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麗
說這個話題,得回到小時候。
那年月的東北人有誰敢說不是吃著土豆白菜長大的?每到入冬前,家家戶戶的白菜是一車車地買,土豆用麻袋裝回家。現(xiàn)在仍然有老人們保留著儲藏秋菜的習(xí)慣。孩子們已經(jīng)無法想象上頓白菜下頓土豆的日子,說給他們聽,連我自己也覺得那是像故事一樣遙遠的事兒了。
既然單調(diào),家庭主婦就得變著法兒活躍餐桌。我媽常做的有燉土豆塊、蒸土豆條、土豆泥大醬打飯包、炒土豆片兒、熗土豆絲兒。要是能改善生活吃頓雞和魚或者排骨啥的,也會配點土豆在里頭,那鍋沾了葷腥的土豆便身價倍增。
掄粉皮的食材便是土豆。我記得我媽會把用擦菜板擦出來的土豆絲在清水里泡上一陣子,撈出來以后水并不倒掉,讓它沉淀。不多久,輕輕地把水倒掉,盆底會剩下厚厚一層淀粉,清淤一樣地刮出來,擱在太陽底下曬干。一回,兩回,三回……積少成多,放在容器里儲存好。需要有個特殊的日子才能掄粉皮,比如有客人來,有誰過生日,逢年過節(jié),或者因為我的強烈要求,或者只是我媽有閑有心情,總之它不能隨隨便便地被享用。
掄粉皮的程序是這樣的:在干淀粉里面加入清水,沉淀一會兒水面會浮出一層灰塵,把水濾掉,反復(fù)幾次,相當(dāng)于把淀粉洗凈;再次加入清水,與淀粉攪勻,備用;同時捏一點點明礬,能起到柔韌的作用;燒開一鍋水,還需用一個淺淺的鋁制平盤,直徑二三十厘米,高不過兩三厘米,我們都叫它“粉鏇子”。將粉鏇子置于開水上,舀一大勺水淀粉,均勻地鋪滿璇子的盤底,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粉鏇子邊沿,順時針那么一掄,“掄”的意思應(yīng)該就是這個動作了;頃刻間淀粉就干在了盤底,呈白色,不要猶豫,讓粉鏇子側(cè)翻,鍋里的開水就覆蓋了粉皮,粉皮與盤底自然剝離,撈出來的時候呈透明狀,放在清水里備用;直到掄完所有的水淀粉。
最經(jīng)典的吃法是涼拌,從清水里拎出粉皮來,切成寬寬的條狀,用黃瓜絲、香菜末、蒜茸、香油、醋做配料和調(diào)料,那真是夏天的消暑上品。也有熱愛麻醬的,把麻醬用鹽和香油、味精調(diào)好,澆在粉皮上,很是香膩。
有時候我媽也花樣翻新,把粉皮切成一片一片的,用蔥油炒,有個很形象的名字,叫“炒玻璃片”。
現(xiàn)今市面上賣的大拉皮是無法與我們自家的粉皮相提并論的,材質(zhì)、口感都有差別。已經(jīng)很多年沒吃過這樣正宗的粉皮了,倒不是因為程序繁雜,因為淀粉可以買到現(xiàn)成的,無需一點一點地積攢,但是粉鏇子這東西,早已沒了蹤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