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霖
最早向往長發(fā)是在初三那年的運動會上,三千米的跑道上,鄰班體委以健美的奔跑身姿遙遙領先,隨他飛翔的步伐一起飛舞的,是那一頭風中凌亂的長發(fā),像一面獵獵招展的旗幟,又像是一團熊熊灼人的火焰,瞬間點燃了女生的失聲尖叫。在那個明媚的春日里,鄰班體委成了全校矚目的焦點和明星。而我青春期不靠譜的理想中,又多了長發(fā)這一項。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卻骨感。在我成長的小城,長發(fā)與“社會青年”遙相呼應。于是,我長發(fā)飄飄的情結只能在內心深處潛滋暗長,直到進入大學才終于如愿以償。初次留長發(fā),毫無經驗,只能讓一頭油油的頭發(fā)野草一般隨心所欲瘋長,三個月之后,不羈的青絲半遮半掩青澀的臉龐,終于也可以在風中恣意飄蕩了。那些年,長發(fā)在大學里還很拉風,走在校園里,回頭率暴增,有竊竊私議者,更有掩口而笑者。有句詩說,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那我就是既然選擇了長發(fā),便只顧瀟灑從容。
當然,瀟灑從容也是有代價的。首先就是衛(wèi)生問題,我天生油性皮膚,頭發(fā)一天不洗就膩膩的,自從留了長發(fā),洗頭就成了每天的必修課。洗一次頭,要打兩暖瓶的水,宿舍里的哥們兒憊懶至極、喝水全靠蹭飲,我上個廁所的工夫,一暖瓶水就被蹭個精光。到了考試季,頭發(fā)沒空打理,只能任它油亮亮地滋生頭皮屑,考試后再照鏡子,陽光小伙完全成了“犀利哥”,好傷心,好無奈。
想要與眾不同,尷尬就在所難免。一次學校體檢,我穿一件風衣排在隊尾玩手機,工作人員從身后拍拍我肩:同學,女生體檢在二樓。我回頭露出胡渣拉碴的臉,對方立馬驚呆,忙訕訕地表示歉意。還有一次學校開學,我被身后一個稚嫩的男聲叫住:師姐,問一下,東三教學樓怎么走?我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念你是個初來乍到的小毛孩,“師姐”就姑且饒你一次吧!
畢業(yè)找工作時,由于在遞簡歷和面試時屢屢被視作放浪形骸、不拘管束的叛逆青年,我只好忍痛割愛,剪掉相伴四年的長發(fā)。在理發(fā)廳睜開眼睛的一剎那,我望著鏡子里那個短發(fā)清爽的自己,驀然有些傷感,滿地烏發(fā),千絲萬縷纏繞我心,我知道,這是我與青春的一次告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