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山

曹景建

這天，突然接到上級通知，說高山邊防哨所的小劉受傷被抬下山了，領導要臨時調我過去頂幾天。

到了哨所，我還沒開口，班長就伸出手指頭朝我“噓”了一聲：“你小子給我聽著，這地方雖說苦點，可是能發(fā)財！”

“發(fā)財？發(fā)啥財？”我非常好奇，從來沒聽說過在部隊也能發(fā)財。

班長呵呵一笑：“暫時保密！你明天跟我去巡邏，帶上背囊，有用。”

第二天一大早，班長帶著我出發(fā)了。一路上，他告訴我，這條巡邏路線很簡單，從哨所出發(fā)，先下山，轉而上對面高山，再從那里下來，就到哨所了。說起來簡單，可光下山我們就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再看看通往對面山頂的路，我累得腿肚子直打戰(zhàn)。

班長笑我：“沒出息，年紀輕輕的就這孬樣兒？走，發(fā)財的寶貝在山上呢！”

我以為班長激我，可沒想到上了山，他果真在一堆亂石頭里翻揀起來，一會兒就朝我大叫道：“看，這不是寶貝嗎？”

我瞥了一眼：“不就是一塊石頭嗎，算什么寶貝？”

班長“呸”了我一口：“這可不是普通石頭，這是玉石！知道啥叫玉石不？就是里面有玉的那種石頭。我以前在玉石場干過，這個我懂。”說完，他就把揀出的石頭一塊塊往自己的背囊里塞，塞完了，還幫我塞。

背著這么一包沉沉的石頭走山路，疲憊的程度可想而知。我累得幾次都恨不得把石頭扔掉，可班長不斷地給我打氣：“想發(fā)財就得吃苦，背點石頭算什么！”我看他神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只好咬咬牙堅持著。

第二天，班長又讓我背一堆石頭回來，還囑咐我別急著敲里面的玉?？晌胰滩蛔『闷嫘?，就挑了幾塊石頭，用錘子小心地敲，折騰好半天，一丁點兒玉的影子都沒有。

巡邏路上，我朝班長嘀咕：“這石頭里到底有沒有玉?。空f什么今天我也不背那玩意兒回去了?！卑嚅L停下腳步，盯著我看了好大一會兒，斬釘截鐵地說：“你小子等著，我今晚不睡了，非敲出塊玉來讓你瞧瞧不可！”

班長說到做到，當晚開完會，就在宿舍外面“叮叮當當”敲了起來。起初我還滿懷希望地看著，見他敲了半天，什么東西也沒有，我哪還有興致陪著？這回，輪到我嘲笑他了：“你還說你懂？你慢慢敲吧，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敲出多少玉來！”

說完，我進屋看書去了。沒一會兒，班長在窗外叫我：“看，快來看，玉！我真敲出玉來了！”我一聽，“噌”地從凳子上跳起來，跑出去一看，班長“呵呵”朝我傻笑，手里托著一小塊玉。

我從班長手里接過玉石，驚喜地撫摸著。班長看我愛不釋手的樣子，說：“這塊可以考慮送給你，不過你得保證，只要你在這兒巡邏，就得每天給我背點石頭回來，我負責教你怎么從里面敲出玉來?！?/p>

“那當然，那當然！”我興奮得連連點頭。

我每天都起得特別早，巡邏回來，背回的石頭也特別多。

就在我對發(fā)財充滿期待的時候，下山養(yǎng)傷的小劉回來了。小劉一回來，我這個“借調兵”就該走了，可我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我對小劉說：“以后你發(fā)了財，可別忘記我呀，這些石頭都是我背回來的?！蔽乙贿呎f，一邊把班長給我的玉石拿出來。

誰知小劉一看，驚叫道：“這不是班長讓我托人去玉石場買的嗎？怎么在你這里？”

我疑惑地看著小劉，把班長怎么讓我背石頭回來，又怎么從石頭里敲出玉來的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

小劉捧腹大笑起來：“你上當啦！班長這是騙你的！”瞬間，他又馬上嚴肅起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受傷的嗎？”

他嘆息了一聲，說：“你發(fā)現沒有，從地圖上看，咱們每天的巡邏路線，連起來差不多就是一個圓。這個區(qū)域的氣流怪得很，尤其是在山坳的地方，明明看著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可不知怎么，就會有強氣流突襲你一下，可厲害了！”

小劉告訴我，他是兩個月前來哨所的。剛來時，班長給他介紹這個區(qū)域的特殊氣流，囑咐他巡邏時背囊里一定要裝上石頭，以增加自身的重量，對付風暴的突襲。可自己覺得每天都這樣背石頭太累，看天氣好時，就突發(fā)奇想地把石頭換成了報紙，這樣看上去背囊里鼓鼓囊囊的，可分量沒有了。

那天，班長帶著他正好走到一個山坳，天氣突然說變就變，強氣流瞬間形成強風暴，一下子就把他倆刮倒在地……

班長趴在那兒緊緊抱著裝滿石頭的背囊，扯著喉嚨喊：“別緊張！把背囊抱緊！”他哪里知道，小劉背囊里塞的全是報紙，抱得再緊也不頂用，加上人長得瘦弱，被強風暴猛一刮就刮出幾十米……

小劉說到這里，班長來了。

我不由埋怨道：“班長，你為什么不告訴我這一切，反而要編故事騙我呢？”

班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說：“兄弟，對不起啊，你只不過臨時來頂幾天班就要走的，我怕跟你說了你不信，真要出點事，咋對得起你？”

我一下怔住了。突然想起剛到部隊的時候，曾聽說有戰(zhàn)士巡邏時抱石頭的事情，當時還以為是玩笑，現在才知道，原來真的有這個故事。

選自《解放軍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