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樣的力量

梁瑞麗+蘇珍珍

今天的中國，用大浪淘沙來形容并不為過。

當互聯(lián)網讓諸多的不可能變成可能，當“科技改變生活”從一句廣告語變成生活的實際，當創(chuàng)新與顛覆的思潮如潮水般突襲，中國的制造業(yè)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阻擊。

2014年上半年最后的幾天里，有著十五年品牌歷史，曾邀王力宏，戚薇等明星代言的服飾品牌柏仙多格，正式宣布倒閉；與此同時，曾邀周潤發(fā)、張曼玉等明星作為代言人而迷倒眾多年輕人的時尚品牌“班尼路baleno”，也對外宣布了關店388家的消息，業(yè)界嘩然一片。

今天的中國，在被業(yè)內諸多專家稱為最難的時期，中國的紡織企業(yè)家們究竟該以怎樣的心態(tài)和誠意經營品牌，我們的出路在哪里？

帶著這些問題，我們來到了廣東惠州——中國休閑服行業(yè)領軍企業(yè)真維斯的總部所在地，尋找“榜樣的力量”，尋找一份期許，一個答案。

曾經的冒險家

走進真維斯國際（香港）有限公司董事長楊勛位于惠州旭日集團總部的辦公室，幾乎滿墻的獎杯和獎狀像層層印記，記錄了楊勛，也記錄了真維斯的成長。慈善家、功勛企業(yè)家、安永企業(yè)家、國際功德人物獎，在諸多分量著重的功勛中，他最看重哪一個？

他笑答，真正的榮譽都在我的心里。

在楊勛簡單而略顯擁擠的辦公室里，與那些榮譽相比同樣顯眼的，是楊勛桌子上貼的滿滿當當的日程表。這位自稱從不主動早退的董事長，很難在秘書貼的快要和長條桌一樣大小的方紙上找到空白處。

他很忙，但是回答每一個問題，都總是面帶微笑，充滿耐心。與你擦肩而過，你很難想象，這位在紡織業(yè)界被公認為企業(yè)家榜樣的大佬，不僅親身見證了改革開放后中國紡織工業(yè)發(fā)展的30多年，也帶領真維斯一路披荊斬棘，成長為中國休閑服行業(yè)的領軍者。

他出生在廣東惠州的一個普通家庭?！靶〉臅r候我家里面比較窮，要吃飯都不容易，我從小就跟自己講，長大了一定不能再過這種日子，不要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碑敃r只有20歲的楊勛對苦難和人生已經有自己的理解：一個有雄心的男人，應該對于自己的生活充滿信心，相信生命的價值，賦予它意義。

1972年，20歲的楊勛在要主動改變自己命運的信念支撐下，去投靠他早年到達香港的哥哥楊釗。沒有社會關系，又不懂英文，初到香港的楊勛只能從最底層的熨燙工人做起。為了6港幣的薪水，楊勛白天奔波在三個工廠之間，夜里，他和哥哥還有另外16個人擠在40平方米的籠屋里，打量這個陌生而神奇的城市。作為一名來自內地的年輕冒險者，楊勛試圖在香港實現那些自己在內地想獲得卻未獲得的一切。

兩年后，楊氏兄弟用積蓄合伙創(chuàng)辦了一家小小的制衣廠，取名旭日，意思是“將一周當作九天來用”。然而，開頭楊氏兄弟的運氣實在不好， 時值美歐經濟滑入低谷，市場蕭條，許多制衣廠因為沒有訂單，紛紛轉賣或者破產。轉眼之間，楊勛從一個工廠主變成一個準破產者。

就在旭日制衣廠眼看就要倒閉之時，一個朋友告訴絕望中的楊勛：有一個200打的牛仔褲的單子，你做不做？ “我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下來了，因為我清楚，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做這筆單子，因為不做廠子一定破產，而做，可能還有一線生機?！钡葘Ψ侥脕順影鍟r，大家卻傻了眼。對方要求在牛仔布上打出4英寸見方的一個一個格子。對于當時的香港制衣業(yè)來說，格子牛仔褲屬于雞肋訂單，不少制衣廠寧肯無活可做，也不愿意接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訂單。

當時的楊氏兄弟橫下心來，難是難了點，但是一定要做！楊勛并沒有意識到這項工藝的改進將會改變自己的一生。由于擁有這項獨一無二的加工工藝，楊勛很快收到了大量的格子牛仔褲訂單。一年之內他的工廠便擴張了10倍。

正如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在面臨困境之時，楊勛并沒有放棄，憑著對改變命運的堅持和對事業(yè)的執(zhí)著，他實現了創(chuàng)業(yè)之初的絕處逢生，才得以有今天的成就。

挺進內地的先行者

在解決了生存問題后，楊勛開始思考企業(yè)怎樣才能發(fā)展壯大。當時的香港制衣業(yè)處于非常被動的境地，在產能急劇擴張之后，制衣廠不僅受制于海外訂單，而且受制于出口配額的限制，兩者只要有一個出現波動，那么制衣業(yè)就會虧損。一些制衣廠開始在歐美設廠，由于成本激增，他們賠得一塌糊涂。

楊勛在認真分析了行業(yè)形勢后，把目光投向經濟不發(fā)達地區(qū)，當時的菲律賓和印尼不僅出口配額用不完，而且由于急需外匯，政府還對紡織品出口給予優(yōu)惠補貼，楊勛率先進入這些國家投資建廠。

為了避免投資風險，楊勛決定和當地制衣廠合作，由“旭日”管理合資工廠，提供原料和輔料，由當地制衣廠負責人力和廠房，產品返銷。“當地人可以幫助我們處理不必要的麻煩，也可以更好地幫助我們管理工廠，以做生意來說，有時候取勢、明道、優(yōu)術，三思而行不無好處。”楊勛如此總結。

1977年，華潤集團一位從事內地紡織品貿易的朋友建議楊勛到內地開辦服裝廠，這個建議在當時來說可謂石破天驚。楊勛敏感地嗅出中國即將開始改革的破冰之旅，內地不僅僅有著比東南亞更低的成本，也有更加廣闊的市場。

1978年3月，楊勛著手在廣東順德容奇鎮(zhèn)投資建廠，成為第一個進軍內地的香港企業(yè)。兩個月后，“旭日”首創(chuàng)的“補償貿易，來料加工”投資模式得到了國務院相關部門的批準，楊勛也正式回到了久違的內地。

在短短的兩年內，楊勛成功整合了內地200多家企業(yè)為“旭日”做代工，由“旭日”進行管理和提供生產技術，而“旭日”位于香港的總部則專注于獲取海外訂單和轉口貿易。這種簡單的分工非常有效：香港的電話和傳真帶來了一個又一個訂單，內地物美價廉的產品被裝上集裝箱運到海外，巨大的市場差價讓“旭日”的規(guī)模不斷翻番，開足馬力的工廠宛如一架高速運轉的印鈔機。

在企業(yè)的成長期，任何一次戰(zhàn)略上的錯誤決定對企業(yè)都會造成致命的影響，即使不會覆滅，也可能要多走彎路。不管是轉戰(zhàn)菲律賓這些經濟不發(fā)達地區(qū)，還是在中國改革之初就挺進內地，在“取勢、明道、優(yōu)術”的戰(zhàn)略指引下，楊勛決定的每一次轉場都高于全局，頗有大將風范。

緊跟潮流的變革家

在眾人都在為做貿易代工中間商的巨大利潤而暗自竊喜的時候，楊勛卻不再繼續(xù)擴大“旭日”自建工廠的生產規(guī)模，他確信轉口貿易的差價利潤已經成為眾人皆知的秘密，價格大戰(zhàn)將不可避免。楊勛決定通過品牌植入的方式打入零售流通環(huán)節(jié)，打通整個服裝產業(yè)的價值鏈條，不僅僅做生產商，同時也做渠道商和品牌建設者。

在楊勛看來，“做工廠的大小取決于訂單客戶的大小，而做零售和品牌，市場有多大，生意就有多大?！?1990年，“旭日”并購澳大利亞第二大休閑服品牌真維斯。3年后，楊勛將真維斯在澳大利亞成功的品牌運作經驗帶入內地，1993年，真維斯到在上海開了第一家門店，并把受眾定位在18歲～25歲的年輕人。

當時的休閑服市場可謂一片空白，正是真維斯將休閑服的概念帶入了內地。得益于休閑服市場的迅猛發(fā)展，定位準確的真維斯迅速在全國各地出現，進入人們的視線。

但很快，飛速狂奔的真維斯遇到了一個致命的市場難題，營業(yè)額不僅裹足不前，而且門店冷清，服裝大量積壓。1997～1998年，真維斯的業(yè)績止步不前，一個企業(yè)在高增長的時候停下來沒有增長，這是很危險的，還應該繼續(xù)走下去嗎？要繼續(xù)走下去很難，那么就要改變。

經過反思，楊勛決定放棄以往的高價策略，從“領導潮流”改到“緊跟潮流”，使“名牌大眾化”，創(chuàng)造一個消費者都能買得起的品牌。事實上，正是“名牌大眾化”的這一關鍵性決定使真維斯在競爭激烈的休閑服市場一路高歌猛進。楊勛在下調服裝價格的同時，也改變了以往積極發(fā)展加盟商的策略，擴大了自營店面的比重。在加盟之風勁吹的紡織界，真維斯50%左右的終端店都是由自己經營的。理由很簡單：“真維斯并不缺錢，不需要通過收取加盟費回籠資金，而且自營是最穩(wěn)妥的途徑，在店鋪管理、產品質量上易于控制。”

不管是真維斯初到中國，還是后來與眾多休閑品牌大戰(zhàn)，楊勛一直保持著一個特有的風格——不請代言人。真維斯始終奉行名牌大眾化、物超所值的市場策略，而這些，似乎也在表明真維斯正在靜修內功。

雖然不請代言人，真維斯在市場營銷方面卻是走在了眾多傳統(tǒng)服裝企業(yè)的前面。真維斯一直深耕娛樂營銷，并深度觀察這些年輕受眾群體的娛樂喜好，打出了一張又一張極具影響力的娛樂牌。從參與舉辦“真維斯娛樂大典”到冠名光線傳媒的《娛樂現場》，從與土豆網合作“土豆最音樂”到圍繞《搜狐視頻娛樂播報》自制娛樂綜藝節(jié)目，從傳統(tǒng)媒體到網絡媒體，從冠名到深度參與娛樂節(jié)目，真維斯的跨界娛樂營銷總能掀起一波又一波娛樂潮流，受到年輕消費者的追捧。

從“領導潮流”到“緊跟潮流”，從傳統(tǒng)營銷到漸入精髓的跨界娛樂營銷，真維斯的擴張都歸功于楊勛這個天生戰(zhàn)略家妙手布下的好棋。

兼濟天下的責任家

從美麗的維多利亞港南望，對面的尖沙咀一帶可以看到一棟帆船形的大廈。這座尖沙咀標志性的建筑就是旭日集團開發(fā)的著名的北京道一號。當時正值金融危機，香港房地產跌價，楊勛卻逆勢而為花了14個億買下了這塊地，而現在北京道一號的估價已經高達五十多億港元。

楊勛并不是多元化投資的熱衷者，他坦言自己對房地產的投資僅僅是為了釋放手中過多的現金，避免貶值，同時可以利用房地產抵押擔保，以確?！靶袢铡蹦艿钟嗍轮铩?/p>

當前國內民營企業(yè)發(fā)展較快，特別是一些服裝企業(yè)逐步把業(yè)務拓展到除服裝主業(yè)之外的其他業(yè)務線，如金融、地產。對此，楊勛建議，多元化不是不可行，但任何時候都要做好自己的主業(yè)，要腳踏實地。當然，副業(yè)做好了會對主業(yè)起到反哺作用。

他同時強調，企業(yè)在發(fā)展過程中要保持均衡，尤其是家族企業(yè)，當發(fā)展到一定階段時，一定要處理好創(chuàng)業(yè)和守業(yè)的關系，讓能者上，“當時旭日的做法是給參與創(chuàng)業(yè)的同伴股權，招聘更多善于守業(yè)的管理人才，這樣企業(yè)才能更好地發(fā)展。”

作為一個曾經經歷時代變革的商業(yè)冒險家，他時?；叵肫?0多年前，自己在酷熱難耐的熨衣間汗流浹背玩命工作的情景。正是由于年輕時的境遇，讓日后成為真維斯董事長的楊勛心懷感恩。

真維斯初創(chuàng)的時候，楊勛堅持“窮則獨善其身”，堅持做好自己的事情，提高企業(yè)的經濟效益。即使在公司最困難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裁員。在企業(yè)成長起來后，他提倡“達則兼善天下”，不但自己做善事，并且?guī)又車娜艘黄鹱錾剖?。他認為：“真維斯的企業(yè)文化也是這樣，企業(yè)搞好了，每個員工也得到利益，反過來，也解決了就業(yè)等社會問題。而且在我們有能力的情況下，應該要幫助家庭貧困的人，也是這個社會上大家應該有的責任，互相幫忙嘛?！睏顒兹绱岁U釋“責任”理念，雖然質樸，卻煥發(fā)著光芒。

多年來，楊勛為社會公益事業(yè)捐款已達數億元人民幣，公益項目包括援建希望小學、籌辦“希望小學快樂運動會”、興建“貧困小學操場”、設立“真維斯大學生助學基金”和“真維斯希望教師基金”等。為此，楊勛屢獲慈善家的殊榮。他表示，只要真維斯存在，慈善活動就不會停止，而且要把它作為公司的首要事業(yè)來做，慈善活動會越做越大。

在楊勛看來，企業(yè)的理念要有一個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經濟效益是企業(yè)生存基礎，但是長期要發(fā)展好，就要社會認同你，社會認同你一定要回饋社會，怎么樣回饋社會，沒有什么比教育年輕人為這個社會服務更重要。

這也是楊勛這些年堅持幾乎每兩個月都要到全國各大高校進行“創(chuàng)業(yè)與守業(yè)”演講的原因?！拔腋兄x年輕時候的困難和經歷，沒有那些，就沒有現在的我，我希望所有的年輕人都能記住一點，有錢難買少時貧，不要讓時代左右你，要勇敢堅持自己的理想?！?/p>

？記者手記

很多時候，一個企業(yè)往往帶有創(chuàng)始人濃重的印記，就像華為之于任正非，聯(lián)想之于柳傳志，萬科之于王石，這些企業(yè)都在各自領域行業(yè)里成為行業(yè)老大，同時又保持各自特色鮮明的企業(yè)特質。而真維斯之于楊勛，亦如此。

高調做事，低調做人，腳踏實地。這是作為旭日集團有限公司副董事長兼總經理，真維斯國際（香港）有限公司董事長，河北省政治協(xié)商委員會常務委員、香港制衣業(yè)總商會會長，中國服裝協(xié)會副會長的楊勛，在服裝行業(yè)摸爬滾打四十多年的行事風格。正因為此，真維斯進入中國內地二十多年，一直保持著穩(wěn)步的增長速度，沒有過激的冒進行為。

楊勛說，現在的中國，最需要的是沉靜的力量。他沒有向我們袒露任何商業(yè)絕技，只是用簽字筆在送給我們的書上，寫下了他認為一個當代企業(yè)家最需要的特質，那就是——腳踏實地。

這句話，送給所有紡織人。

這是長者的期許，更是榜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