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魯迅堅持科學應當得到推廣,但這推廣必須是建立在與人文精神并行的基礎上。魯迅以人文角度出發(fā),審視科學的真實本質,結合人性形上需求,以達到去偽存真的目的。
[關鍵詞] 科學之本;形上之需求;去偽存真
魯迅對科學所持的態(tài)度是肯定的,但作為文學家的他,同時也明確指出,科學與人文必須受到同等的重視。魯迅專門提出這個論調,是有一定的歷史原因的。那個時候的中國,由于長期閉關鎖國以及“洋槍洋炮”帶來的沖擊,加上當時許多思想先行者國外留學的教育背景,導致了“唯科學主義”思潮的萌發(fā),并產生了一定的嚴重后果。正在這種歷史背景下,作為思想界領袖之一的魯迅,以人文視角來審視科學,形成了充滿人文精神的,獨特的科學思想。
一、唯求科學之本
在19世紀后期及20世紀初期,政府腐敗無能,資本主義國家的武力入侵,使得中華民族處在了亡國的邊緣,許多進步人士以“科技救國,實業(yè)興國,振軍備”為共識。對于科技救國,魯迅當然十分支持,但他同時也發(fā)現(xiàn):“然此亦非本柢而特葩葉耳”,即這不是一種治本的方法。為此,魯迅憂慮地寫道:“著者于此,亦非謂人必以科學為先務,待其結果之成,始振兵興業(yè)也,特信進步有序,曼衍有源,慮舉國惟枝葉之求,而無一二士尋其本,則有源者日長,逐末者仍立撥耳?!盵1]可見魯迅所考慮的問題并不在科學的重視程度,而在于中國的民眾是否能正確認識到科學的本質,如果僅僅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僅僅只是追求其發(fā)展的附帶產物,這樣的運動,這樣的民族,是沒有未來的。
那么,什么才是魯迅心目中的“科學之本”呢?他認為:“故科學者,神圣之光.照世界者也,可以遏末流而生感動。時泰,則為人性之光;時危,則由其靈感,生整理者如加爾諾,生強者強于拿破侖之戰(zhàn)將云?!盵2]即魯迅所認知的科學,是具有神圣的光芒,是不論在盛世還是亂世,都時時光耀著人類社會,引領“美”的感受。
追源溯流,這樣的科學認知最早出現(xiàn)在古希臘,而在魯迅諸多介紹科學的文章中,他也是多次提到“希臘羅馬科學之盛”。在古希臘時期,“科學”最被古希臘人看重的就是其中的“理性”。在古希臘人看來,所謂的科學是指哪些能使人真正可以稱之為人的技藝和知識,這其中,科學理性真正的核心事實上是對于“真理”的執(zhí)著和熱愛。 “科學——理性——人文理想——自由”,完美的詮釋了古希臘理性科學的發(fā)展歷程,同時也代表著科學與人文相結合的起點。所以,魯迅也在自己的文章中提出了他所認為的,科學家應具有的人生準則,即為人要“恬淡、遜讓”,同時還要有理想,有圣覺。其中,“恬淡、遜讓”強調的是科學工作者與人相處時的生活態(tài)度;“理想、圣覺”,則是指科學家進行研究時,所需要持有的對待科學的人文態(tài)度。
以上魯迅所追求的科學之本,不僅在他所處的那個歷史時代有著“先知”的光芒,即便是在只有“一只手”硬起來了的今天,在人民特別是青少年因人文精神失落而迷茫的當下,更有如“暮鼓晨鐘”般警醒意義。
二、“形上之需求”
魯迅還曾在《科學史教篇》里提到,縱觀整個人類和科學的發(fā)展史,都可以發(fā)現(xiàn),許多科學發(fā)現(xiàn)和發(fā)明,常常是從超科學的現(xiàn)象或者是想法來出發(fā),最終才形成了系統(tǒng)的科學認知。所以在魯迅的心中,科學不是單純的理論科學,這與愛因斯坦的觀點不謀而合,愛因斯坦也認為理性才是科學發(fā)展的基石,科學的真諦其實是“人類理智的自由發(fā)明”[3]??茖W與人文之間有一種兼容互動的關系,許多科學發(fā)明,往往是以非科學“異想天開”,亦即前述科學家的“圣覺”為開端,再通過各種科學研究的手段,將科學家的想象加以驗證和實踐,才最終形成了科學成果。這里所謂的“圣覺”,從根本上說是古希臘人所追求的地科學理性傳統(tǒng)的實際體現(xiàn),與人類天性中的人文精神有著非常緊密的關系。
魯迅接著對以上的觀點進行了更深層次的論述,他發(fā)現(xiàn),人類的“形上之需求”是作為進化級別要高的種群天生便具有的心理動機,只要他開始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意識到自我的獨特性存在,以及意識到人身為萬物靈長應具備的高層次要求,就會產生精神層面上的需求。在魯迅的眼中,這些都不應該算作是“迷信”,這其實是有了向高層次進化的意愿的人們,開始想要去追求絕對至上的美好事物,此時,人類的心靈愿望需要有所依托。是表達人逐漸追求脫離低級趣味,而向更高的精神境界進發(fā)的意愿,若是人類的心靈得不到引導,那么人類的道德準則也就會出現(xiàn)偏頗。文學藝術與美學便是如此,所謂詩歌,其實就是人類觀察自然世界,發(fā)現(xiàn)其中的美好而發(fā)出的感嘆,以文字的形式表達出來,這就是詩歌了。由此可見,美學、文學等,都應該算作是隱藏于人天性中的“形上之需求”,是人超越自身淺薄性追求的“神思”的產物,是人文精神的具體體現(xiàn)。這類事物,都不能通過具體的實驗數據進行論證,但其在精神上的升華作用,卻能和科學理性相輔相成,激發(fā)科學上新的發(fā)現(xiàn)與發(fā)明。
在絕大多數國人都將目光投向“科學救國”的年代,魯迅卻在強調人的“形上之需求”,這是他在社會出現(xiàn)“偏至”的前提下提出的思想論調。其目的在于調整科技理性和人文精神發(fā)展的不平衡性,使兩者達到和諧發(fā)展,促進民眾更好、更正確的理解科學之真諦。
三、“偽士當去,迷信可存”
當魯迅在《破惡聲論》里提出這個命題的時候,引發(fā)了極大地爭論。從魯迅的其他作品和一個態(tài)度來分析,其中“偽士”應主要是指偽科學者;而“迷信”則不應是通常意義上的“迷信”,而是指“形上之需求”這類精神現(xiàn)象和精神追求。事實上,魯迅筆下的“偽士”當是這樣的一些人:他們稍微接觸了一點西方的先進科學知識,就覺得自己國家的傳統(tǒng)所學毫無用處,對西方除科學之外的種種也奉為“圣經”,幾乎是以西學為自身所有的興趣追求和行為的指引,但其實這些人完全沒有考察西方社會的歷史發(fā)展狀況和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不理解西學的真諦,同時又不根據中國的國情加以考慮,只知道牽強附會,僅僅著眼于西學的枝微末節(jié),卻又自認為已得其真髓,只不過是邯鄲學步嗎,誤人誤己罷了。這些人,自以為是科學的忠實信徒,以科學為最高行為準則,實際上并知科學真諦為何物,這些人號稱精于科學,卻不能解釋科學之意義,不明白科學所適用的范圍,無異于“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其實都是不懂得科學真諦為何物的魚目混珠之輩,在魯迅看來,這些人不過是將“科學”當成他們攬名斂財、獲取利益的工具而已,不是真正的科學信徒。所以為免禍國殃民,應當堅定地將這些“偽士”去除。
這些“偽士”,在那個時代,假借科學名義,散布了兩種毫無依據的荒謬理論,即“國民”說和“世界人”說。其中“國民說”是指,國人要破除舊有的迷信思想,崇尚“侵略者”的進步文化;“世界人說”則是指,國人要學習和使用先進國家額文字,放棄中國的漢字。如果不能做到前一項,那么中國將要滅亡;如果做不到后一項,則中華民族乃至五千年傳承的文明,都將在20世界消亡,可見“偽士”為反對者扣上的罪名有多么的嚴重。而他們之所以能如此理直氣壯地恫嚇世人,就在于他們認為自己才是先進科學的正統(tǒng)衛(wèi)道者,只有科學,才代表了進步,才代表了文明的生存和發(fā)展,他們的話就是真理,不能對之懷疑和改變;但實際上呢,這些人連科學的意義、適用的實物都不清楚,哪有資格去談論“進化”、“文明”。
去“偽”存真,其實就是魯迅所提倡的“心聲”,指的是一種人生目標明確,堅持本心,不為外物所動的人生狀態(tài)。在此狀態(tài)下,人們可以掃除心中的邪惡,神清志明。人民對生活真諦的認知水平越高,則人生更有意義,個人的特性也就越鮮明,二十世紀的新精神,應該是披荊斬棘,在狂風暴雨之中屹立不倒,這就是魯迅心中所期望的新世紀的理想精神狀態(tài)。
參考文獻:
[1]《魯迅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1卷第33頁.
[2]《魯迅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1卷第35頁.
[3]《愛因斯坦文集》商務印書館第1卷第314.
作者簡介:梁浩偉(1985—),男,籍貫:湖北省武漢市,單位:華中科技大學人文學院,省市:湖北省武漢市,職稱:無(博士在讀),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