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王莽時期瓦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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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瓦當作為中國古代建筑屋檐上的重要的構(gòu)件，由于其裝飾性和實用性的結(jié)合使得其有很強的時代性和地域性特征，一直以來受到很重視。王莽時期作為中國歷史上短暫但特殊的時期之一，卻研究明顯不足。本文僅對現(xiàn)有資料和研究中認為是王莽時期有斷代意義的四神瓦當和部分文字瓦當進行探討。

[關(guān)鍵詞]王莽；四神瓦當；文字瓦當

王莽時期是中國歷史上一段很獨特的歷史，復(fù)古改制是這一段時期的重要特點。時間雖然不長而且最終也失敗了但在對中國歷史起到了重要的影響，而在遺物上也留下了不少痕跡。在瓦當這種重要的建筑材料中王莽短暫的時間里有其許多獨特之處值得我們注意。

一、四神瓦當

“四神”是中國古人信奉的星宿神——四方之神，它們是四種被神化了的動物，即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青龍象征東方、前方、春季、青色；白虎象征西方、右方、秋季、白色；朱雀象征南方、左方、夏季、赤色；玄武象征北方、后方、冬季、黑色。“四神”的產(chǎn)生時間可追溯到春秋戰(zhàn)國時代甚至更遠。起先是只是中國古代的天文的四宿而隨著時間的發(fā)展各家學說都逐漸的出現(xiàn)“法天”的思想，而四神也逐步由天文走向人事《禮記·曲禮上》：“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在整個戰(zhàn)國到秦漢時期可以說天人的關(guān)系是逐步加重的，無論鄒衍的陰陽五行、漢初的黃老道、董仲舒的天人感應(yīng)還是漢成帝以后合流的讖緯思想，“四神”都符合其思想。這種自戰(zhàn)國以來逐步增強并且最終形成的社會思潮，被統(tǒng)治者所接受而且長時間的存在于中國社會。也就是在這樣一種環(huán)境中“四神”出現(xiàn)次數(shù)不斷上升，應(yīng)用范圍也不斷擴大。

在漢景帝的陽陵的羅經(jīng)石的四方就出土有四神的空心磚（1），而漢武帝的茂陵也出土有四神的畫像磚（2）。漢代這方面學說發(fā)展的最為嚴重的莫過于王莽時期，而最著名的四神瓦當也多出現(xiàn)在這一時期。有學者就將“四神”瓦當作為王莽時期的代表器物。（3）要說四神瓦當發(fā)現(xiàn)量最多的還是在漢長安城南的禮制建筑群中，關(guān)于這組建筑的性質(zhì)學界上有爭議，不過可以明確一點是這組建筑群應(yīng)該是王莽時期修建的。這批瓦當：龍屈軀利爪，輕盈騰飛狀；虎姿態(tài)兇猛，箭步疾走狀；朱雀風頭鷹嘴，鸞頸魚尾，展翅欲飛狀；龜蛇相交，龜首上揚，蛇頭俯視，蛇尾上翹。（4）有學者提出王莽“壞徹城西苑中建章、承光、包陽、犬臺、儲元宮及平樂、當路、陽祿館，凡十余所，取其材瓦，以起九廟”（《漢書·王莽傳下》（5）），所以說四神瓦當應(yīng)該也是從這些宮殿中拆來的。（6）可是如果是這樣那么漢代長安的宮殿都應(yīng)該有數(shù)量眾多的四神瓦當。為什么我們在對漢長安城內(nèi)其他宮殿建筑發(fā)掘時都沒有發(fā)現(xiàn)四神瓦當。至于，《三輔黃圖》卷三“未央宮”條云：“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王者制宮殿閣取法焉。”應(yīng)該也是后人附會的產(chǎn)物，畢竟《三輔黃圖》經(jīng)過后人大量修改，陳直先生認為應(yīng)該是中唐以后人所作，注文更在其后。（7）而且這批瓦當“大小差別不大，似用專模印制”（8），所以在西漢禮制建筑遺址中出土的四神瓦當應(yīng)為王莽時期為此建筑專門制作的。有學者就此認為“四神”瓦當是用于“宗廟”等禮制建筑群的。（9）可是這樣就無法解釋為什么在西漢十分著名的游獵場所上楊宮發(fā)現(xiàn)“四神”瓦當。像在上楊宮發(fā)現(xiàn)的四神瓦當（缺少青龍瓦當）在造型、構(gòu)圖、視角都與漢長安城遺址出土的四神瓦當不同。長楊宮遺址出土的朱雀未展翅，玄武紋的構(gòu)圖則是由上向下俯視構(gòu)圖，白虎紋虎身瘦長，“宮”字朱雀紋瓦當?shù)闹烊福餮鎏煲婚L鳴狀，玄武云紋瓦當?shù)男湟嗍橇硪环N俯視構(gòu)圖。（10）這些造型更顯得獰厲兇猛，簡潔明快，夸張，自成一格。在西安北郊坑底寨村出土的四神瓦當則也有自己獨特之處：無中心圓突，龍鱗刻畫細致；白虎尾部高揚，背部有兩翼，似騰云駕霧；朱雀尾部分三叉高揚；玄武則龜首與蛇首相對，成搏斗狀。（11）由于其他地方出的“四神”瓦當沒有可靠的地層或文獻記錄，我們只能說王莽時期有數(shù)量眾多的四神瓦當，但很難說四神瓦當秦漢分期中王莽時期獨有的。至于有學者認為，到了魏晉時期在一些地方依然延用“四神”瓦當?！度龂尽の褐尽す茌`》：“輅隨軍西行，過毋丘儉墓，倚樹哀吟，精神不樂，人間其故，輅曰：林木雖茂，開形可久。碑言雖美，無后可守。玄武藏頭，蒼龍無足，白虎銜尸，朱雀悲哭，四危以備，法當滅族?！蹦敲催@里所指應(yīng)該就是毋丘儉冢墓祠堂上的“四神”瓦當，不過與漢瓦略有不同而已。（12）但以此斷定文中所謂“四神”就是瓦當上紋樣似乎不妥，因為也有可能是磚上或墻上的紋樣，甚至可能只是“堪輿風水”之說而已。

二、文字瓦當

文字瓦當最早出現(xiàn)的時間應(yīng)該是在漢代，而早期認為的所謂秦代文字瓦當近些年來被逐步確認為漢瓦。在皇室建筑遺址中出土的文字瓦當，以西漢中晚期（尤其是晚期）出土的最多，中期較少，早期更少。（13）那么王莽作為最后一個時期時間雖短但也有相當數(shù)量的文字瓦當，王莽時期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就是改字和改變宮殿名稱，這一點在文字瓦當中十分明顯，下面就所能見到資料中有關(guān)的瓦當列舉出來并予以探討。

“昭陵宮當”瓦當：《漢書·王莽傳上》：“其以召陵，新息二縣戶二萬八千益封莽”，兩漢無在昭陵建筑宮殿者，此瓦文字形式，皆末期制作，應(yīng)該為王莽居攝時物，（14）在此將其也歸入王莽時期瓦當。

“壽成”瓦當：（15）《漢書·王莽傳中》：“未央宮曰壽成室”。所以此瓦當應(yīng)為王莽時壽成室即未央宮所用瓦當。

“八風壽存當”瓦當：（16）《漢書·郊祀志》記王莽二年，“興神仙事，以方士蘇樂言，起八風臺于宮中，臺成萬金，作樂其上”，而壽存與壽成義相近。那么此當應(yīng)為八風臺用物。

“常生無極”、“常安鹿氏”、“延壽萬歲常與天久長”、“常樂萬歲”、“常樂”等瓦當：以常為長，《漢書·王莽傳中》“長安曰常安”。而后兩種瓦當甚至出現(xiàn)在東南沿海的福建崇安漢城遺址。（17）由此可以看出王莽政權(quán)雖然短暫但還是很好的對全國進行了控制。

“天子千秋萬歲常樂未央”瓦當：確為王莽時物，不獨長字作常，即天子二字，漢瓦亦不用也。（18）此瓦當出土的位置也非常值得我們注意，其出土于南西伯利亞漢式阿巴坎宮殿遺址，年代為公元前后。發(fā)掘者吉謝列夫等人推測此宮是公元前99年李陵投降匈奴后的宅邸，郭沫若對此表示懷疑，周連寬論證其可能是王昭君的長女卜居次云的居所。（19）而筆者更傾向于后者，因為無論是從遺址年代還是從此瓦當所顯示的新莽特征后者都更合適，而且王莽秉政時“又遣王昭君女須卜居次入待”（《漢書·王莽傳上》）。雖然說王莽時期和匈奴關(guān)系惡化，但還在匈奴的統(tǒng)治中心區(qū)域出現(xiàn)新莽器物，那么反映出當時匈奴貴族對漢文化的向往。這與中日文化交流有相似之處：許多在中國只是短暫出現(xiàn)的事物，在他國卻長時間存在并且得以進一步發(fā)展。因為當時交通不便，即使王莽政權(quán)覆沒那些遠在草原深處的漢人或匈奴工匠依然會按原來預(yù)定計劃建造，并且發(fā)展出本土未曾出現(xiàn)過的瓦當文字。

“薪氏作”瓦當：“薪”疑為“新”字異形，故為王莽時物。（20）

三、余論

除了前文所談到得瓦當外，還有許多瓦當因為其出土地點所以基本可以認定為王莽時期瓦當，但其與西漢中晚期瓦當并無差異是故不作分析。王莽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極具爭議的人物，不管是古史中“亂臣賊子”的定義，還是后來“改革家”、“理想主義者”的評價，都很難對這么復(fù)雜的人給出合理的定位。王莽復(fù)古改制政策的推行和他個人信而好古是分不開的，可是和那種長期以來的社會思潮更是聯(lián)系密切?！靶旅е?，蓋先秦以來志士仁人之公意，其成其敗，其責皆當由抱此等見解者共負之，非莽一人所能尸其功罪。新莽之為人業(yè)，迂闊而不切于事情，其行之誠不能無失。然茍審于事情，則此等大刀闊斧之舉動，又終不能行矣。故曰：其成其敗，皆非一人之責也。”（21）王莽改制代表的應(yīng)該是由先秦逐步積累而來的社會思潮，從四神上來看也可以看出端倪。隨著法天思想的不斷加重四神的出現(xiàn)是必然的，同時其衰亡也是一定的。漢魏以后雖然在文獻中還依稀有所體現(xiàn)但已然沒有實物證據(jù)，到了魏晉以后佛教思想的傳入和發(fā)展，在瓦當上的體現(xiàn)就是以蓮花紋為代表的瓦當大量出現(xiàn)。每一次朝代更替必然會牽扯到很多事物名稱的改變，這對于研究考古而言無疑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為分期斷代提供了依據(jù)，另一方面也讓文獻變得更復(fù)雜給我們帶來了許多麻煩。王莽時期對許多名稱的變更也在文字瓦當中有體現(xiàn)，除了出現(xiàn)“新”字、“常樂”等，還有一些在王莽時期興建的建筑也有所體現(xiàn)。從其分布地域上來看，王莽時期雖短但影響的范圍還是很廣泛的。不過，不能單純從文字、紋樣看就確定它一定是王莽時期做的，還要通過更多來自考古學的信息。必須要加強這方面的工作，否則會嚴重降低所有時期瓦當研究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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