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父親·守林

常新港

霍東這是最后一次跟父親進山打獵了。他快步地跟在父親后面，不用看到臉，兒子就知道父親在生氣。

父親背上那支雙筒獵槍是借別人的。父親想打到一只狐貍，賣了錢好寄去關內，讓屢次寫信來的霍東叔叔遷葬爺爺和奶奶的墳。但是明天，獵槍就到了歸還的日子了。但父子倆在這十九天里，只打到一只野兔。

“爸！我……太渴了！”從早上到太陽偏西，他跟著父親步行在草地、山溝、林間，又累又渴。

“快走！前面溝底有泉眼……”父親很不耐煩。他們沿著溝塘走了幾個來回，才在一個低洼處找到了泉眼。

父親兩膝跪在潮濕的地上，把頭深深探下去。兒子站在父親的背后等了半天，父親才抬起頭。兒子趕緊趴下，半個臉都快鉆進泉眼里了。

父親也累了，說先歇會兒再出發(fā)。沒想到，兩人竟都沉沉睡去，醒來時天都黑了。父子倆只得摸黑前進。

走到一處略開闊的地方，一陣狗叫聲響起。馬上，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扇窗戶亮了。這是一座茅草屋，住著一位守林人。

守林人熱情地招待了他們。吃完飯，守林人說，明天一大早他還要巡山，讓父子倆也趕快休息。守林人很快入睡了。

馬燈還亮著，霍東走過去，要熄掉馬燈。突然，他看見墻上掛著一張獸皮。他輕輕叫了一聲父親：“你看，多好的一張狐貍皮呀?！薄班?？”父親瞪大眼睛，盯著墻壁上的獸皮。這確實是一張好皮子……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兒子就被父親叫醒了。守林人巡山去了。

“我們快點回家！”父親催兒子。說著話，父親便跨出門去。父親的腳步很快，兒子緊追上去。突然，霍東呆呆地站住了。他發(fā)現(xiàn)，父親外套的后擺下面，露出一圈火紅色的狐貍毛。

兒子突然轉過身，順著原來的路往回跑。

父親一回頭，發(fā)現(xiàn)兒子不見了，呼喊起來。他轉了一圈，還是沒發(fā)現(xiàn)兒子的蹤影。過了一會兒，樹林深處傳來響聲，兒子慢慢走過來，臉上還有幾道淚痕。

“你干什么去了？”

“回去告訴守林大叔，狐貍皮讓你給拿走了！”

“你為什么告訴他？”

“因為狐貍皮不是你的！”兒子大吼。父親愣了一下。

“我什么都告訴他了，連我們家需要錢，爺爺奶奶的墳該遷的事都說了……守林大叔還說，狐貍皮就送給咱們啦！”

父親呆呆地盯著兒子。突然，父親用手掌狠狠打自己的臉，“小東！你打爸爸，你打爸爸一下呀……”

繼續(xù)前進摘自《咬人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