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秦臻睿

如果孩子是一只永不停歇的鳥，在歲月漫過的黃昏里自由飛翔，那么我想母親就應該是那座永不沉沒的島嶼，供累了的鳥兒安然棲息。如果鳥兒不愿墜地，那座島嶼便會等到地老天荒，即使海水一次又一次隨潮漲潮落沒過島嶼的頂部……

那個清晨陽光熹微，產(chǎn)房內(nèi)銀鈴般的哭聲吞噬了可怕的肅靜，如一枚石子投入毫無波瀾的湖面，幽幽地、緩緩地，一圈又一圈蕩漾開來，沾濕了母親欣喜的眼角。從那一刻開始，她找到了一個比婚姻比愛情更加穩(wěn)定的支點，找到了讓她飛蛾撲火仍甘之如飴的中心，找到了那個讓她甘愿在洪荒歲月中化身島嶼的人。

風起風落，落花紛紛，我眼中殷殷期盼的你無所適從，強作鎮(zhèn)定卻無力面對?；蛟S你也是被寵大的女孩，有太多時候你手足無措。做了母親的你開始耐心學習，像你幼時學習走路那般執(zhí)著、認真。你在我的悲傷、歡笑淚水下被迫地突圍，努力地成長。時光的巨浪將過往沖刷，將你曾經(jīng)不成熟的印記沖刷得幾乎看不見蹤影，那個你也化為了一個再也找不回的點。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想我可以懂事一點、貼心一點，讓你一直毫無負擔地微笑，就像最初見到你的模樣。

美夢落空的時候，我把時光拉得很長，仿佛要把所有的悲傷透過那股滑過面頰的溫熱宣泄出來。不?；仡^觀望，一次又一次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戲份，一次又一次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倔強，頻頻回望著那個主角，那個自己，然后自顧自地緬懷那些并不美好的曾經(jīng)。悲傷逆流成河，順著每一根毛細血管涌上心臟又襲遍全身每一處細枝末節(jié)，而你，遠遠地望著明明近在咫尺的我，眸中流淌著心疼，眉頭緊緊皺著。我忘卻了一切般地望著你，望著你眼中肆意滾落的淚珠。后來我漸漸覺得，在你眼里，我就像是你最愛的玫瑰花，握在手里看起來嬌艷欲滴，可刺已深深扎進肉里，血肉模糊，卻無人察覺，只因鮮血都化為了玫瑰的紅，就像融化的顏料般渲染開來。霧氣氤氳地擴散在每個人的瞳孔里，疼，難以言明的疼，可是為什么不松手呢？我想，這個答案我知道，因為舍不得。

從什么時候開始，你瘦弱的肩上已背負著我的喜怒哀樂了？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你變成了執(zhí)著的笨蛋——就算傷痕累累也不松開我的手了？毋庸置疑的是，人生無法只若初見，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如果，我想我愿意將路過的塵世煙火一筆消除，把我的情緒抹成一條直線，不要讓你的生活里隕落那么多悲傷失落，讓你輕松地掌控你的喜悲，就像最初遇見你的模樣。

人生若只如初見，像照片里的你那樣，眉眼盈盈，長發(fā)及腰，烏黑的瞳孔綻放著動人光芒，長若羽翼的睫毛撲閃撲閃的，整個人煥發(fā)著大學生的清純，那樣該多好。可是不可能的，不是嗎？既然人生無法只若初見，那么我會用心記錄每一段歲月中的那個你，寸寸累積你漸漸泛黃的笑容，然后放在掌心，視若珍寶，作為對你給予的愛的一份小小的回饋。好嗎，媽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