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愛》連載十

孫明一

導讀：愛情失敗的人總喜歡說當初，似乎只要重新來，緣分皆有可能。事業(yè)失敗的人總喜歡說如果，好像推倒重來的話，一切皆有希望。

“秋菲，我知道過去是自己的錯，是我傷害了你，但你們這樣做有違商場規(guī)則！”昊然搶白道。

林秋菲的眼神依然盯著莫嘉升的辦公室，看也不看他，聲音淡淡地，“那你們呢？”

“我們……我們只是競爭罷了，你們才是真的違背了市場規(guī)律，明明我們已經簽了意向書，卻被你們搶走大單，這走到哪兒都說不通！”昊然再次搶白，顯然，他今天和沈超男到公司除了要奪回大客戶，大有揚眉吐氣的架勢。

看著在自己面前不停表演的昊然，林秋菲的心里充滿了鄙夷。

這個男人除了能在自己面前爭爭搶搶，還真不曾做過什么輝煌之事。

“那么，你們今天來是要明搶？”林秋菲瞥了一眼他。

昊然定定神，恢復常態(tài)，一本正經地回復，“是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p>

“屬于自己的東西？”林秋菲突然就怒了，面前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越來越讓她懷疑過去是如何愛上的，“那你告訴我，什么叫屬于自己的東西？從別人手里搶過去，然后抱在懷里告訴別人說這是我的？昊然，這世上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沒有！”

被林秋菲如此責備，昊然的臉上終于掛不住，也伸手指了指莫嘉升的辦公室，堅持說：“那他呢？他從我手里搶走大客戶，算強盜還是無賴？他是強盜是無賴，那你又算什么！”

如此被搶白，林秋菲竟覺得無比冤枉。何時何地，眼前這個男人是自己想共度白頭的那個人，可此時此刻，他口口聲聲說著“你們”“我們”，異常干脆地將自己推向了莫嘉升的身旁。

想來，此次搏奕在所難免。

林秋菲心一橫，不無殘忍地告訴昊然，“他是我老板，我只知道這一點，而你是對手，不管我算什么，你都是敵人！”

敵人。這個詞從林秋菲嘴里蹦出來時，昊然的臉色明顯綠了一下。

眼前這個渾身長刺，帶著一臉叫囂的女子，也曾是他深愛并想娶回家的，曾經無比溫柔無比乖巧，如今命運的一個轉彎卻讓她從郁金香成長為帶刺的玫瑰，每句話每個眼神都扎得他硬生生地疼。

“秋菲，你過去不是這個樣子?！标蝗徊桓市牡卣f。

過去？林秋菲在心里暗暗問自己，過去的自己是什么樣子？忙著上班，忙著下班，一日三餐將自己熏成黃臉婆卻滿心期望著嫁給這個平凡又不爭氣的男人。

這時，莫嘉升辦公室里的吵鬧聲越來越大，林秋菲看著不斷指責莫嘉升的沈超男，仿佛瘋了一般，短發(fā)亂舞，唾沫橫飛，儼然潑婦狀。

林秋菲在心里重重地嘆息，表情卻越來越凝重，她覺得，自己和這個叫昊然的男人真的無話可以再談，甚至多呆一秒都是多余，索性，轉身前往莫嘉升的辦公室。

轉身瞬間，昊然卻突然上前拉住她，聲音低沉地再次懇求，“秋菲，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如果一切可以回到過去，我想我不會這樣輕易地娶她，更不會輕易地拋棄你，可事實已經這樣，你說應該怎么辦？”

“收回你的虛偽?！绷智锓坪敛华q豫地回敬，頭也不回地走向莫嘉升的辦公室。

推開辦公室大門，沈超男的叫囂聲立即被放大，她一遍又一遍地叫著“莫嘉升你好狠！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竟然一點感情也不留？你憑什么愛她不愛我？”

以為是一場為商業(yè)搏弈，如今林秋菲怎么聽怎么像情場問責，感覺自己的闖入實在是多余，她又重新關上門，退了出去，心情黯然。

愛情失敗的人總喜歡說當初，似乎只要重新來，緣分皆有可能。

事業(yè)失敗的人總喜歡說如果，好像推倒重來的話，一切皆有希望。

當沈超男沖著莫嘉升一次次質問“你憑什么愛她不愛我”時，門外的昊然和林秋菲都聽明白了，這一次沈超男來戰(zhàn)的不是職場輸贏，而是情場反擊?？粗蝗霍鲱伒哪?，林秋菲突然覺得這個結局有些殘忍，盡管不再愛，卻還是不希望昊然知道自己老婆的情人底細，畢竟是相愛過的，心不疼，面子還是會疼的，可讓她想不到的是，昊然就在這刻說了句“早就知道，無所謂了。”這一句說得林秋菲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當初就是愛錯了人！

愛錯了人，這便是世上最悲哀的事了。

一如門內的沈超男。

一如門外的林秋菲。

如果說過去對沈超男是帶著無比的敵意，那么如今的林秋菲對她則充滿了同類的憐惜。

不是愛到極致，哪個女子愿意為愛做粉身碎骨的飛蛾？

林秋菲的心莫名收緊。

一切在那刻靜止，門內的人消停了，門外的人沉默了。

終于，莫嘉升搶先沖出辦公室，看到林秋菲傻傻地立在原地，不無心疼地問：“你怎么樣？”

林秋菲不看他，微微搖頭。

沈超男一臉質疑。

想起剛剛莫嘉升在辦公室對自己說那番話，“我就是喜歡林秋菲那樣單純質樸的女人，你能把我怎么樣？”，心里就涌起一股寒意。

哪個女子不曾單純？

哪個女子不曾質樸？

自己曾經的單純經歷他的打磨如今成了世故。

自己曾經的質樸受盡他的屈辱如今成了潑辣。

沈超男的心陣陣泛著疼痛。

看著眼前的莫嘉升，對于自己沒有一星半點的留戀之情，她漸漸地悟通透了——男人，一旦心不在了，一切就真的回不去了。

令她想不到的是，莫嘉升的回答更加絕情，“你給過我青春，我給過你物質，相互平衡，絕不欠你什么！”

絕不欠你什么。這幾個字從莫嘉升嘴里吐出來的時候，沈超男仿佛喝多了一般，頭有些暈，腳下像踩了棉花，一時之間立不穩(wěn)，竟差點倒翻在地。

沈超男終于累了，差點倒下去，昊然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

看到昊然，沈超男的意識一點點回來，自己已經結了婚，嫁了人，如今帶著老公跑來跟舊情人叫板，這作為，豈是一個傻字了得！

沈超男一把推開昊然，一步一挪地走向林秋菲。

“林秋菲，莫嘉升是個什么樣的男人，你已經看到，對于他這種男人，你能付出真心嗎？你還敢付出真心嗎？”沈超男走到林秋菲面前，咄咄逼人，“如果你聰明，就應該猜得到，他只是拿你作擋箭牌，并非真的喜歡你！哼，我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女人，但絕對不是你這種，你好自為之?！?/p>

沈超男半是嘲笑半是威脅的話讓林秋菲的心劇烈地顫動！

畢竟是同類，她知她的委屈，她懂她的心思。

女人之間沒有永遠的仇敵，甚至可以因為同一個或愛或憎的男人，瞬間成為朋友。

一如此刻的沈超男和林秋菲，之前兩人相互對視的眼神有敵意、有厭惡，此時卻因沈超男的幾句話變得惺惺相惜。

林秋菲一臉真誠地看著沈超男，“這樣做，值得嗎？”只輕輕一句，便惹得對方淚流滿面。

起身，沈超男往門外走。

沈超男走得如此干脆，不僅莫嘉升有些不可置信，連昊然也傻了眼，他以為按對方的脾氣總要鬧個天翻地覆才會罷手，怎么如此輕易就收了兵？

“你還不快跟著你的主子滾！”莫嘉升沖還在發(fā)愣的昊然大吼一聲，這才將愣在原地的昊然驚醒，匆匆跟在沈超男身后離開。

鬧事的人一走，四周立即安靜下來。

林秋菲看著沈超男留下來的半杯水，突然心生感慨，女人的命運如果拴在一個男人身上，那真是太可悲了，如此一個凜冽女子，竟然也會敗在愛情上！不禁想起過去的自己，也曾把幸福全部賭在了昊然身上，可結果呢？除了背棄的傷感就是如今不得不承認自己瞎了眼的落敗結局。

看她半天不語，莫嘉升上前詢問，“秋菲，你還好嗎？”

不知何時，莫嘉升已經直呼其名叫她“秋菲”，是情不自禁，也是心里涌出來的尊敬，加之剛剛她四兩撥千金的鎮(zhèn)定，更讓他佩服有加。

“秋菲，我這一生可是堂堂正正地做生意，本本分分地做男人?！蹦紊f完，竟覺心虛，想起自己過往的花心史，趕緊再加一句辯解，“我已經很長時間沒去夜店，也沒什么花邊新聞，這點你要相信我。”

好笑，竟然求一個下屬相信自己的清白。

林秋菲在心里笑，面子還是要給莫嘉升的，就在她想回應的時候，莫嘉升的電話突然響了。

低頭看來電顯示，莫嘉升慌忙掛斷。

林秋菲起身往門外走，看到她離開，莫嘉升才趕緊接起電話，剛接起來就沖電話那頭的人喊，“于悅萱，你這個女人夠纏人的！我跟你說過咱倆完了！完了！你沒聽清楚還是怎么的？想訛詐我嗎？?。俊?/p>

于悅萱當然不是訛詐莫嘉升。

她要的不是莫嘉升的一夜，或是一小筆財富上的施舍。

她想要的是他的一生，是他全部的家產。

盡管每次莫嘉升不是指責就是謾罵，可于悅萱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女人模樣，她清楚男人的心理——只要女人流淚，男人就會亂了方陣；只要女人示弱，男人就會心軟得一塌糊涂。

可千算萬算，她終是忘記了，這一切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這個男人要愛你。

“嘉升，我只是想你，想跟你說說話，能不能不提錢？談錢傷感情，你更傷了人家一顆真誠的心。”于悅萱說著情話，試圖感化莫嘉升，“所有人都說，女人最忘不了的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嘉升，我忘不了你，真的?！?/p>

她以為，拿第一次說事，莫嘉升就應該買賬。

卻忘記了，莫嘉升閱歷女人無數，最不怕的就是訛詐，最討厭的就是別有用心。

“好了，于悅萱，你也別演戲了，我見過的女人比你見過的男人要多得多，什么樣的女人有什么樣的要求，我一眼就能瞅到底兒。說吧，你究竟想怎樣？究竟想要怎樣才肯放過我？”莫嘉升再次開出籌碼。

“……”于悅萱在電話那頭氣得牙痛。

再好的修為，也架不住被人如此羞辱，而且這羞辱還是自己一次次送上門去討來的！

可是，她還是聰明的。自信一個女人只有妖嬈地盛開在男人面前，才能真正將其打動。于是，笑得明媚，“不如，我們見個面吧，好好談談?！?/p>

“談談？”莫嘉升忍不住想問，究竟有什么好談的？可轉身看看在辦公室外面忙碌的林秋菲，便有了速戰(zhàn)速決的念頭，“見面也好，大家見面把事情說清楚，以后別再相互糾纏！說吧，在哪見？”

第一步計劃成功，于悅萱在電話那頭忍不住歡呼，趕緊報出酒店的名字，放下電話便精心裝扮自己去了。

其實從莫嘉升電話響到走出公司，這段時間里林秋菲的心一直也在糾結。

時間不長，可思緒很長。

本來，莫嘉升這段時間確實沒跟什么女人來往，林秋菲差一點就相信對方變成好男人，可從接電話到走出公司，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又動搖了她的這種想法，不禁笑自己幼稚，一個吃慣了魚糧的貓咪怎么可能輕易放棄魚腥味兒呢？

這樣一想，林秋菲對莫嘉升的好感便蕩然無存。

當然，她更想不到，此時此刻，和莫嘉升在一起的女子會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此時的于悅萱正坐在咖啡館里無比謙卑又楚楚可憐地跟莫嘉升哭訴，跟演戲似地，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

“嘉升，這幾天沒見你，真的好想你。以前只把你當普通朋友，可自從……我真的不能把你再當成普通朋友，我愛你，我真的愛上了你?！?/p>

不過一夜之歡，一場成人游戲之后大家各分東西，本應該忘記的，如今卻跳出來說，我愛你。這讓莫嘉升哭笑不得。

“于悅萱，你別這樣好不好？什么叫你愛上我？我和你之間有交集嗎？有共同之處嗎？不過見了幾次面，至于愛上我？”

“我知道你不相信，這一點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我真的愛上了你！我跟你說過的，女人很容易愛上她的第一個男人，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愛上你，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悅萱再次打出初夜牌。

她依然不知道，這是莫嘉升最反感的。

“于悅萱，你是個聰明女人，別的話我不多說，眼下的事要么這樣辦吧，一，你開個價我一次付清，二，大家都是成年人，一笑抿恩仇，以后各走各路。你看行嗎？”莫嘉升已經失去耐心，隱忍不發(fā)，“再糾纏下去，怕誰也不會痛快！”

最后這句話給了于悅萱莫大的震驚！要知道，她一直把自己當珍珠一樣的貞操，在幾番算計之后，竟給了這種把自己當垃圾一樣想甩掉的男人！

不值。

不甘！

女人最不能承受的失敗，就是一心愛著的男人當面告訴自己——我愛上了別人。

哪怕對方稍加掩飾，女人也還是愿意自我欺騙，愿意相信男人只是一時被別的女人迷了眼，蒙了心，只要付出和等待，男人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

于悅萱如是，沈超男如是。

來時她以為，莫嘉升會看在多年不是夫妻勝似夫妻的情份上，不僅讓出大客戶，而且還會跟自己心平氣和地談天說地，哪怕是閑聊，哪怕不是道歉，不論是怎樣的結果她都愿意承受，甚至愿意原諒對方對自己的辜負。

可是，來了之后她終于看明白，男人跟女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女人越是恨一個男人就越容易找到借口去原諒；而男人很少恨一個女人，因為他們根本不記得舊情。

男人想要的，永遠是新鮮。

明白這一點，沈超男無比凄烈地冷笑，心頭涌上來的冰，一點點漫過回憶，取而代之的是，更恨。

一旁的昊然，完全成了一個木偶，看著沈超男的表演，在他心里慢慢涌出的不是關于沈超男的過去，也不是關于林秋菲的過去，而是他自己的將來。

之所以拋棄林秋菲轉娶沈超男，他想要的就是事業(yè)上的成功。

這份成功，沈超男給得起。

所以，在昊然的心里，她是個怎樣的女人，有著怎樣的過去，都跟自己無關，只要她甘做云梯拉自己一把，他就愿意跟在她身旁。

只是，畢竟是男人，想起剛剛沈超男在莫嘉升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昊然的心還是微微泛起酸意。

男人的尊嚴，建立在自己的女人究竟有幾個男人的基礎上。

縱然沈超男有過多少男人他不在乎，當眾被人揭開真相，畢竟還是有些赤裸裸地疼。

就算再疼，昊然還是清楚自己應該怎樣去做，以深情的模樣上前安撫沈超男，“超男，事已至此，全忘了吧，別再想了?！?/p>

本意是好的，卻不料，沈超男根本不領他的情，反唇相譏，“忘了？不想？你忘得了林秋菲嗎？瞧你看她的眼神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別以為我沒看到！”

昊然沒料到會被對方如此搶白，趕緊辯解，“我是在求她讓出大客戶，而且只有她手上有調研資料……”

“哼！昊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什么跟我結婚！”沈超男剝開昊然的虛偽，真相一時之間變得鮮血淋淋，“你想通過老娘少奮斗二十年，是不是？”

“……”昊然被問得啞口無言，卻又不得不為自己辯解，“我沒那樣想過……”

精明不過沈超男，她自然不相信。

“昊然，憑良心說，如果拋卻我的過去，就女人魅力和個人條件來說，我和林秋菲，到底哪個更好？哪個更能打動你們男人的心？”沈超男不甘心地問。

昊然半天沒有回應，連表情都是木然。

正是這種木然讓沈超男終于看明白了，這個男人不在乎自己，他娶自己只為目的！

轉而將所有怒氣投向了他，“昊然我可告訴你，我可以扶持你做事業(yè)，但你這輩子也只能做我的下屬，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可不會步莫嘉升后塵……”說到這兒，她想起過去莫嘉升對自己的信任，以及出資出力幫她辦公司的情形，便不由得語氣軟了下來，“扶持別人的結果，只能是傷人傷己，這賠本的生意我做不來，唉！”

“我把你看成是我的妻子?！标蝗谎圆挥芍缘卣f：“真的?！?/p>

怕對方不信，更怕自己怯場，他不得不加上“真的”為自己打氣。

沈超男自然不信，斜著眼睛瞟了他一眼，滿目鄙夷。

“昊然，我告訴你，你最好老老實實呆在我身邊，別整什么妖蛾子！我沈超男闖蕩江湖的時候，你還是個嫩嫩的學生娃子，別試圖跟我玩心眼兒！”沈超男威脅地湊近昊然，繼續(xù)說：“還有一點你要記著，你做不了當年的我，我也不可能成為當年的莫嘉升！時代不同了，過去是玩樂時代，大家好則聚不好則散，現在是功利時代，誰都想從對方身上揪出一兩根有用處的毛毛兒！你想利用我？哼，還嫩著呢！”

功利時代。這詞兒從沈超男嘴里吐出來的時候，昊然忍不住心頭一顫。

“我……”昊然想辯解，卻發(fā)現自己已然詞窮。

沈超男走上前來，仔細地圍著昊然轉了一圈，眼神犀利得嚇人，“昊然，既然說到這里，那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能不能接受得了我的過去暫且不論，我能不能接受你這個吃軟飯的男人，我倒可以現在就給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