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楹聯(lián)學概論（連載十七）

□谷向陽 著

解放戰(zhàn)爭時期楹聯(lián)，展示了蔣家王朝即將崩潰、新中國就要誕生的歷史趨勢，表現(xiàn)了革命者欣慰自豪的樂觀主義精神。

第七節(jié) 楹聯(lián)的承傳

七、解放戰(zhàn)爭時期楹聯(lián)

日本投降后，蔣介石“假和平，真內(nèi)戰(zhàn)；假民主，真獨裁”。有人作聯(lián)諷之：

只說勝利好，不料勝利還得打；

莫唱太平歌，誰知太平幾時來。

真內(nèi)戰(zhàn)，假和平，兩手欺人遮天下；

似民主，實獨裁，一心稱主霸國中。

蔣介石口頭上“提倡民權(quán)”，實際上特務橫行，遍布鷹犬，有人作諧聯(lián)諷之：

百戰(zhàn)功勛落一美；

萬里江山在二陳。

聯(lián)意是，蔣介石搶奪抗戰(zhàn)勝利果實，將其歸功于宋美齡。陳立夫、陳果夫的特務組織林立，他們草菅人命，群眾朝不保夕。清華大學校門上曾貼出這樣的對聯(lián)：

好話說盡，壞事做盡，人心喪盡，民主戰(zhàn)士殺不盡；

宣言發(fā)了，鮮血流了，百姓醒了，專制政權(quán)傾倒了。

因為特務橫行鄉(xiāng)里，國統(tǒng)區(qū)的茶館、飯店、旅社等公共場所都貼上“休談國事”、“各照衣物”一類紙條，以示客人警惕。有人據(jù)此擬一聯(lián)：

各照衣冠，此日國中君子少；

休談國事，當今世上鬼狐多。

人所共知，國民黨稅多，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有人在文殊院菩薩座下戲題一聯(lián)：

這征稅，那征稅，除卻菩薩都征稅；

英自由，美自由，只有國人不自由。

國民黨的貪官污吏多，他們橫行無忌，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時有諷聯(lián)，入木三分：

上糧納稅養(yǎng)遭殃軍，等于暴殄天物；

派官委員撫受災民，變相搜刮地皮。

“遭殃軍”是中央軍的諧音。

成都盲啞學校門前有一聯(lián)：

熟視無睹，諸君盡管貪污作弊；

有口難訴，我輩何須民主自由。

此聯(lián)語意雙關，切中時弊，嘲諷有力。

華北地區(qū)流傳一聯(lián)：

合法貪污，彈劾不怕于胡子；

公開秘密，交涉只有孫先生。

“于胡子”指時任監(jiān)察院長的于右任。“孫先生”指法幣，上面印有孫中山像。

國民黨政府經(jīng)濟凋敝，濫印鈔票，導致物價暴漲。四川大學一教授曾在自宅門上貼一聯(lián)：

民國卅五年，該盼到太平新世界；

彭祖八百歲，沒吃過這么貴東西。

清華大學一教授寫一析字聯(lián)：

欠食飲泉，白水何堪足飽；

無才撫墨，黑土豈能充饑。

還有兩聯(lián)寫得諧謔：

自古未聞屎有稅；

如今只剩屁無捐。

民國萬歲（稅）；

天下太平（貧）。

“12·1”慘案烈士追悼會上，挽聯(lián)似海。如張瀾、梁潄溟的挽聯(lián)：

為反內(nèi)戰(zhàn)而犧牲，真成痛史；

試思中國之命運，能勿憂心。

王昆侖的挽聯(lián)：

能破天驚非輕死；

不遭人忌是庸才。

曹靖華、陽翰笙同挽一聯(lián)：

言行并未開生面；

宰割依然舊葫蘆。

史良挽聯(lián)云：

統(tǒng)治者害治，青年遭殃孰能忍；

立法的毀法，民主掃蕩真堪傷。

黃炎培挽聯(lián)：

學生在學校里座談，暴徒在群眾中擲彈，是誰指使那個兇手？

最高學府何等莊嚴，青年生命如此寶貴，請你捫著自己良心。

李公樸題挽聯(lián)：

四位民主戰(zhàn)士，你們死去，你們永遠不會死去；

一群專制惡魔，他們將來，他們已經(jīng)沒有將來。

全國各地的挽聯(lián)還有很多。如：

盡盡盡，謊話說盡，絕事做盡，人心失盡，民主戰(zhàn)士殺不盡；

了了了，宣言發(fā)了，鮮血灑了，百姓醒了，法西巢穴傾倒了。

四烈士安葬之日，有人仿大觀樓孫髯長聯(lián)敘事紀實，怒斥當局之殘暴，歌頌烈士之無畏：

三百個軍人，奔來眼底。摩拳擦掌，勢洶洶徑往前沖！看周紳牛勁，西服亂闖，俊杰被擒，林蔚幫兇，走狗奴才，何妨硬打蠻干，趁鬧里無備，搶幾支手表水筆，更撕毀壁報，放一些冷槍熱炮，不辜負四文賞錢，九個流氓，半打特務，三升暴徒；

數(shù)月前往事，注上心頭。怒發(fā)沖冠，嘆滾滾英雄誰在！想于冉先生，潘琰小姐，華昌同學，魯連烈士，壯偉殉難，拋去七尺之軀，盡造謠中傷，掩不了血腥罪行，便拼卻一死，留得后繼者標榜。誰要你兩口棺材，十萬臭錢，幾句謊話，一點假意。

挽聯(lián)揭露了國民黨反動政府及其特務的殘暴，歌頌了烈士們英勇不屈，視死如歸的凜然正氣。

1946年4月8日，王若飛、秦邦憲（博古）、鄧發(fā)、葉挺、黃齊生等十余人乘飛機由重慶到延安向黨中央?yún)R報急務，飛機在山西興縣的黑茶山遇大霧失事，機上人員全部罹難。4月19日延安三萬多人隆重祭悼“四·八”殉難烈士。中共中央的挽聯(lián)是：

天下正多艱，賴斗爭前線，堅持民主驅(qū)除反動，不屈不撓，驚聽兇音喪砥柱；

黨中留永痛，念人民事業(yè)，惟將悲苦化成力量，一心一意，誓爭勝利慰英靈。

宋慶齡挽聯(lián)是：

和平大業(yè)猶賒，賢勞正賴，何竟中道捐棄，碧血長天永留恨；

民主曙光初吐，瞻望方殷，難堪噩耗驚傳，蒼山大地盡含悲。

李公樸1946年7月11日在昆明被國民黨特務暗殺，聞一多在主持李公樸追悼會后，于7月15日被國民黨特務殺害，慘案激起了全國人民無比悲憤，許多城市舉行追悼會，痛挽烈士，怒斥當局。中共中央代表團有聯(lián)致挽：

繼兩公精神，再接再厲爭民主；

匯萬眾悲憤，一心一德反獨裁。

周恩來、鄧穎超同挽：

為民主，為和平，為大眾，成仁取義；

反獨裁，反內(nèi)戰(zhàn)，反特務，雖死猶生。

董必武、李維漢合挽：

我輩猶生，變悲哀為力量；

公等不死，繼傳統(tǒng)有人民。

宋慶齡挽聯(lián)：

血濺金沙，允有大名光宇宙；

魂招歇浦，愧無巨筆志功勛。

郭沫若集《論語》、《易》成聯(lián)挽之：

求仁得仁何怨；

先天而天弗違。

史良的挽聯(lián)：

追悼遍國中，到此方知民主貴；

責難來海外，如今轉(zhuǎn)笑暴徒癡。

1949年春節(jié)，渣滓洞的難友們在牢門前貼上了一副副別開生面的春聯(lián)。

女牢門前在“扭轉(zhuǎn)乾坤”的橫批下，貼出的春聯(lián)是：

洞中才數(shù)月；

世上已千年。

樓上二室的春聯(lián)是：

看洞中依然舊景；

望窗外已是新春。

橫批：苦盡甜來

春聯(lián)幽默莊重，含蓄悲壯，切時應景，展示了蔣家王朝即將崩潰、新中國就要誕生的歷史趨勢，表現(xiàn)了革命者欣慰自豪的樂觀主義精神。

歌樂山下悟道；

渣滓洞中參禪。

橫批：極樂世界

這是樓上一室的春聯(lián)，表現(xiàn)了獄中的革命者身陷囹圄，堅信馬列，對共產(chǎn)主義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樓上三室的春聯(lián)是副集句聯(lián)，詩情畫意，耐人玩味。

滿園春色關不??；

一枝紅杏出墻來。

并用“大地回春”的橫額畫龍點睛，淋漓盡致地寫出了革命者樂觀浪漫的戰(zhàn)斗豪情和對革命斗爭全面勝利充滿了信心和希望。

樓上七室的對聯(lián)：

兩個天窗出氣；

一扇風門伸頭。

此聯(lián)獨樹一幟，詼諧風趣，別出心裁，形象描繪了難友們對殘酷迫害的鄙夷和藐視。

龍光章曾被囚渣滓洞，病逝于五號牢房。獄中同志公開舉行追悼會。六號牢房敬挽一聯(lián)：

是七尺男兒，生能舍己；

作千秋雄鬼，死不還家。

國民黨撤離前夕，喪心病狂地屠殺了囚禁在渣滓洞里的三百多名革命志士。1950年初重慶各界召開萬人追悼大會，沉痛悼念死難烈士。鄧小平、劉伯承以聯(lián)挽之：

為烈士復仇，徹底消滅反動派；

爭人民幸福，努力建設新中國。

1948年11月我軍發(fā)起平津戰(zhàn)役，次年11月全殲了天津守敵，活捉了指揮官陳長捷，解放了天津。有人題聯(lián)：

飛雪彌空，苦戰(zhàn)兼旬，攻克天津寒敵膽；

紅旗報捷，威揚萬里，解放華北向中原。

有人為三大戰(zhàn)役題聯(lián)：

蔣匪喪師百萬，左右前后楚歌徹野；

我軍決勝千里，中外古今戰(zhàn)史揚名。

1949年4月23日我軍百萬雄獅勝利渡過長江，解放軍占領了南京，推翻了蔣家王朝。有聯(lián)詠渡江勝利：

競發(fā)千帆，破長江百代沉霧；

攜來萬眾，迎鐘阜一片朝陽。

大江東去，淘盡千古風流，從此三山留故事；

虎旅南征，雪得百年恥辱，迎來萬戶慶明時。

有人戲挽獨夫民賊蔣介石一聯(lián)：

歷八年消極抗戰(zhàn)，妄想留芳，奈何執(zhí)意獨裁，甘違民主？友邦調(diào)處，馬歇爾九上匡廬，政治協(xié)商，周恩來數(shù)飛陜北，未遂同舟之愿，重開殺戮之端，可憐稚子竟無知，獨不思總理遺言，“和平奮斗救中國”；

經(jīng)三載暴戾施為，果然遺臭，曾憶改革幣制，換發(fā)金圓，物價狂騰，翁詠霓一籌莫展，元勛仰藥，陳布雷萬古含冤，難回大眾之心，自取滅亡之路，到底“英雄”徒喚夢，只落得山河易手，倉皇遁敗走臺灣。

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推翻了蔣家王朝，迎來了新中國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