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小英雄

蔣鳳姣

柱子是嶗山村唯一考取省重點初中的學生，寄宿在學校，每周六回家。

這天周末，柱子在放學的路上被三個學生攔截了。柱子認得這三個人，他們是學校里的小霸王，讓老師家長都頭疼。領頭的叫黑皮，經常在校外敲詐那些家庭條件好的孩子，沒想到今天，他們會連一個山里娃都不放過。

黑皮伸手問柱子借錢，柱子哪有錢給他們？黑皮不買賬，便把柱子摁倒在地搜身，當然搜不到錢，他惱羞成怒，狠狠揍了柱子一頓，臨走時揚言：如果下周還沒錢，還打！

柱子鼻子被打破了，衣服都扯破了。等他一瘸一拐回到家時，天已抹黑，看到灶臺上還在忙碌的身影，柱子知道，母親也才剛剛到家，正在準備晚飯。

自從父親去世后，家里的農活和自己的學費都落在母親一個人身上，柱子不能向母親要錢?？墒菦]有錢，該怎么應付那些人呢？柱子在床上烙了一夜的肉餅都沒有想出好辦法，直到快天亮才沉沉睡去。

等柱子起床時，太陽已經老高了，鍋里有蒸紅薯、小米粥。原來母親做好兒子的早飯就匆匆地下地干活了。吃完蒸紅薯，柱子想到要去地窖里背些紅薯出來，蒸了曬干帶到學校里去吃，這樣就可以省下些飯錢了。

說干就干，柱子背著筐來到山后的黃土坡上。黃土坡最適合開地窖了，地窖深處涼快得像冬天似的，吃不完的紅薯、南瓜都儲存在那里，再長的時間都不會壞，山里人就是用這種近似原始的方式來儲存食物的。

后山山坡上有兩個地窖，一個是柱子家的，另一個是鄰居家的。鄰居家一家都在外面打工，地窖荒廢了好幾年。洞口沒封住，長滿了蕨類植物，黑沉沉地張著大嘴，經常還看到有小動物進進出出。柱子往那瞟了一眼，突然有個念頭爬上了心頭。

第二個周末，黑皮他們果然又來了，聽柱子說沒錢，又要動手。柱子連忙抱頭大喊：“別打我！錢有的，就是不知道你們敢不敢去弄！”

柱子告訴他們說：“是狐貍皮，值好幾百塊呢，小狐貍把我家的地窖里當作窩呢，可我人小力薄，弄不上?！?/p>

有什么是黑皮他們不敢的？隨后柱子就把幾個人直接往屋后山坡上領，指著那個廢棄的地窖說：“狐貍就在這里，可是狐貍現(xiàn)在是國家保護動物，不能捕殺的，你們不怕犯法，就去抓唄?！?/p>

柱子把一根草繩在一棵樹上綁好，又把洞口的蕨草拔掉，眼睛一個個瞟過去，最后他把繩子遞給了黑皮。別看黑皮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要他下地窖抓狐貍，心里卻毛毛的，可他又不想被手下的兩個兄弟看不起，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走。黑皮手里死拽著草繩不放，腳卻借勢在柱子腳下使個絆子，想把柱子絆下去。

沒想到的是，那草繩一用勁居然斷了，黑皮沒絆到柱子，自己卻“骨碌碌”滾到洞里去了。

其他兩位見狀，慌忙翻出帶來的手電筒趴在洞口。還沒打開電筒開關，就聽見下面一陣尖叫：“媽呀！快拉我上去，快??！”黑皮像殺豬似的慘叫連連。兩人也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急忙手忙腳亂地扯過繩子往下遞。

誰知道，越慌越出錯，鄉(xiāng)下的草繩缺乏韌性，一扯，居然“嘣”的一聲又斷了一截。只有柱子不慌不忙，心里有數(shù)：看你小子還囂張！被幾只小老鼠就嚇破黃膽，看你們下次還有臉欺負人不。嘴上卻說：“忘記告訴你們了，鄉(xiāng)下這地方老鼠多，你們不會連老鼠都怕吧？那就太好笑了，哈哈……”

其實地窖里根本沒有狐貍，那繩子也是柱子特意找的一根爛草繩，存心教訓黑皮他們的。

“什么老鼠，是蛇啊，快救救我，快啊……啊……它咬我了，救命啊……”黑皮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陣慘叫。柱子這才知道事情嚴重了，自己疏忽了，沒想到地窖里除了老鼠，居然還有蛇。他急忙拿過手電筒往地窖下照去，其實太陽正當頭頂，不用電筒也看得清楚：那不是蛇又是什么！只見一條泥瓦蛇正在對著黑皮吐信子，可能是被幾只老鼠引到地窖來的。

泥瓦蛇，如它的名字所示，通身呈泥瓦的顏色，這種蛇據說毒性極大，雖然嶗山到處可見泥瓦蛇毒的解藥，可人們還是對他心存恐懼。因它喜歡在山道上漫游，速度又極慢，顏色和沙土相似，大人們又叫它“三步不走”，說它一天走不了三米，行動比較遲緩?？伤绻J為遇到了攻擊就會反擊，一旦被它咬住了，很短的時間就會毒發(fā)，傳說連三步都走不了就倒了。顯然，黑皮的大喊大叫已經驚動了那條泥瓦蛇，情勢非常危急。

柱子連忙警告黑皮：“不要叫了，也不要動，不動它就發(fā)現(xiàn)不了你。”黑皮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渾身不受控制地瑟瑟發(fā)抖。那蛇挺了挺頭，似乎在尋找目標，一人一蛇在狹小的空間僵持著，時間似乎停滯了。

柱子交代其中一人說：“快到我家屋后拿把梯子，我下去對付那蛇！”說完從懷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稍微借那斷草繩的一端一蕩，人便彈跳到了蛇的背后。

那蛇很快就感覺到了動靜，蛇頭敏捷地一挺，便對上了柱子。柱子舞著手里的水果刀，“刷刷刷”地砍向那蛇。那蛇一邊敏捷地躲避著，一邊尋找機會向柱子發(fā)起攻擊。這時候，上面有人輕輕地把梯子豎了下來，黑皮急忙手腳并用爬到了梯子上。好在泥瓦蛇被柱子擾亂了視線，居然也沒發(fā)現(xiàn)。

黑皮好不容易爬出地窖口，癱在地上魂都沒有了，他明白自己這條命是柱子舍命救的?？伤麄儏s一點主意都沒有，不知道要怎樣去救柱子。

一人一蛇斗了一會兒，柱子終于砍中了泥瓦蛇的七寸，泥瓦蛇癱軟了下去，污血射了柱子一臉。黑皮見了，頓時騰地一下爬了起來，趕緊把梯子豎到柱子的跟前。柱子好像沒力氣了，好久才爬出地窖口，一頭栽倒在土堆里，說：“我被蛇咬了，快，快把剛才我拔的那草找來，就是蕨草里面的那黃花小草砸碎，敷在我手上。”說完，他用殘余的一點力氣把頭側向右手臂上，大伙一看，差點嚇呆了：一個很深的牙印，傷處烏黑，手臂很快地腫脹起來，很顯然毒素已經在快速地擴散。

這時候，黑皮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把拽過柱子的手臂，嘴對著傷口像電視里放的那樣，拼命地吮吸起來，直到吐出來的血水不再是烏黑的才作罷。另外兩個也沒閑著，趕緊用嘴嚼碎藥草，連唾沫帶草渣敷在柱子的傷口處。因為他們也看過電視，知道人的唾沫對蛇毒有解毒作用?？粗安痪眠€是對敵，如今卻是生死朋友的小伙伴，柱子露出了微笑，在他即將暈過去的時候，輕輕地說：“不要告訴我媽媽，她知道了會傷心的……”

當柱子醒過來的時候，他看到黑皮幾個靜靜地在床前看著他，頑劣的眼神沒有了，滿眼是清澈如水的目光，旁邊是他的母親。見柱子醒了，母親長長地松了口氣，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對他說：“好孩子，你做得對，媽媽不會怪你的?！币慌缘暮谄さ热酥背訑D眼睛。

原來黑皮告訴柱子媽說，他們是柱子的同學，周末來大山玩的，柱子是因為救他們而被泥瓦蛇咬的。幾個小伙伴還一起說，柱子是他們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endprint