(tài)。
談論張洪波,很多評論者容易把他與文化地理學聯(lián)系起來。實際上個體與地理之間的關系有時候并不是投影一樣的直接和顯豁。而說到東北三省人們自然會想到茫茫的林海雪原、白山黑水間粗野、豪壯的關東漢子和高大、豐滿、潑辣、直爽的東北女人。而更多的時候“東北文學”似乎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地理版圖中處于并不出眾的位置,甚至更多的時候靜寂無聲。當年由蕭紅的《生死場》,時在動亂的上海閘北的魯迅已經看見了五年之前甚至更早的冰天雪地里的北方以及哈爾濱,“這自然還不過是略圖,敘事和寫景,勝于人物的描寫,然而北方人民的對于生的堅強,對于死的掙扎,卻往往已經力透紙背;女性作者的細致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新鮮?!比欢斞杆f的蕭紅《生死場》中女性作者的“明麗”和“新鮮”可能是想表明女性寫作與男性的不同。蕭紅在《生死場》中以非常細膩和個性化的女性視角呈現(xiàn)出了東北大地上地理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的特點。在蕭紅筆下,夏日北方的田野、蔬菜和莊稼象征了這片土地的生機和反抗,烈日的榆樹下啃食樹皮的山羊、“綠色的甜味的世界”的高粱、柳樹、楊樹以及菜圃上的大白菜、圓白菜、卷心菜、西紅柿、辣椒、倭瓜、黃瓜、青蘿卜、白蘿卜和胡蘿卜都一起帶有東北黑土地的泥土氣息。東北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空曠大地上稀落的村落和人群,異常寒冷的空間使得生長在這里的人們更渴望溫暖和交流,更希望在大聲說話和熱氣騰騰的酒桌上來驅逐寒冷和寂寞。張洪波的寫作的確也一定程度上呈現(xiàn)了“北方”的性格。但是這遠遠不是張洪波詩歌寫作的整體風貌。還是從他“獨旅”一般的詩歌歷程開始!當他被置于東北以及華北文化的背景之下,他的詩人形象就被看成了樸實、直接、真誠、粗礪、大膽。而這確實是張洪波詩歌精神質地的一部分,正如詩人所抒寫的“扎進骨髓的北風/東北性格/讓你肺腑都涼透了/讓你的嘴說不出撒謊的話/把你徹底凍干凈”(北風的東北)。但是這一略顯固化刻板的“詩人形象”又確實不同程度遮蔽了張洪波詩歌的復雜性以及另一些側面。實際上,張洪波的詩歌還有著相當敏感、敏銳、細膩、含蓄、平靜、隱忍和悲憫的另一面。這種冷熱兼具、內斂與張揚相融的話語方式使得張洪波的詩歌狀貌更具有容留和曠達的空間視域。沒有“根性”和“精神出處”的寫作是可疑的。這必然還會牽扯到詩人的身份問題。顯然,張洪波是一個具有“根性”和“精神出處”的詩人。他的很多詩歌看起來很溫暖,但是又掩藏著無盡的灰燼和寒冷。沒有對腳下的土地和草木萬物尤其是內心淵藪的生命體驗詩不可能寫出這樣的詩句的。當下所謂的“新鄉(xiāng)土詩”寫作正在成泛濫難擋之勢,但是必須提醒的是這種面目模糊、辨識度喪失的寫作是可疑的。在此,我想舉張洪波的詩“旺盛的莊稼”(另外具有代表性的有“玉米們不再大聲地歌唱”、“睡在干草垛旁的人”)為例,以對那些降低寫作難度又自以為真理在握的寫作們以有力地提請?!拔覀児辉谇f稼的根部/看到了正在被土地融化的灰燼/那是在什么時候/什么東西/被什么燒毀的呢?/后來才知道/那就是這些莊稼們上一代的骨灰呀/它們被燒毀/但它們沒有離開土地”。莊稼的旺盛態(tài)勢與根部的灰燼之間,死亡與成長之間,歌唱與沉默之間形成了多種復雜的張力關系。這種張力關系并不僅僅是來自于語言和修辭自身,而是來自于多年的鄉(xiāng)土經驗以及深入探究和觀察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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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張洪波詩歌中的“悲憫”與“敬畏”。這對于一個粗壯的北方男人而言確實有些難解,當然也就更為難得。尤其是這種悲憫情懷一直在他的詩歌中延續(xù),這不僅來自于他個人的性格,而且還在于他對弱小、卑微的動物(尤其是動物在張洪波詩歌中出現(xiàn)的頻率極高)、植物、事物乃至地理的發(fā)現(xiàn)式的觀察與體悟。這些動植物以及自然物象經過詩人情感和知性的提升之后具有了溫度和命運感。這在我看來至關重要。比如“北方秋天的燕子”、“老母豬及其子女”、“玉米們不再大聲地歌唱”等詩就以悲憫還原了真實而殘酷性的沒有詩意可言的存在。這實際上也是一種祛魅性的個人化歷史想象力的使然,“它們開始逃離/黑壓壓的一大群/好像一大片災難//北方沒有燕子了/燕子在北方并沒留下小學課文中那樣的美麗”。普魯斯特曾經說過“美好的書是用某種類似外語的語言寫成的”。但是,在我看來這種陌生化的“外語的語言”又不單是神秘的祈禱與幽暗的內心景觀以及語言自身的生成,而應該是既來自于我們熟知的現(xiàn)實同時又予以適度的提升、變形和過濾?!笆煜さ哪吧焙驼痼@感是詩歌寫作中最有難度的一種。就此,我們可以讀讀他的詩,“在月光下打開一層層的玉米葉子/真是讓人大吃一驚——/它們是什么時候長好了一身的牙齒/一身的牙齒呀/它們在那里靜靜地等著什么//玉米們不再大聲地歌唱/它們用了一年的時間/長硬了自己的牙齒/然后就那樣默默地咬緊牙關/等待著離開大地的最后一天//誰也沒有料到玉米已經長了那么多的牙/如果想一想/所有的玉米都開始用自己的牙齒在大地上咀嚼/那將是多么讓人震驚?。 保ㄓ衩讉儾辉俅舐暤馗璩?。多么震驚的場景——來自于我們如此熟悉而陌生的“現(xiàn)實”和“鄉(xiāng)土”。這對于大體有著鄉(xiāng)土經驗的閱讀者來說其獨特感受已經是語言所無法表達的了。那巨大的沉默是否讓你感受到某種窒息的力量。就鄉(xiāng)村物象的生命感和命運感而言,似乎只有莫言筆下如血的“紅高粱”可以與之相稱。張洪波的詩歌大多都是來自于實實在在的身邊之物,來自于粗礪坎坷的腳下的土地。與此同時,身邊之物和土地等“現(xiàn)實性景觀”又在詩歌中轉換成了“精神的現(xiàn)實”和“語言的現(xiàn)實”。所以,在“陌生”與“熟悉”之間詩人達成了一種有效和合理性的平衡。而反之如果偏向任何一個方面都會使得詩歌出現(xiàn)倫理學和美學雙重層面的畸形與不足。
說到張洪波的詩歌,我注意到他同樣存在著城市化的現(xiàn)代性進程中的焦慮與不安。隨著城市化和城鎮(zhèn)化進程的不可思議的速度,張洪波的一部分詩歌不自覺地轉向了面目難以厘清和揣測的城市空間,或者是以城市作為精神性的背景參照。而像“城市的聲音殺過來了”這樣的詩作更能夠感受到詩人內心強行撕裂的痛徹與驚悸。當年顧城關于北京有一組極其詭異和分裂的詩“鬼進城”,這是極其準確的城市寓言。而今天我們看到的城市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機器。它使人使人處于迷茫、疲倦而不自知的境地。在全面城市化和城鎮(zhèn)化的時代,詩人生活在大大小小的霧霾籠罩的城市、城鎮(zhèn)和城鄉(xiāng)結合部。但是多少年來成熟的“城市詩歌”仍然闕如。對于當代中國詩人而言,城市、廣場、街道、廠區(qū)、農村、城鄉(xiāng)結合部、“高尚”社區(qū)、私人會館無不體現(xiàn)了空間以及建筑等的倫理功能。城市背景下的詩歌寫作很容易走向兩個極端,一個是插科打諢或者聲色犬馬,另一個則是走向逃避、自我沉溺甚至憤怒的批判。而以“城里的麻雀和向下的麻雀”(寫于1994年)、“都市企鵝”、“雨是一點一滴的城市的中心”、“主題啤酒”、“和一匹鄉(xiāng)下的馬站在一起”、“閃電飛翔”、“大雪封住了高速公路”(而“玻璃大廈”、“城市的銘文”、“城門”、“一群蒼鷺在北京”等則主要以批判性和倫理化的視角切入城市)等為代表的相關詩作則有效避免了以上的兩個極端,“鄉(xiāng)下的平房太多/城里的樓房太多/鄉(xiāng)下太寧靜/城里太熱鬧……//鄉(xiāng)下的麻雀一直想到城里來/城里的麻雀卻一直想到鄉(xiāng)下去//城里的麻雀和鄉(xiāng)下的麻雀在郊區(qū)見了一面/后來就誰也不提進城還是下鄉(xiāng)的事了”。一體化的城市化時代已經到來了。實際上我們已經很難區(qū)分城市和城鎮(zhèn)以及被修正和拆除的鄉(xiāng)村之間的區(qū)別了。也許在詩人看來我們不期然間都成了“祖國的陌生人”。實際上,任何一個時代的境遇都是多向度的,任何工具理性也都是一把雙刃劍。包括城市在內,對此生發(fā)的批判和贊美都會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是能夠將二者融合起來予以更高層次思考的詩人并不多。張洪波就是其中代表性的一個,比如《高速公路》這首詩:“從這個村到那個村去/不能再任意地走了/要在公路橋那唯一的洞子/鉆進去再鉆出來//高速公路從平原穿過/把原來很近的村子隔遠了/又把原來很遠的村子拉近了/人們的心情/就因為這條公路/一會兒遠一會兒近的”。這個時代一直在強調所謂的強硬的鋼鐵法則,但是有時候那些緩慢的、陳舊的、柔軟的力量更值得被我們重新審視,“軟的遮蔽了硬的/近的擋住了遠的/慢的截斷了快的//大雪飄著 道路停著/白覆蓋了黑”(大雪封住了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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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經驗”體現(xiàn)在詩歌中就是詩人不由自主地被時間驅使著去尋找、追溯、回憶、追挽。張洪波也不例外,比如“往日的蠟燭”,“孤獨者的力量/無法擬聲擬形/在它的色彩里度過了許多日子/卻沒有想到它給予我們的是什么/如今它消逝了/我們卻想到了許多閃爍的東西”。何止是作為 “已逝之物”、“過時之物”的蠟燭!一切曾經的器物、場景都成了白日夢一樣的記憶了,比如“爐火前的遐想”、“馬燈”、“老屋”、“舊址”、“舊草帽”、“生銹的柴刀”、“旺盛的莊稼”、“旱河”、“舊品收購者說”、“在舊家具市場”、“想起那一年冬天的玉米餅”等。這些如今已經被“前進”的時代“棄之不用”的“無用性”的“舊事物”很容易讓我們想到梵高畫筆下那個布滿泥濘、破損的、疲倦的農鞋。正如海德格爾所說“從鞋具磨損的內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著勞動步履的艱辛。這硬梆梆、沉甸甸的破舊農鞋里,聚積著那寒風料峭中邁動在一望無際的永遠單調的田垅上的步履的堅韌和滯緩。鞋皮上粘著濕潤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臨,這雙農鞋在田野小徑上躅躅獨行。在這鞋具里,回響著大地無聲的召喚,顯示著大地對成熟谷物的寧靜的饋贈,表征著大地在冬閑的荒蕪田野里朦朧的冬眠,這器具浸透著對面包的穩(wěn)靠性的無怨無艾的焦慮,以及那戰(zhàn)勝了貧困的無言的喜悅,隱含著分娩陣痛時的哆嗦,死亡逼近時的顫栗。這器具其屬于大地,它在農婦的世界里得到保存,正是由于這種歸屬關系,器具本身才得以出現(xiàn)而自持,保持著原樣?!倍鴥?yōu)秀甚至重要的詩人就是要在這些具有象征性、歷史性以及現(xiàn)實感的“無用性”的“器物”面前保持長久的注目并聚攏起往日的光陰和生命歷程。詩人的責任就是讓一切在這些“陳舊”的物件那里得以被延宕和繼續(xù)存在。詩人就是要在那些細小和脆弱的、卑微的事物那里尋找整整一個時代的深層機制。而這在前現(xiàn)代性的鄉(xiāng)土全面遭受斬草除根的語境之下還不能不具有現(xiàn)實感和時代性層面的另一種“追挽”和浩嘆。
晚近時期張洪波的是更為內斂而富有知性的力量,視點也往往是內視點。這既是寫作經驗的水到渠成,也是時間所形成的生命狀態(tài)使然。當個人化的記憶與歷史想象力纏繞在一起,詩歌就不能不是沉重的。當詩人將視線抬高并返回到過往,家族的命運就成為著實無法釋懷的芒刺。在“一九六八年下半年某日”這首詩中文革與人性以及血緣之間的巨大沖撞構成了那一時代成長過來的詩人最難以忘記的 “教育”或“訓導”。而歷史和當下之間有時候又難被截然硬性地分離開來,“揮之不去的記憶還在刺骨/我不知該怎樣與那個年代劃清界限”。張洪波的很多詩作就是同時在歷史和當下之間往返的,二者是相互打開、彼此印證的。詩歌寫作有時候還不得不與“非詩”的場域發(fā)生諸多關系——甚至是難以回避的糾葛和齟齬。正如羅蘭·巴特所言歷史陳述就其本質而言可與其說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產物,還不如說是想象力的產物。這提醒我們歷史具有被不斷想象和書寫的修辭性質。那么在這個意義上歷史必定要在不同的歷史語境之下被不斷“改寫”和“重寫”,比如“同志街”這首詩——“這條馬路的名字/顯得大家有一個共同的追求/每一次走在這條馬路上/都要四處尋找同志/直到今天上午/我還在堅持著自己的尋找”。換句話說這就是現(xiàn)實的歷史化和歷史的現(xiàn)實化。這不僅與歷史有關,更與特殊的“當代性”有關,而且還不能不與歷史的重演與循環(huán)有關。這就要求詩人要具備個人化的歷史想象力,比如組詩“朝鮮旅什”以及“巴圖魯:豪邁的歌”等詩。我曾多次強調個人化的歷史想象力是一種在時代和寫作中并非解決問題而是擴大、加深問題的手段,是自覺延宕真實指認的極限悖謬,是到達歷史真實、個人真實和虛構真實的有力和有效的途徑。這種想象力顯然是將歷史個人化、還原化和真實化,不斷用真實的巨流沖刷慣性知識虛幻的塵?;蚝甏髿v史敘事虛假的色彩,還原出與生命、生存更為直接的歷史記憶與生命體驗。顯然,多年的游歷和見聞又不斷拓寬了詩人的眼界。張洪波的詩歌確實有如萬花筒般的攝入能力,各種事物、景觀似乎皆可入詩。這實際上也對詩人寫作提出了難度,如何能夠寫出一首首區(qū)別度的詩就顯得尤為重要。難得的是幾十年來張洪波一直在用“心”寫作,這已經很多其他詩人無法做到了的。
讀完張洪波的詩歌我一直處于冷暖交替的閱讀感受之中。他的詩歌既有著“知識成人”般的深度,也有著“赤子”一樣的坦誠和熱度。綜而言之,這是一個附身向下對事物的“根部”予以耐心和細心觀察和發(fā)現(xiàn)的寫作者。無論是由一個場景和事物生發(fā)的哲思,還是經驗與想象并存的情感抒發(fā),其間都有著濃濃的化不開的熱情在有力地支撐。他讓我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火焰,也讓我們目睹了冰冷的灰燼。更重要的是詩人讓我們看到了事物之間隱秘的關聯(lián)性場域。詩人要做的既是要“相信未來”般的拒絕虛無,又要在浮華和偽飾的背后直指人心淵藪。所以,張洪波的詩歌讓我們感受到的即使是面對著一團灰燼,他也會讓我們看到那永遠都不能撲滅的火焰。
霍俊明,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任職于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研部。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首屆客座研究員、特聘研究員,首都師范大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研究員。著有 《尷尬的一代——中國70后先鋒詩歌》、《紅色末班車》、《一個人的和聲》、《變動、修辭與想象:中國當代新詩史寫作問題研究》、《批評家的詩》、《無能的右手》、《隔窗取火》等?!吨袊略姲倌甏蟮洹贩志碇骶帲骶帯对妷囊烧摺?、《2011中國年度詩選》、《新詩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