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理蓮
富人是金錢的奴隸之變化一:遠離了死亡威脅
在距離莫斯科60英里的農村,一片荒無人煙的森林空地上,一棟簡陋的灰色圓木房里,住著戈爾曼一家七口。外面正在下雪,氣溫是零下4攝氏度,在這個取暖設備齊全的現(xiàn)代社會,一家人卻圍坐在火爐前取暖、聊天。爐子里的木柴快燃盡了,妻子向戈爾曼使了個眼色,他點點頭,起身戴上海貍皮帽,扛上一把斧頭,到門外劈柴。
這一幕,讓人很難將戈爾曼與他曾經俄羅斯金融寡頭的身份聯(lián)系起來。在上個世紀90年代,戈爾曼創(chuàng)立了俄羅斯第一個商品交易所,成為自1917年俄羅斯革命后,首個合法的百萬富翁。
而這年,他年僅24歲。他的財富足夠保障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但37歲時他卻放棄一切去鄉(xiāng)下做了農民。隱居9年后,去年,戈爾曼一家才從農耕時代進入工業(yè)時代:之前,他們一直住在沒有電、靠蠟燭照明的房子里,去年他們終于有了發(fā)電機,給房子里安裝了現(xiàn)代設施,比如洗衣機、衛(wèi)浴和電燈泡。
曾經,有無數寡頭為戈爾曼感到惋惜和不解,可現(xiàn)在,他們卻認為這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因為,至少,戈爾曼和家人過上安全的生活了,而那些仍留在商界的寡頭,卻還活在擔驚受怕中。在葉利欽時代,金融寡頭相互利用暗殺、綁架處理商務,是十分常見的事。
因為比太多人有錢,戈爾曼和家人像一個活靶子,不僅被商業(yè)競爭對手恐嚇,還被純粹仇富的人威脅?!翱只艧o處不在,我們身邊從不敢沒有保鏢隨行?!备隊柭f。一次,因為院子里出現(xiàn)一只無頭死雞,他們不得不雇用一支60人的特種部隊加強防范;為了安全,他們總在不停搬家,曾創(chuàng)下兩年搬23次的記錄;家里的仆人準備一日三餐時,妻子奧約娜會不停前往廚房查看,甚至要求仆人先品嘗每個菜品……
而現(xiàn)在,家里沒有仆人、保鏢,死亡威脅遠去了,他們在房子里自由進出,談笑風生。這樣的生活,久違而溫馨。
政治抱負的破滅之變化二:不用東躲西藏
還留在商界的寡頭們,如今更羨慕戈爾曼的自由了,因為他們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
自從2000年普京第一次上任總統(tǒng),就以打擊寡頭勢力、將他們的財產國有化的改革,受到民眾的愛戴與支持。葉利欽時代下產生的寡頭們,曾經一手遮天,左右了這個國家的政治、經濟和媒體,如今大勢已去,惶惶不可終日:有些人躲進議會,借議員享有的人身不受侵犯的保護傘,消災避難;有些人跑到了國外,尋求政治避難;而在國內的商業(yè)巨賈則經常被檢察機關傳訊,度日如年。
戈爾曼卻可以坐在自家門前,品著紅茶,悠然地談論政治:“我現(xiàn)在是誰?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一個雞鴨鵝飼養(yǎng)員,一個牧羊人,普京才沒空搭理我?!?/p>
這番“局外人”的談論,讓那個曾經野心勃勃,與其他寡頭一樣,想在政壇取得一席之地的戈爾曼,消失了。其他寡頭或許就想當個議員,戈爾曼曾經卻想當總統(tǒng)。2004年,他宣布與普京競選總統(tǒng)的決定,震驚了政、商兩界人士。但是,他的一腔熱血,很快就被澆滅。
在投入幾百萬英鎊參與競選后,他被告知因競選動機可疑,禁止參加任何政府官員的選舉。這是戈爾曼人生的第一次挫敗,他沮喪透了。“我只想為國家打開新局面,卻失敗了?!碑敃r,他還被迫賣掉了位于莫斯科上流住宅區(qū)的一套四層樓公寓,用于償清競選中欠下的債務。
政治抱負的破滅,讓戈爾曼帶著怒火決定離開政、商兩界,隱居起來。他一回家就將外套狠狠地摔在地上,對妻子吼道:“我不再干了,讓我們去尋找新生活!”
與奢華的過去告別之變化三:一家人更親近了
戈爾曼的舉動,并沒令奧約娜吃驚?!拔覀兪軌蛄擞绣X人的恐慌生活,早就討論過要隱居到鄉(xiāng)下,只是我從沒想過這真的可以實現(xiàn)?!眾W約娜當時正懷著第五個孩子,她有些顧慮,“我一想到生孩子時沒有醫(yī)生在旁邊,內心就有些哆嗦?!?/p>
戈爾曼沒有讓步,他一邊處理手頭的財富,一邊勸說妻子。他賣掉了紐約的頂層公寓、華爾街和倫敦中心的辦公樓、瑞士日內瓦城的休養(yǎng)所、法國勃艮第的城堡,以及在莫斯科的公司總部。就在他拋售價值數億英鎊的股票時,妻子終于想通了——轉折點是,幾天前這對夫婦住過的另一套公寓,遭到了槍擊。
就這樣,夫妻倆破釜沉舟,毀掉了之前生活的所有照片,只帶著極少的錢,舉家搬遷到荒無人煙的農村。
一切從零開始并不容易。隱居時正值秋冬轉季,這對夫妻搭了帳篷,建了小木屋,靠柴火取暖,生活可謂艱苦。而十天后,奧約娜就在這一貧如洗的小木屋里,生下了第五個孩子。在這期間,原始生活般的窮困,也一度讓奧約娜打退堂鼓,但他們沒有退路,因為戈爾曼將大部分錢都捐給了慈善機構。
漸漸地,奧約娜釋然了。一個有陽光的早餐,她抱著剛出生的兒子坐在門口,一邊給幾只小雞喂飼料,一邊看著幾個大孩子在房前空地奔跑、嬉戲。那一刻,她從內心感到平靜、快樂?!爸埃⒆觽儾荒茈x開公寓,不能離開保鏢的視線,而我也總是忙著購物,忙著應付各種貴夫人,我們都不快樂。當我看到孩子們在眼前玩耍時,我想,天啦,這真是我的幾個孩子嗎?我的意思是,我從沒這么親近地觀察過他們?!?/p>
一家人很快就融入到鄉(xiāng)下清貧的生活。戈爾曼每天都在為重建生活而努力,比如到幾英里遠的鄰村,購買農作物種子、牲畜,在小木屋旁邊請人挖一口水井等。奧約娜則負責打理家務,準備一日三餐。13歲的大女兒要照看4個弟弟,有時也組織他們去幫父母干點活。
在靠蠟燭照明,沒有商業(yè)競爭,沒有網絡、珠寶、派對的日子里,一家人的生活平靜而安逸。平時除了打理農場,一家人最享受的時光,是圍坐在餐桌前,討論各自新看的書籍。
自由的農夫之變化四:提升了快樂指數
這些年,經過努力,夫妻倆已建了兩棟房子。戈爾曼說:“一棟用于冬天居住,里面有雞、鴨、幾頭羊和兩頭?!凰愣啵銐蝠B(yǎng)活我們一家,有時還能招待來客。另一棟距離這兒有12英里,用于夏天居住,它靠近羊群的牧草地?!?/p>
夫妻倆沒有忽略孩子們的未來。如今,除了23歲的大女兒曾上過莫斯科大學,其他四個分別15歲、13歲、11歲和9歲的男孩,都沒有進過學校,但他們并非文盲。孩子們被嚴格按照俄羅斯正統(tǒng)宗教養(yǎng)育長大,戈爾曼為他們請了私人教師,教授數學、歷史、俄語和一對一的格斗。
空閑時間,戈爾曼則會“親自教學”。教學目的是讓孩子們掌握生存技巧,他讓他們學會種菜、養(yǎng)牲畜、擠牛奶、制作傳統(tǒng)木凳、打獵等。當做好木凳后,孩子們必須以每個120英鎊的價格賣掉它,以便幫家里購買食物,給自己買衣物,以及支付私人家教的薪水?!巴ǔN覀円恢軙u掉兩個。我們只賣給有錢人,而不是我們鄰村的窮鄰居。”
47歲的戈爾曼認為,與那些夾縫中求生的寡頭相比,自己的生活是真正的養(yǎng)尊處優(yōu)?!半m然我們家沒有別墅、游艇和汽車,但我們有一匹馬、一輛馬車和一輛雪橇。”滿臉大胡子的戈爾曼,語氣中透著幸災樂禍,“或許好多企業(yè)家今后會走上我的道路。”
奧約娜感觸也頗深:“幸虧戈爾曼的堅持,我現(xiàn)在一點也不想念鉆石、珠寶,而且比以前快樂多了?!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