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

蘆葦

蘆葦，是鄉(xiāng)間的隱士，臨河而居，汲水在灘。人說，每一位成功的男人后面都站著一個女人，我看，每一條婉約的河水側(cè)翼，都有一叢蘆葦束手而立，弓著腰，是河的侍者，也像一幅裙裾，秀美了長河的秀腿。

鄉(xiāng)間的植物繁盛，像蘆葦這樣桀驁的不多。它脫離了寬廣的村莊腹地，找了一片狹長的水域生活，不像樹木和莊稼一樣討好農(nóng)人，靜謐地生長著，跟著四季的腳步，要么青蔥，要么白頭，一年就此謝幕了。蘆葦?shù)呐c眾不同處在于，白頭恰是它的花季，像極了那些白了頭的電影演員，青年時，心波不定，流言不止，老了卻端莊了，安寧了。

有一段時間，我工作失意，瞞著領(lǐng)導(dǎo)，請了病假，賭氣回到農(nóng)村老家。父親不說話，借著收棉花的工夫，把我?guī)У搅艘黄J葦蕩邊。父親抽著煙，不停地望著早已在風(fēng)里白了頭的蘆葦，好久才說，孩子，你看這片蘆葦，它們永遠都這么安靜。春天不和鮮花爭，夏天不和瓜果爭，秋天不和玉米、石榴爭，到了冬天，四野都沒有了聲響，它卻立起來，和天地間的白雪一比高下。

面對一叢蘆葦，父親也成了哲學(xué)家。

是呀，人生可不就是這條河，有時候泥沙俱下，魚蝦涌動，而一片蘆葦數(shù)十年也不挪窩，靜靜在站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走樣，不跟風(fēng)，枯榮自守，看似對著這方天地?zé)o能為力，其實，它是在藐視受時令影響的作物呀。

蘆葦，能養(yǎng)心呀！順心時，看看蘆葦?shù)氖[綠，不順心時看看蘆葦白首。了然生命就這樣一種漸變的過程，誰也難逃自然界的安排，在自然界的導(dǎo)演里，沒有戲霸，只有“名導(dǎo)”，任何人只能遵照它的旨意，演著規(guī)定好的戲路，中途分道揚鑣者，多半都以悲劇而告終。

蘆葦為流淌的河水，雅致地站立著，靜默無言，目睹著二十四節(jié)氣粉墨登場，目睹著河水的豐沛和枯涸，目睹著河水邊的作物一茬茬成熟、戲水的孩子一茬茬長大。我也是河水邊長大的孩子，如今，遠離蘆葦多年，只有在每年端午吃粽子的時候，才會和葦葉有過一次親近，遠離蘆葦太久了，心會荒蕪，所以，我曾想過，生養(yǎng)一對龍鳳胎，一個名作“蘆”，一個名作“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